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梦初醒
“林秘书，仝律师究竟怎么回事啊？”
“林秘书，张董坚持他这个案子一定要仝律师亲自出庭，他说要不就按合约行事。”
“那就按合约吧。”
“可我们承诺的违约金是三倍付还，这个案子我们可是收了张董八十万，三倍就得还二百四十万啊。”
晕！这段时间经林芊芊之手付出的违约金加起来已经有好几百万，要是再加上这二百四十万就已经接近一千万了。
“唉——你先尽量想办法拖一拖，我去找仝律师好好谈谈。”
“好的，不过再怎么拖可能也拖不了多久了。”
“林秘书……”
“林秘书……”
平时看仝哲律处理更多的事情仿佛都很悠闲，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看来这其中的难度远远超过了林芊芊能够想象的，她觉得自己已经快崩溃了，只差举手投降了。想到这里林芊芊对仝哲律的仰慕又增添几分，虽然她很痛恨那位未曾谋面的苏缇迎令心爱的人情绪跌入低谷，但她又觉得侥幸，他们的分手是她抓住他的最好机会。这段时间借着工作上的事情，林芊芊多次出入仝哲律的家，她已经从一开始矜持的客人渐渐演化成熟客，她甚至开始主动担负起帮他收拾屋子的责任，他虽然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但他也没有说不，那就是默许了她的行为了，相信再坚持一些时日，她与他之间会有新的变化的。
“叮咚。”一声门铃响起，喝得醉醺醺的仝哲律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诅咒，不用猜他也知道来的人是他唯一的客人——林芊芊。
打开门，仝哲律堵在门口，他懒得看一眼半闭着眼睛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去处理，别来烦我。”
“可是——”林芊芊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什么可是的了，大不了关了。”话音刚落，仝哲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门外留下一脸愕然的林芊芊。
皎洁的月光撒在窗外，苏缇迎双手抱膝独坐在床上，一眼望去可以见到这是个极其简陋狭小的房间。是的，这里是位于老市区一栋破旧大楼三楼的一套两居室的房子，从苏缇迎出生后她就一直在这里居住到十八岁，这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家。其实苏缇迎告诉仝哲律的身世中，大部分都是真的，而她爱他也是真的，只是从与继母开始打那场争夺房子的官司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他了。
经过了这么多年，重新回到自己的小房间，苏缇迎发现一切都没有变，就连她当年摆放在梳妆台上的小玩偶都依然站在那里点头哈腰晃动着。当时的年少不懂事在今天看来多么荒唐，苏缇迎有时候会在想，也许几个月前自己摆地摊的时候要是没有遇见父亲就不会重新回到这个家，父亲也就不会得这个病，所有的厄运都是自己带来的。既然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一切也应该由自己来负责。
想到仝哲律，苏缇迎感到心在隐隐作痛，要是她和他真的是不经意的相遇那该多好啊，可惜自己的出现对于他来说是个阴谋。最近，苏缇迎已经没有见到仝哲律四处逛地摊了，他应该已经遗忘了自己，虽然内心有点失落难过但同时她又在庆幸这个阴谋的失败。一抹凄苦的笑容浮现在苏缇迎的嘴角，忘了他吧，忘记这短暂的两个多月，就当是一场梦。苏缇迎连想像一下都不敢想，万一仝哲律发现事情的真相，结果会怎么样？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仝哲律成了整个行业的笑柄，没有人问为什么，大家只是很现实知道他被很多委托人投诉，据说还赔钱赔到倾家荡产了。过去仝哲律风光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说他是天才，是律师行业的骄傲。现在，仝哲律则成了反面教材，落井下石的人很多。除了过去那些因为官司缘故对仝哲律恨之入骨的人偷着乐以外，那些曾经败在他手下的律师以方中天为首更是发挥律师所长聚集在一起恍如三姑六婆般搬弄是非，最后竟闹到集体上书律师协会，以“仝哲律不遵守律师协会的行业道德给律师协会抹黑”为理由，要求废除仝哲律的律师资格。
“郁闷，怎么倒霉的事情全让自己给摊上了。”仝哲律的得力助手李翼脸色不佳地迈出了律师协会的会长办公室。最近有太多关于仝哲律违约的投诉，连会长都惊动了，连下了三道“金牌令箭”要仝哲律前来交代清楚，可惜他全当耳边风理都不理。林芊芊也不敢代替仝哲律前来，李翼这苦命的人只好前来代替某人挨训。不过现在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人的意料，李翼没有想到会长竟要他转告仝哲律，再接到有关的投诉就将依照协会的规章制度取消仝哲律的律师资格，这对于一个律师来说无疑是非常残酷的惩罚。
当“仝哲律”三个字飘进李翼耳朵的时候，他正一步步地走在律师协会走廊过道上。哎！最近走到那里都碰到有人在议论仝哲律的事情。李翼左右张望一下，发现声音似乎是从走廊尽头转角处传来的。
“仝哲律这小子自以为精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栽倒在一个摆地摊的女人手里了。”
