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挑明 (2)
安信初见几年不见的玩伴兼死党,简直是喜出望外。年少时,他们在同一个强化班学习生活,一起死记各种心法速算,一起负重十斤跑拉练,一起参加每月一次的野外生存比赛……她比他小四岁,被分配到一组,老跟在他后面拖他后腿,但他始终是个温和的少年,从头到尾没责怪过她,只给她打气,鼓励她战胜每个困难,就算午休开小差,他们也要结伴外出,偷偷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跳过小溪踩了东头的仔鸡,摸到谷仓里烤玉米,下河抓“翘嘴白”充做秋刀鱼……各种光辉战事同样能彪炳千古。
所以说,长达一千多个日夜,他们朝夕相伴,培养出了堪比万里长城还要稳固的革命感情。而且重点是,在安信12岁那一年,两人在集体浴室里透过蒸腾的雾气看到了对方精瘦的身子,都惊慌失措地转过小白屁股相对时,那种不言而喻的革命友情又上升了一层:看,我们都坦白到了如此地步,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安信先站原地撸清楚了思绪,回头再看,谢银光已经跟着小可离开了。她走到宣传橱窗下的阮衡跟前,给他详细描述了一下刚才的风波。阮衡站着一动不动,听完所有的事,沉吟着说:“适当曝光可以增加正楠的名气,但是他牵扯到你真是不应该。”
“谢谢阮经理。”安信见他这么替自己考虑,由衷地露出笑容。向来冷淡的阮衡也对她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吧,正楠那边我会跟他打声招呼,叫他不要再用这种方式引起绯闻争议。”
安信差点脱口而出“谢谢相公大人”,还好她分清了主次。面对一直公私分明的相公大人,她也学到了镇定,既然他什么都不说,那她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阮衡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宣传画,突然说:“那个谢银光——你画得挺像的。”
安信嘿嘿笑。
“怕是用了不少心思。”他浏览一遍左右并排贴的正楠公爵装和白衣公子古装照,低声说:“比画正楠强多了。”
“一样啊,都一样的。”安信赶紧解释。
阮衡看似忍了忍,最后还是问了:“安信,他真的是你男朋友?”
安信对着相公大人黑亮中透点琥珀色的眼睛,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和阮衡谈完话后,安信习惯性看看休息室大门,里面的喻恒和正楠还没有出来。她先回到办公室继续整理手上的宣传册,谢银光那边有小可缠着她也比较放心。
才收拾了近十五分钟,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安信循声望去,发现正楠阴沉着脸站在办公室门口。“怎么了?”她问。
正楠两手抱住胳臂,斜倚在门板上,说得是冷声彻骨:“你知道你们老板终止了与我的合约吗?”
安信猜想是正楠对外制造那么多绯闻,举止过头了,就摇了摇头。
“因为你。”他冷着脸说,声音降低到零度,“他不反对我借机炒作,但不喜欢我拉你进漩涡,要求我澄清一切误会,说是和你无关。”
安信听了脸上一喜:“那很好啊。本来我也不喜欢被媒体追着问,那种感觉就像被剥了衣服一样,没什么隐私。”
“这不是重点。”正楠突然撂了句,还抬手在门板上捶了一下。那门上镶嵌着隔离玻璃,被震得脆响,安信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喂,阮正楠,你到底怎么了?”
正楠站在原地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对我哥说过,谢银光是你的男朋友?”
安信点头。
“他真的是你男朋友?”
安信再点头。正楠冷笑:“那天在你小屋里,你是怎么说的?——‘银光我不敢染指,他家有个冰柜大人’,这是你的原话吧?”
安信觉得莫名所以:“那天我是这样说的,但不妨碍他做我‘男朋友’啊。”否则,妈妈的饭局哪里去找人充塞?她可不想空手回去吃棍子肉。
正楠显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他只管冲进来,一把扯起安信的衬衣领子:“安信,你这个卷毛骗子!你要对我的感情负责!”
