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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史前冰川惊魂记 (6)

胡杨脸色一寒,威胁道:“被它们追上,那可是真正地连骨头也不会剩下。”他低沉道,“我不是故意吓唬你们,本来我也没打算把这样可怕的事实说出来,可是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洞穴环境,实在太适宜它们冬眠了,我不得不提醒你们。”

柯克怀疑道:“我们没那么倒霉吧,队长?”

胡杨狠狠地道:“你难道没听出那惊恐嘶喊声中的绝望吗?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发出如此绝望的声音?我进行科考这么多年,曾目睹了队员被凶残的野兽咬死,也看见过他们失足跌落万丈深渊,或者被巨石砸破胸腔,被树桩刺破内脏,活不成也死不了,可他们只是发出凄惨的叫喊。只有那些家伙,能让人发出绝望的声音,那是灵魂也被吞噬时才会发出的声音,你明不明白!”

柯克道:“可是,万一不是呢?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两条人命。”

胡杨看了一眼充满黑暗的甬道,说:“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进去。”

他从卓木强巴背包里取出两个灭火器大小的钢瓶,背在背上,手里持着喷管一类的东西,跺跺脚道:“希望这个能对付它们,走吧,手电都给我调到最小光圈。”

柯克嘴里还嘀咕着:“没有队长说得那么可怕吧,这么耽搁一下,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呢。”

他们转过通道,胡杨停在一处斜坡前面。在他们前面,已经无路,尽头是一处圆顶石窟。

卓木强巴一惊,也马上停下脚步,低声问道:“发现它们了?”

胡杨低声道:“还没有,你们把手电光都聚一聚,让我看清前面的墙,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四道光柱打在墙上,卓木强巴和胡杨都抬起了头。他们看见,正对着他们的墙面,那上面分明是人类文明留下的印迹,黑色的图案,清楚地反映了某个种族的先民曾在这片荒芜的冰原上生存过,繁衍过。

黑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个如火柴人的形象,他们或手拉着手舞蹈,或做着祈求上天的祷告;既有生殖崇拜的男女交媾图案,也有杀牛杀羊的祭祀场面,虽然线条简单但特征明显,让人一看都能明白。

柯克挤在后面,他的电筒往左偏了偏,使他立刻对一幅狩猎图产生了兴趣。一群火柴人或用投石,或用树藤,正在攻击一头庞然大物,那家伙身披长毛,长着一双巨大而锋利的长牙,还有不少火柴人已经攀爬到了那家伙的背上,用尖利的东西刺,用巨大的石块砸,那情形,就像一群蚂蚁在撕咬一只蝈蝈,画得形象极了。柯克惊讶道:“那东西……好像是大象吧?”

“大象?可可西里曾有大象?”张立感到不可思议。

“不——不是大象,你们看那体形,如果按古人与它作对比,它的体形比最大的非洲象还要大出数倍,而且,它身上的长毛,还有比普通象牙长出一倍有余的弯曲的长牙,没错的,画得太逼真了。这些岩画的作者是个天才,虽然不可思议,但是不可否认他真实地记录了一切。”胡杨激动得声音有些发颤。

“是什么?”卓木强巴问道。

“正如你所见,那是一头——猛犸!”胡杨缓缓转过头来,眼里闪烁着激动,看着每一个人道,“一头被认为在数万年前就灭绝了的史前动物!”

“猛犸生活在数万年以前的北冰洋冻土地带。在西伯利亚、加拿大等地区都发现过猛犸的化石。在我国东北地区也有发现,但是这样的壁画出现在可可西里,这还是第一次,说明这个地方不仅有人居住,而且曾经有过人类文明的繁盛时期,这简直是这次科考最重大的发现。它不仅弥补了从三岔口细石器、可可西里细石器到古羌族的历史空白,而且把古人类文明的距离往西推进了近一千公里。”胡杨一兴奋起来就滔滔不绝。他此刻最想和老肖通一次话,可惜距离太远,对讲机怎么摆弄也没有信号。

柯克客观地分析道:“可是,是什么人在这里生活过,并留下这样的史前遗迹呢?”