“我也没想到他对那女人竟这么痴情。”另一道酸溜溜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对了，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非要陈玉娜来找他代理打这场官司啊？”
“仝哲律的性格我最清楚的，如果是他做错了才让那个女人离开他的，那他除了痛苦更多的是内疚，不用别人怎么做，他自己就无法原谅自己，说到底这都是他自己在惩罚自己。”
这对话令本想已经转身下了几级楼梯的李翼起了好奇心，更让他抑制不住好奇的是他老是觉得这说话两个人声音听起来好像很耳熟似的，尤其是那女的。
轻移脚步来到走廊尽头处探头偷窥一下，果然是李翼熟悉的人。迎面看去正得意扬扬宣传伟大功绩的人是事务所的死对头方中天；而背对着的女人李翼一看身型和装束打扮却让他感到十分吃惊，刚才听声音就觉得异常熟悉，现在虽然没有见到正面，但一看背影他就肯定这女人竟是林芊芊。
不动声色隐藏着，听了十来分钟后，李翼眉头深锁悄然离去，他简直被自己所听到的内容吓倒了，他为仝哲律感到悲伤。
思前想后一夜没有睡觉的李翼最后还是决定只要把自己听到的全告诉仝哲律。李翼相信仝哲律是位真正的男子汉，他一定能承受这一切并把所有的压力转成动力，他也就恢复成过去自己所崇拜的那个偶像，恢复成那个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金牌律师了，下了决定后李翼也不管现在只是凌晨时分，就急匆匆地赶往仝哲律的家。
盘着双腿坐在沙发上的仝哲律宿醉未醒就被人强制叫了起来，一肚子的气没处撒，他黑着脸说道：“你最好确定你说的话我会感兴趣，要不就你别怪我把你扔出，李翼。”
“如果我说我想说的是关于方中天的事情呢？”说到这里李翼看了仝哲律一眼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
李翼又接着说：“我想说的是方中天和林芊芊的事情。”仝哲律听了这第二句话后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如果我想说的是方中天、林芊芊和苏缇迎三个人的事情呢？”李翼刚说出“苏缇迎”三个字就成功的让仝哲律彻底清醒了。
“你认识她？你知道她在哪里？”仝哲律的兴奋和欣喜的模样让李翼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残忍，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他的心得多痛啊！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李翼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了仝哲律的头上，让他的心情从九霄云外跌落到了谷底。
仝哲律瞪着李翼说：“你不知道她在哪里，那你想说什么？”
“仝哲律，你清醒清醒吧！”仝哲律的执迷不悔让李翼燃起来了怒火，他的声音高昂起来，“你知不知道方中天是披着羊皮的狼？他串通林芊芊在榨取你的钱。你知不知道苏缇迎是方中天派来接近你的？你这白痴为了一个心怀诡计的女人傻傻地折磨自己。”
猛地站了起来，仝哲律激动地嚷道：“胡说，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李翼，你给我滚出去！”
李翼也跟着站了起来冲仝哲律大喊：“这是方中天跟林芊芊两个人在谈话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的，那个苏缇迎接近你肯定是有其他企图的，她是不怀好意的。”
“你说完了没有，要不是因为我了解你，知道你没恶意的，今天这顿揍你是挨定了，滚！”仝哲律阴沉着脸握紧拳头。
“好，我滚！另外，我所说的有没有半句虚言，你可以顺着方中天这条线去查，相信你能找到答案，也能找到你那位苏缇迎的。”李翼嗖地站了起来大声吼道，“仝哲律，希望你不是孬种，希望你不是不肯面对事实的缩头乌龟，否则，你就不配当我的偶像，我就看错你了。”
李翼气呼呼地摔门而去，那重重的摔门声似乎把仝哲律从迷茫颓废中唤醒了，他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只是似乎比以往更阴冷了，里面似乎还多了点心痛。
仝哲律又恢复了夜晚在漆黑中坐在玻璃墙前俯视这座城市的习惯，一片黑暗中点燃香烟陪伴孤独的灵魂，让香烟上的那一点点星星之火安慰孤寂的心。前几天，李翼的一顿臭骂让他清醒了，他在等待，等待私家侦探带来的结果。在仝哲律的心里，方中天是知己，林芊芊是最信任的助手，这两个人真的勾结在一起背叛他吗？至于苏缇迎，仝哲律把前后左右的事情联系起来，仝哲律发现了很多疑点，但他心中仍然存着一丝侥幸，因为他总觉得苏缇迎对自己的感情是真，他渴望能找出她的行踪打探到她的消息。一切的答案都在等待中，仝哲律希望快点知道答案，可是他又害怕私家侦探会带来让自己心碎的结果。
手机的响声让仝哲律从沉思中回到现在，他拿起了手机：“喂，你好。”
“哲律。”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声音让仝哲律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这个声音是仝哲律屈指可数称得上朋友的人黄显，他是颇为有名的一个侦探。
“是，我是。”仝哲律的手紧握着手机，隐约还可以见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内心的紧张可想而知。
黄显提高了音调道：“哲律，你委托我调查的人和事情都已经有结果了，你看是你到我的侦探社来一趟还是约个地方我们见一面。”
压制住内心的不安，仝哲律说道：“现在就见面吧，你看在哪里比较合适？”
黄显说了一个比较宁静的茶馆的名字。