何出此言何出此言哪!安信微张了嘴,像是被天雷击中一样,吐出一阵阵白气,她被雷得动不了,正楠还在提着她的衣领一气抖:“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竟然无视了我三年!你这个卷毛猪——我有时候真想吃了你!”
等等!等等!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被她“无视过三年”?她才认识他不超过一个月吧?安信很想反驳,不过正楠死拽着她,还伸出空闲的手揪住她下巴,把她的嘴巴挤成了8字型,她嘟着两瓣小鸭嘴巴,说不出话。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什么?死卷毛猪,玩弄少男感情!”正楠拼命捏她,她痛死了。“放手,放手!”安信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她跳着去抓他头发,够不着,就伸出两只手揪住他的桃花脸。
两人都像憋着一肚子气,下手都是又黑又狠,其实他们平常最能相安无事,督促友邦亲邻,不过今天的正楠好像受了很大打击,不仅脸色呈现出非人为揪出的铁青,而且眼睛里冒着一种冷光,似乎想把安信生吞活剥。而年长正楠2岁的安信丝毫没有做姐的自觉,平时顺着他多了,现在欺负到头上,她说什么都不肯再退让。
两个怕吃亏的娃呼哧呼哧在办公室揪成一团,像两只小牛犊,嗷嗷打得热闹。
安信挣不开正楠的钳制,被他扯走一撮头发,痛得几乎哭起来:“阮正楠,你不要脸!”哪知正楠喷着一脸火气咬了她一口,根本没怜惜。安信吃痛,大叫一声,伸手去抓他的眼睛,突然横过来一只手臂,用力扯开了他们。
“正楠!你是男人,怎么能打女孩!”喻恒甩开了正楠,正楠靠在墙壁上惨笑。
安信重新回到那个熟悉的怀抱里,有点淡淡香味。她顾不上丢脸,捂住被揪出一块疤的头发,眼泪哗哗地流。喻恒叹口气,拉她站在胸前,掏出了手帕。
安信的衣领口被扯歪了,头发像鸟窝,每动一下,都有两三根卷毛飞飞扬扬落下来,遍地开花。她低头看看小鸟毛般的头发,忍不住又哭出了声音。喻恒一直低声哄着,用手帕替她擦干净嘴,抹去了她的眼泪。
安信拂开他的手,自己整理衣服,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喂,你死到哪里去了?出了事正牌男友偏偏不到场!”喻恒闻言嘴角浮了个淡笑,沉吟一下,按开了桌子上的内线,说:“找阮经理,请他上来一趟。”
很快地,被叫的两位都赶到场地。谢银光的白色西服最显眼,一出现在办公室,好像带来了外面明朗的阳光。他看了看落败的安信,三两步走过来说:“痛不痛?我带你去医院!”
安信看着他关切的脸,白了他一眼。谢银光微微一笑,将她护在了手臂边,压低声音说:“教官教的格斗擒拿呢?忘了?”
喻恒站在他右边,朝他看了一眼,也笑了下。谢银光伸出手来,和喻恒握了握:“正式跟喻先生打个招呼。”
喻恒点头:“以前去找顾翊,你总是不在旁边,这次我两好好碰个头?”面对两人较为紧密的姿势,他的行动反应一切如常,并提出了晚饭邀请。谢银光也笑着说:“你想今晚找顾哥出来聚一下?——这恐怕不行,今天晚上我想陪安信出席画展。”
喻恒嗯了声,以示反应。
安信还在擦着脸上的印子,不说什么,那边,阮衡拎着正楠进了相连的套间。过了会,从厚实的门后隐隐约约传来正楠的嚷叫:“哥!哥!哎哟,你练过的吧,下手也不知道轻点——好了好了,我下次不惹她了!”
大概阮衡还在教训弟弟,正楠气愤愤地吼:“你说我胡闹?难道要像你这样憋着,什么都不说才是对的?——”
安信停住了动作,无意识地站着。她突然发现喻恒朝谢银光看了下,谢银光好像醒悟了过来,开口说:“安信,我带你出去吧,不要在这里听下去了。”
她还没反应,喻恒已经先越过她身边,丢下一句就走了:“下次打架再打不赢,就用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