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一声接着一声的鸟鸣传进了耳朵,罗格睁开眼睛,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树枝上,停落着一只黑色的渡鸦。它站在枝头高处,一双黄黄的眼睛盯着罗格,居高临下。
也许是发现罗格盯上了自己,渡鸦呱地叫了一声,展开翅膀飞走了。
躺在床上的罗格觉得浑身酸疼,感觉好像整晚没睡觉一直在跑步一般,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一团白影呼地扑到罗格身上,接着脸上传来舌头猛添带来的温暖和微痒,是那头小雪狮,俨然已经和罗格混熟了。
“你这个小家伙!”罗格抱着肉球,哈哈大笑起来。
“醒了?昨晚睡觉也不知道脱衣服,会着凉的。”系着围裙挽着袖子的塔莉亚走进来,手里拿着拖把,看上去像个合格的家庭主妇。
“劳瑞呢?”罗格想推开小雪狮,小雪狮粘着不放。
“一早出去了。”塔莉亚放下拖把,坐在床上,摸着小雪狮,心生欢喜,露出了小女生甜美的笑容,小雪狮似乎很喜欢塔莉亚,由着她揉着自己身上的白色长毛。
塔莉亚把小雪狮抱在怀里,看着罗格:“你该给它取个名字。”
“这是个难事,我不在行。”罗格挠了挠头,嘿嘿一笑,翻身下床。
“这有什么难的,它这么白,叫小白得了。”塔莉亚走到门边,拿过了奶瓶塞到小雪狮的嘴巴里,小家伙咕嘟咕嘟美美地喝了起来。
“小白?这名字好。”罗格穿上了靴子,推门出去。
“你去哪?”塔莉亚在屋里叫道。
“去城外。”罗格带上了门。
这是一个天气晴好的清晨,刚刚清扫过的街道干净整洁,撒上了水,一股股清新的花香从街道旁的阳台上传过来。
罗格骑在白马上,慢慢地行走,心情愉悦。
一抬头,那只渡鸦又出现在了前方。它落在一家酒馆的铜招牌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罗格,仿佛是铜铸一般。
在加尼亚,渡鸦被大多数人认为是一种不吉利的鸟,人们认为这种鸟食腐烂的尸体长大,生活在黑暗的山洞或者是阴森的墓穴里,是邪恶的象征,只有巫师才会喜欢。但是在夜北公国,没有什么动物能比渡鸦更受人们欢迎的了,夜北人认为渡鸦勇敢、冷静,而且十分绅士,那优雅的步伐,宠辱不惊的镇静,以及那份坚韧和勇敢,分明就是夜北人精神的象征。所以在夜北城,渡鸦从来不担心被人类驱赶、猎杀,它们可以成群结队地在广场上觅食,或者落在椅子上晒太阳。
夜北城渡鸦不计其数,罗格见怪不怪,但是今天这只渡鸦似乎一直在跟着自己。
罗格淡然一笑,双腿磕了一下马腹,那匹白马嘶鸣一声,箭一般飞奔而去。
白色圣山安提拉下,黑军团的营地。石头垒起的巨大要塞上,黑色的大旗迎风招展,上面绣着一只白色渡鸦,那是黑军团的象征。
夜北公国的五大军团中,黑军团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军团,这支部队拥有着无以伦比的光荣传统,尤其以步卒的勇猛和高超的剑术闻名加尼亚帝国。
哨楼上,几个士兵警戒着,其中一个看见那条一直延伸到王城的大道上,远远地飞过来一匹白马。
“有情况!”哨兵大声喊着,从道路旁的林子里立刻窜出来一队人马,拦住了罗格的去路。
“罗格少爷,有事?”为首的小队长见是罗格,微微一笑。
“我要见三叔。”罗格勒住白马,大声回答。
“将军正在指挥操练,看来你得等一会了。”小队长客气道。
“让他进来!”要塞的门下,传来了一声大笑。
是卡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布衣站在那里,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索。
士兵放行,罗格骑着马奔了过去。
“真是一匹好马!”卡隆看着奔到自己跟前的白马,赞叹着,想伸手去摸,那白马立刻瞪大了眼睛,不友好地灰灰起来。
“就是脾气大了些。”卡隆收了手,摇了摇头。
罗格从马上跳下来,笑道:“脾气又臭又硬。”
“和你小子倒是很配。”卡隆拍了拍罗格的肩膀:“小子,这可是匹觉等的好马,叫什么?”
“我想好了,叫月牙。”罗格摸着白马额头上的那块月牙形状的黑斑。
“月牙?还行,就是不够威风。”卡曼努了努嘴,搂着罗格的肩膀:“走,跟我到军营里面转转。”
军营。沙场上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
一队队的士兵光着膀子站在阳光之下练着剑术,长剑翻飞,叮当作响,气吞如虎,看得罗格心花怒放。
“小子,别看了,陪我遛马去!”身后,卡隆牵着一匹马大步走来,那匹马全身黑色,只有四只蹄子洁白如雪。
卡隆的坐骑,名为踏雪。
罗格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沙场上的那些士兵身上身后来,跨上了战马。
原野之上,丘陵起伏,绵延不断,一黑一白两骑绝尘飞奔,天空湛蓝而空远,一片片的白桦林静谧安宁,景色绝美。
“三叔,父亲说过段时间要去安西打仗了。”罗格一边扯着缰绳一边道。
月牙跑得快而稳,让罗格省了不少的心。
“嗯,我知道,今天一早大哥就把我叫过去跟我说了。”卡隆点了点头。
“你也去?”罗格问道。
“不仅我去,黑军团也要去。”卡隆双腿磕了一下踏雪,骏马冲入一片林地之中,罗格跟入。
不知名的鸟在唧唧地叫着,鸟鸣婉转。
两个人下马,来到一片空地上坐下,从这里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要塞,更远处,横亘在天底下的,是巨大的夜北城。
“我要去,父亲不让我去。”罗格坐在卡隆身边,垂头丧气。
“为什么?”卡隆问道。
“那是去打仗,不是玩。”罗格学着卡索的声调说了一句,然后站起身,对卡隆道:“父亲是怕我出事,可是三叔,我已经十五了,是个堂堂正正的夜北男人了!”