胡杨思索道:“这个不好说,由于当时的工具限制,古人类并不能详细地描绘出他们的服饰特点,或者根本还没有发展出服饰,不过从地域分布特点来看,极有可能是古羌人,或者是北边的传说中的戈基人的祖先留下的。来,你们给我照着,我把它们摄下来。”

卓木强巴道:“光线不太好,能不能把手电光圈调大些?”胡杨没有反对,他已经全情于拍摄的准备工作之中了。

三人把手电光又开大了些,这次,张立又发现洞穴的地板似乎有些异样,他喃喃地道:“你们看,地板好像在动。”说着,手里的手电不自觉地往下移动。卓木强巴和柯克这才注意到,昏暗的石室地面,果然好像是一条巨大的蠕虫般,来回地蠕动着。

胡杨一惊,慌乱中放开手里的DV,一边呵斥道:“别照。”一边将张立手里的电筒往上托起,可惜已经晚了一步,卓木强巴和柯克的手电相继落在地板上面,他们看到了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一幕。无数的黑毛仓鼠挤挤挨挨,重重叠叠地堆在一起,就像给地面铺上一层黑色的毛毯,它们正不安地来回跑动着,那便是他们方才看到的,整个地面在徐徐蠕动。在仓鼠群中,已经有两个人形的鼠堆高出其余地方,那恐怕就是那两个罹难的盗猎者了。

无数黄豆般的小眼睛在灯光照射下闪着幽深的光芒,就那么一束手电扫过去,仓鼠群便如炸开锅,那些黑色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发疯似的朝四人冲了过来。它们前面有道斜坡,但是丝毫不能阻止它们的前进,前面的仓鼠无法攀上斜坡,它们的身体就成了铺路石,很快被后面涌上来的大部队所淹没,一潮又一潮的仓鼠朝斜坡涌来,一下就涌到了胡杨他们的脚面前。

卓木强巴他们三人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全都拿着手电呆在了那里不知动弹。这次,连卓木强巴也战栗起来,他愕然发现,由于仓鼠的移动,那两堆人形的鼠堆,露出了它们的本来面目。那是两具带肉的人形骸骨,那两个人就如曾被他们剥过皮的藏羚羊一样,血肉残存的肌肉包裹着根根白骨,面颌的牙齿紧咬,已经不成形的手骨脚骨还做着一些毫无意义的生理抖动。更为可怕的是,就连颅骨也被咬去了一半,脑浆被掏空了,几只仓鼠正从尸骸的左眼、右眼蹿入蹿出。卓木强巴拿着电筒的手在发抖,双足生根,他动不了,而他身后的柯克与张立情况只比他更糟糕。

“该死的畜生!来啊!过来吧!”胡杨咆哮着站起来,他手里的那根喷管开始喷火,火舌席卷过的地方仓鼠们被烧得“吱吱”乱叫,汽油顿时令这个石室变成一片火海,在火光的飘忽映衬下,一切都显得更加诡异可怖。仓鼠们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那些被烧焦的同类反而令它们更加疯狂,无数浑身带火的小东西依旧朝胡杨他们冲了过来,胡杨一面后退,一面大喊道:“快跑!你们傻站在那里干什么!都不要命啦!”

卓木强巴猛地一个激灵,总算回过神来,他第一个反身跑去,同时拉了张立和柯克一把,颤声道:“跑……跑啊!”他本是站在最前面的,此刻反成了跑在最前面的人。

卓木强巴没命地跑着,不辨方向,不敢停歇不敢回头,哪里有路就朝哪里钻。那些仓鼠在洞穴中的行动速度比人还快,“吱吱”的叫声仿佛一直就响在耳边。不知跑了多久,卓木强巴好像听不到仓鼠的声音了,他才敢回头看了一眼。情况很糟糕,卓木强巴发现后面只有张立一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张立的脚刚刚移开,那只脚踏过的地方马上被仓鼠们占据,张立向前一步,整个圆形洞穴的灰色岩层就马上被黑色铺满。卓木强巴连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掉头又跑,他心中纷乱地询问:“老胡队长呢?柯克呢?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哪里?”他不敢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来得这样突然。

手电在路上跌落了,卓木强巴不敢捡拾,只能在昏暗的洞穴之中,朝着有风有光亮的方向前进。他的背包刮断了,他索性就扔掉不要了,胡杨说的什么“把自己扔了也不能把包扔了”那种鬼话就让它见鬼去吧!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一直没听见张立发出惨叫,只有衣服刮破和石砾被蹭的声音,说明张立还在亡命地奔跑着,就跟在自己后面。

光亮!当卓木强巴满怀欣喜地冲出洞口时,却发现他们已经退回到那个巨大的冰盖之中,纵横交错的冰柱,四通八达的冰桥交织在一起,被阳光照射出绚丽的壮观景象。随着张立冲出洞穴,那些毛茸茸的黑色小魔鬼也紧跟着拥了出来,没有时间思考了,卓木强巴根本来不及细看,只能铤而走险,尽量平稳地踏上了冰桥。在冰桥上根本无法快速行走,走两步就有一步打滑,而听过胡杨的介绍,卓木强巴明白,一旦掉下去,是不可能有任何再活着上来的希望的。幸运的是,在这光滑的冰桥上,仓鼠们也快不起来,但被它们这样一步步紧逼着,只是看看都让人不寒而栗,最近的一只仓鼠,距离张立的鞋不过一个巴掌远。

