第五章 宸妃云罗
（一）
凌云殿下的御花园里，花团锦簇。此时只是初秋，玉簪花还未全开。只见那一团团的玉簪花碧叶莹润，清挺秀拔，色如白玉，幽香四溢。折了一枝玉簪花拿到鼻尖轻轻嗅着，心中顿时清明通透起来。
看着这眼前的玉簪花有些微微的沉迷，然后摇头轻轻一笑，继续折花。看着折了满满的一篮玉簪花，心中无限舒畅。
突然听见前方似有人谈笑之声，不禁留心起来。
“云罗姐姐，你看那边的秋海棠真漂亮，还是宫里的花漂亮。”是一个女子娇俏的语气。这个声音是谁？怎的这么熟悉，在哪里听过？云罗姐姐？莫不是宸妃？我心中一惊。自那日千荷湖上的宴会以后，皇帝把我领走了之后再也没见过宸妃。在凌云殿半月多的日子，我倒是躲得清闲。要真是让她看到我，她又岂会放过我。
“你要是喜欢就常进宫便是，我一个人也闷得慌，有你陪我说说话也是好的。”宸妃柔柔的说道。
“好是好，只是……”那声音的主人语气似有些羞怯。
“只是云扬不常来，是不是啊？”宸妃笑道。
“关他什么事啊，云罗姐姐你好端端的说他干嘛呢？”
云扬？他们在说云扬。那日在星月湖把我认作云烟的少年。我当下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那日的洛雪。依旧是那么的张扬。我悄悄的侧头向那边瞧去，真是洛雪。还是一身白衣罗裙，随意的编着两根辫子，看起来有些懒懒的，眨着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听见云扬的名字便微微噘着嘴巴。像只生气的小猫。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爱。洛天的这个妹妹，的确是一副人见人爱的模样。
“难道云扬又惹你生气了？“宸妃问道。
“没有，谁会生他的气啊，才不和他一般见识。”洛雪嘟着嘴嘟哝道。
只听宸妃继续说道：“云扬也大了，过了这个秋天也十七了。”宸妃顿了顿继续道：“雪儿今年也十五了吧？”
“云罗姐姐。”洛雪的声音还是悦耳动人。还带着些许的娇羞。
“好了，不逗你了。”宸妃笑道。
见洛雪这副小女儿的样子，我心中暗自揣测，难道洛雪对云扬有意。想起那个器宇轩昂的少年郎，和洛雪倒也真是一对璧人。
“那我们去那边赏花吧，你看那边的玉簪花开得多好，刚初秋的气节竟开得这般好。”说着洛雪便拉着宸妃往这边走来。
我见此情形，知道不妙。便拿起一篮子的玉簪花准备离去。不料还是被洛雪看见了我。只听洛雪道：“楚绫嫣？”语气中显得甚为吃惊。她定是料不到竟会在宫里看见我。
我知已避不过，便上前福了福身道：“奴婢给宸妃娘娘请安。”
宸妃看着我的眼神像一把刀一般，让我不寒而栗。
洛雪急道：“楚绫嫣，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雪儿你认识这宫女。”宸妃问道。
“哦，那****跟着哥哥和穆大哥去星月湖，见过她。”洛雪说道。
“你说玄清王那日也见过她？”宸妃问道。
“是啊。”洛雪说道。
我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即便是这样也能感觉到宸妃冷冷的目光向我射来。只听宸妃说道：“做宫女就做好宫女的本分，这御花园里的花也是你做奴婢的能随便摘的吗？”
看来宸妃是有心要找我的麻烦。我恭顺的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奉皇上之命才来采摘这玉簪花的。”
宸妃笑道：“那看来是本宫误会你了。”她走到我身前盯着我的脸厉声喝道：“这么说来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奴婢不敢。”我急忙跪在地上。
“你有什么不敢？上次让你逃掉了，本宫这次倒要教训教训你，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你。”宸妃转身对身后的宫人说道：“来人，把这个丫头给我带到琼华殿去。”
“是，娘娘。”说着几个宫人便上来拉我。
“云罗姐姐，还是饶了她吧。我见她也没犯什么大错。”洛雪哪里知道根本不是我犯什么错的缘故，是宸妃本就要为难与我。
“这个奴婢胆大妄为，我不教训她一番，她还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这事你就别管了。”
洛雪把目光转向我，看着我半晌才对宸妃道：“既然如此，那洛雪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云罗姐姐。”
宸妃点头道：“这样便好。”
我看着洛雪转身离去，任由宸妃把我带到琼华殿。
（二）
我跪在宸妃琼华殿内，只有我和宸妃两人，看着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着，我有点头昏脑涨的感觉。