“半小时后在那里见。”仝哲律挂上电话后深吸了一口气，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一个小时后，仝哲律带着一大叠资料回到了自己的家，在一室的黑暗中他坐在沙发上他手里拿着酒杯轻轻晃动着，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摆放在他面前桌子上的那一叠厚厚的资料却迟迟没有打开。
过了许久，仝哲律按亮了沙发边的落地灯，犹豫片刻后他终于拿起桌子上的资料仔仔细细一页又一页地翻看着，他表面上似乎不动声色，只是眼睛中却不时流露出愤怒的目光。翻完后，仝哲律一把将资料丢在桌子上，振动的力量使资料跌落桌面时翻开了某一页，苏缇迎笑吟吟的相片正冲着他笑，他厌恶地伸手一翻转，把相片翻成了背面。
根据资料显示，林芊芊是最近才方中天关系十分密切，她的经济收入最近也急剧增加中，与之成正比的是方中天的经济收入也在增加之中，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但李翼说他们俩合伙在榨取仝哲律的钱似乎不是无的放矢，至少显示出他们俩有着极其密切的经济关系。如果说关于方中天和林芊芊的资料让仝哲律感到意外和愤怒，那关于苏缇迎的资料则让仝哲律看后不只是愤怒更多的还有悲伤。
“啊——”仝哲律双手抱头倒在沙发上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吼叫。知己处心积虑暗算自己；信任的助手联合外人榨取自己的钱财；爱人费尽心思欺骗自己。这一切在同一时间发生，坚强如仝哲律也不禁深受打击。
原来，苏缇迎的父亲苏诚志并没有去世，但是她们父女俩关系恶劣倒是真的，还曾经登报脱离父女关系。陈玉娜也的确是她的继母，而且还是苏缇迎逝世的亲生母亲的妹妹，换而言之也是她的姨妈。谎言，一切都是谎言，她欺骗了自己。最可恶的是苏缇迎竟然真的与方中天频频联络，那她接近自己是不是方中天阴谋中的一部分呢？
仝哲律心里还存在很多疑问，而最大的疑问是方中天与苏缇迎是什么关系？苏缇迎与自己的感情有多少成分是真的？方中天又给了苏缇迎多大的好处她竟愿意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在仝哲律生日那天晚上，当两个人结合在一起那一瞬间，仝哲律知道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的时候那份感动他至今还记忆犹新。虽然仝哲律并不介意对方是不是第一次，但是那一瞬间的确让他的男性尊严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决定要用尽自己所能去爱、去呵护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女人。可为什么苏缇迎要和陈玉娜联手演这场闹剧后又突然离去呢？仝哲律头脑清晰把前因后果都想了一遍，最想不通的就是这个问题。
此刻的仝哲律犹如一头高傲倔强的负伤狮子，他躲在暗处舔着自己的伤口，痛不能让他屈服，反而让他的斗志昂扬起来，他睿智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似乎在思考着用什么方式方法来反击挽回他的王者尊严。
“仝律师！”一句惊奇的呼唤后，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仝哲律律师事务所”内响起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仝哲律见到此情此景不禁有种感动盈满胸怀，凝视着一张张真情而且流露由衷高兴的脸，他第一次觉得也许在这个世界上他并非自己原来想象中那般孤独。
仝哲律露出了难得的微笑，他挥挥手朝所有的人致意后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来到桌子跟前，他没有立即坐下去，只是静静地望着桌子。这张特殊的桌子是他人生的舞台，每一场胜利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在这张桌子跟前，他呕心沥血费尽心思才取得今日的成就；坐在这桌子跟前，他看着事务所知名度愈来愈高，看着事务所的员工越来越多……
整个事务所内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静静地伫立着盯着仝哲律的一举一动。
无论为了谁、为了什么原因，轻易放弃人生的舞台都是错误的，幸好现在知道还不算晚。仝哲律脑海中闪过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当他终于坐在了属于他的位置大声喝道“怎么都站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时候，“呼”地一下，所有人都坐回自己的位置精神抖擞地处理自己的工作，大家脸上则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对于仝哲律突然回来工作，林芊芊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表面看来她这万能女秘书终于可以喘口气休息一下了，但她心里的忐忑不安谁知道呢？她弄不明白仝哲律葫芦里现在卖的是什么药？她也不清楚仝哲律是不是真找到了苏缇迎？更不知道仝哲律怎么会没事人似的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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