卓木强巴快走了两步,接着双腿不动,身不由己地滑行了约一米,所幸停在了一块巨大的冰台上,张立小心地跟了过来,这次上冰桥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恐惧,只因有更令他恐惧的东西追在后面。有几只先锋的仓鼠迅速地跟着蹿了过来,卓木强巴眼疾手快,用脚飞快地把它们扫下冰台,而更多的仓鼠正虎视眈眈地慢慢前进,看来很快就能把这个冰台包围了。

卓木强巴来不及细想,在冰台上稍稍站稳,马上踏上另一道冰梁。仓鼠们仿佛适应了在冰桥上行走,速度明显地加快了,卓木强巴他们不得已,也只能冒险提速,虽然随时有跌落暗涌的危险,但就算跌落暗涌被冻死,也好过死在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小怪物嘴里。

走过一半距离,卓木强巴才发现,这冰桥正是断裂的那座,中间有条一米来宽的断口,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卓木强巴不假思索,抬腿就从千米的高空跨过了那一米的断口,直到落在对面的冰面上,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抖,小腿肚子好像抽筋了,一直痉挛地抖动着。卓木强巴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他回过头来,只见张立站在断口,眼里已露出了绝望的神色,时而看看地下的无底幽谷,时而看看卓木强巴,而那些仓鼠,距他身后已经很近了!

还有更多的仓鼠从洞穴中拥出,就如喷泉一样滔滔不绝,半个冰盖几乎都被黑色覆盖了,它们所处之地,连阳光也被遮掩。这个迷人的冰盖有一半变成了地狱,只有贪婪的吞噬者露出邪恶的目光和白森森的牙齿。

张立没敢回头,他心里知道危险在逼近,但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横空跃过去,他的心理也承受着极限的考验。卓木强巴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些仓鼠已经在噬咬张立的裤腿了,更有甚者爬上了张立的后背,更多的仓鼠前仆后继地拥过来,可张立站在断冰边缘踯躅着,犹豫着,还是不敢迈开腿。

卓木强巴大叫道:“它们就要咬住你了,跳过来啊!这里没多宽!跳啊!跳!”伴随着卓木强巴最后一声“跳”,一头仓鼠钻进了张立的脖子,毛茸茸的身体在张立的衣领里扭动着,张立闭上眼睛,大叫着从另一头跳过来,卓木强巴一把拉住了他。张立死死抱着卓木强巴,紧闭着眼睛,只一个劲儿地大叫“啊!”“啊——”“啊……啊……”

卓木强巴把张立身上的几只仓鼠弄掉,与张立一样喘着粗气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它们过不来,它们过不来的,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跑在前面的仓鼠发现没路,想停下,可是后面的仓鼠挤上来,生生把前面的仓鼠挤了下去,无数仓鼠跌落深渊,那一个个黑色的毛茸茸的团成一团的身影,成为看见这个场景的人挥之不去的梦魇。而更多的仓鼠,转向别的冰桥,朝卓木强巴他们的方向绕过来,它们嗅到了生肉的味道,听到了血液泵动的声音,那就是它们战斗的号角,那是勾起它们饥渴食欲的根源。

卓木强巴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架着张立,艰难地挪动酸软的双腿,尽量平静地道:“来,我们还得走,再过两座冰桥,我们就可以平安到达对面了,我们可以按原路返回,出了洞穴就不怕了,它们就追不到了。你,你还可以走吗?”

张立绷着一张惨白的脸,鸡啄似的点点头,嘴角哆嗦了很久,才说出一个字来:“走。”

两人不是没有力气,却必须相互搀扶着才能移动,他们的小腿肌肉因为紧张中用力过猛而强烈地痉挛着,此时倍感酸软,走在冰桥上都有踏不实的感觉。只剩最后一道冰桥了,卓木强巴鼓励道:“就算是爬,我们也要爬过这道冰桥,这是我们最后的逃生通道了。”

两人相互勉励,相互扶持,但是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走在冰桥正中时,张立身体突然朝左倾倒,带着卓木强巴也跟着左倾,卓木强巴大惊,赶紧往后仰,没想到两人互搭在肩上的手一下子就滑开了,张立的身体已经凌空,根本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重新踏上冰桥,卓木强巴伸手一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