“知道你错在哪里吗？”宸妃问道。
错在哪里？不就是我和云烟长得相似吗？
“奴婢不知。”
宸妃一个耳光甩在我脸上，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看着宸妃轻轻笑着，然后说道：“你的错犯得不少。”
她在我身边来回踱着，继续说道：“千错万错便是你不该和那女人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让我看了就讨厌。”
“而且还让玄清王看见了这张脸？我猜得没错吧？宸妃娘娘。”我问道。
她盯着我半晌然后说道：“你倒是聪明，没错。你猜得很对。”
原来真的是玄清王，她中意的人是玄清王。
“那你为什么还要进宫？你现在是皇帝的宸妃。”
“宸妃？你以为我稀罕。十个穆清峰我都看不上。”她居然直呼皇帝的名讳，看来她真是对皇帝没有一点感情。那她为何还要进宫。
“云烟是你的妹妹？”我问道。
“她也配做我妹妹？她不过是一个野种。”宸妃愤恨的说道。“她不配姓云。”
“可是我并不是云烟，就算你杀了我，玄清王也未必会多看你一眼。”
“你闭嘴，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终有一天他会爱上我的。”宸妃急忙说道。
“他不爱你，云烟不在了他也不是一样没接受你吗？你杀了我能有什么用呢，我不过是一个长得和云烟相似的人而已。隔在你们中间的不是别人，是他对云烟的爱。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他还是不会正眼瞧你一眼。”
宸妃再次甩上一个耳光在我脸上。我看着她轻轻一笑，说道：“你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她真的是个可怜人。玄清王不爱他，我肯定，从他看我的眼神中我便能感觉到他对云烟的爱。
“楚绫嫣，今日我不会再放过你。也怪你自作聪明，你以为得到了穆清峰的庇佑，就能躲过一劫吗？早在凤藻宫回廊上让我遇上你的那日起，便注定了你的死期。”她朝门外叫道：“绿梅。”
那绿梅便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娘娘有何吩咐。”
宸妃冷冷笑道：“送她一程吧。”
绿梅侧头看了看我，应声道：“是。”
我见绿梅一步一步向我走来，这一次真的没人能救我了，绿梅紧紧的扼住我的脖子。我绝望的闭上了眼。
洛天，对不起，我不能遵守诺言了。翩然，大半月没见她也不知道她好不好。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才会知道我死了，或者永远不知道。宸妃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在我眼前逐渐模糊起来。突然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脸，那晚的渌水亭，阵阵荷香，满目星光。那温柔的眸子，却不是再看我。我仿佛就看到他一脸焦急的望着我的样子。他还是在叫嫣儿，嫣儿。只是我知道他叫的是云烟，不是楚绫嫣。有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他心痛的眼神，竟不是为云烟，而是为我。我看见他怒视着宸妃的眼神。我是在做梦吗？
“绫嫣，绫嫣。”是谁在叫我。
“楚绫嫣，楚绫嫣。”是谁在叫我。
朦胧间，我看见了洛天的样子，他紧蹙着双眉。他的身上还是淡淡的味道，让我觉得温暖，安宁。只是刚才，我明明看见的是玄清王啊。可是现在的确是洛天，旁边还有洛雪，皇帝也来了。梦里怎么这么多人。好混乱，好吵。
“洛天？”我疑惑的叫道。
“绫嫣，你没事就好了，没事了，都怪我来晚了。”是什么东西滴在我的脸上，凉凉的。是洛天的泪，这个温暖的男子，看着他的泪，我心中一阵凄楚。想起那日在街上，他从地上把我扶起，他眼里的赞赏，他的心跳，他和我的约定。
洛天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感受到他的心跳。我缓缓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对着他挤出一抹微笑。便沉沉睡去。
（三）
醒来的时候，看见洛天近在咫尺的脸。看他拧着眉头熟睡的样子，不禁伸手轻抚着他的眉头。他是在为我担心吧，连在梦中都眉头紧皱。
洛天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动作，惊醒过来。他看着我的脸，半晌才道：“绫嫣，你醒了。”
看着他愣头愣脑的样子，不禁好笑。
“当我不存在啊，哥哥。”
我循着声音望去，是洛雪倚在门边。
“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楚绫嫣，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洛雪笑嘻嘻的说道。
原来是洛雪。难怪洛天和皇帝会突然出现在琼华殿。
我朝洛雪一笑。洛雪啧啧的叹道：“其实你笑起来蛮好看的，难怪我哥做梦都叫你的名字呢。”
洛天转身朝洛雪说道：“胡说八道什么，这里没你的事，快出去。”
洛雪吐了吐舌头，朝我眨眨眼说道：“楚绫嫣，我哥还真不错，你好好考虑下哦。”在洛天还没来得及生气之前，洛雪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我看着洛天，见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那个，洛雪的话别放在心上。”
“为什么啊？难道洛雪说的是假的，你心里没我？”我故意说道。
“当然不是，我睁开眼想着的是你，闭上眼还是你。”洛天急得脱口而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涨得通红。
我满眼笑意的望着他，说道：“愣子。”
“绫嫣，把你留在宫里太危险了，我去求了皇上让他放你出宫。“洛天顿了顿说道：“跟我回将军府。”
我望着他，跟他回将军府。
“让我陪你看世间锦绣山河。虽然我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但是我会努力，让你爱上我的。”
看着洛天的脸，我想起了在即将死去的那一刻，我想到了我和他的约定。
“洛天，在给我些时间。”我望着他说道。
洛天怔怔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好。我等你。”
我心中想着另一件事，那盆放在我屋子里的百兰草，瞥见盆中的泥土有些微的发黑。我想起了不久前在宸妃那里，她的心明显不在皇帝身上，心中念着的是玄清王。那么他进宫的目的是为何？我不禁为那个皇帝担忧起来。那个情深不寿，温文尔雅的男子。
我问道洛天：“皇上呢？”
“皇上在御书房和玄清王谈事情。”洛天说道。
“玄清王和皇上感情好吗？”我问道洛天。
洛天疑惑的看着我道：“怎么问这个啊？”
“就是随便问问呢。”我笑道。
“皇上和玄清王感情很好，我们三人从小一同长大。”
“那你知道云烟这个人吗？”
“你说的是那个和你长得相似的云烟？”
我点点头，就是因为这个云烟，改变了我原本的生活。
“我也不太清楚。四年前皇上还是五皇子的时候，和当时还是六皇子的玄清王出游江州。当时我跟着叔父镇守边关。只听说皇上和江州刺史云大人的女儿定情，皇上登基一年以后便迎娶云大人之女进宫，便是现在的宸妃。”
“那云烟呢，没人知道云烟吗？”
“云大人只有一子一女，便是云罗和云扬，不曾听过有叫云烟的。”洛天看着我说道：“别想这些了，你先好好休息。天色已晚，我在这里不便久留，”
“嗯。”我朝他点点头。
洛天揉揉我披散下来的发说道：“安安分分的，别让我担心了。今天看你晕过去那一瞬，我真是恨死我自己。怪自己不能保护好你。”
心中一软，笑道：“我知道了，我和你还有约定的呢。”
洛天见我如此说才放心离去。
“什么时候和洛天好上的啊？”
我抬头一看，是皇帝。我欲下床起身行礼，他道：“免了吧。还和我来这一套。”
“今日多谢皇上救命之恩。”我说道。
皇帝笑了笑，问道：“怎么不跟着洛天回将军府？”
“你都知道了啊？”
“洛天今日急匆匆的跑来凌云殿，拉着朕就往琼华殿走。才知道是你这丫头出了事。你没见洛天着急的那样子，从小和他一块长大，没见他这么慌的。”皇帝看着我笑了笑继续说道：“楚绫嫣，朕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丫头还真挺讨人喜欢的。”
我气结，这话说得像我就没人要一样。好歹我这张脸和他曾经喜欢的人长得一样的。我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不如我放你出去吧，跟着洛天。这样也许才没危险。”皇帝缓缓说道。
“我还有事情没弄清楚。”我急道。
“等你弄清楚你就没命了。”皇帝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见他快要走出房门，我问道：“能和我说说云烟的事情吗？”
他的身子微微一怔，呢喃道：“云烟。”然后漠然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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