“哟哟哟!让我看看,毛长齐了没有?”卡隆大笑着走过来。
罗格也笑,昂着头看着面前的这个闻名的夜北汉子:“三叔,你教我剑术吧!”
“为什么?”卡隆微笑道。
“没有高超的剑术没法上战场!”罗格攥起了拳头挥舞着。
“拿着剑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个战士的料。”卡隆抽出自己的配件,投到地上。
罗格拔出剑,双手握住,笨拙地挥舞了两下,差点砍到了自己的腿。
“啧啧啧!”看着罗格的样子,卡隆笑了起来:“感觉还行,就是身板单薄,力气也不行。”
“我行的!”罗格大声道。
“行?”卡隆指了指对面的一棵瓦口粗的白桦:“试试?”
罗格走到树前,使出吃奶的劲,挥剑砍去,当的一声,剑身砍入树中,震得罗格双臂发麻,再想把出来,那剑夹在书里,硬是不出来。
罗格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剑柄往外拽,剑出,罗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卡隆摇着头:“你这样的力气,上了战场也白搭。”
卡隆接过罗格的剑,走到那棵白桦树跟前,冷冷一笑。
“雁鸣斩!”卡隆怒喝一声,身形闪动,剑快如电,出剑,收剑,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全是一眨眼的事情。
周围一片安静,树林静谧,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罗格睁大眼睛看着那棵白桦,仿佛没有任何的异常。
“三叔,你这剑术也不怎么着嘛。”罗格站在那棵树下,笑道。
卡隆翻身上马:“离那棵树远点。”
“什么……”罗格话音未落,就听见那棵矗立在眼前的树,发出一声呻吟,粗壮的树干忽然列出一道道细细的断痕,接着轰然倒下,笔直的树干化为一段段的树段,断口干净利索。
罗格吐了吐舌头,数了数那树段,大叫了起来:“三叔,刚才那一眨眼的功夫,你就砍出了九剑!?”
卡隆在马上嘿嘿笑着。
罗格骑上马,奔到卡隆身边,哀求道:“三叔,教我吧,我要学这个!”
卡隆摇了摇头:“你学不了。”
“为什么!?”罗格叫道。
卡隆看着远方,笑道:“学剑很苦的,尤其是对你这样的人来说。”
“我不怕苦,三叔,我不怕苦!”罗格哪里肯放弃。
“真不怕?”卡隆眯着眼睛看着罗格。
罗格一昂头:“真不怕!”
军营。
“三叔!我快受不了了!”沙场上,传来罗格杀猪一样的惨叫。
一块空地上,罗格扎着马步,腿上绑着两块插满黑铁的沉重腿带,双手高举着两枚沉重石锁,头上顶着七八块摞在一起的铁板,叫得声嘶力竭。
罗格一身的衣服早已经湿透,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绽出,目眦尽裂,仿佛一根被压缩到了极致的弹簧,全身颤抖。
卡隆坐在旁边的的一张马凳上面,看着罗格,笑道:“这才两个小时,你就受不了了?”
“受,受得了!”罗格咬着牙,嘶哑地叫着。
“受着了那就继续!抬头!手举得高点!来人,再给他加快铁板板!”卡隆的叫声无比严厉。
日头西斜。
卡隆坐在马凳上盯着前方,罗格咬着牙,嘴唇都已经咬出血来。
一队士兵从旁边跑过,领头的一个黑发壮汉来到卡隆跟前,壮汉光着膀子,胸前围着一只猎鹰,身上块块肌肉绽出。他看了看快不成人形的罗格,捅了捅卡隆:“头,就这小子的身板,能坚持五个小时已经很不错了,别把他给整死了。”
“就你小子话多!”卡隆踢了壮汉一脚,冲罗格挥了挥手。
罗格大赦一般,扔掉了手中的石锁,拿下了头顶的铁板,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笑得比哭还难看:“三叔,可以休息了?”
“休息?我什么时候让你休息了?”卡隆冷着脸,转脸对那壮汉:“班扬,给这小子两块三十斤的大铁锁,让他跟着你们参加长途操练,掉队了鞭子伺候!”
那叫班扬的壮汉一愣:“头,来真的?”
卡隆一瞪眼:“你说呢!?”
“咱们第一军可都是出了名的飞毛腿,这小子哪里跟得上。”班扬道。
“跟不上也得跟!我告诉你,不许一丁点照顾他!不然我撤了你这个将军的职!”卡隆大声道。
班扬笑了笑,舔着嘴唇看着罗格:“小子,走吧!”
罗格一步一颤地跟在班扬的身后,接过沉重地大铁锁,高举着,眼睛都要蹦出来。
“班扬大叔,跑多远?”罗格问道。
班扬极其平静地扔下一句:“不远,五十里。”
“五十里!?”
“还是山路。”班扬嘿嘿的冷笑。
“磨蹭什么!跑!”传来卡隆的吼声!
日落西山。
班扬领着手下跑回要塞,每个人不仅举着比罗格大几号的铁锁,身上更变态地背着令人发指的负重甲套,相比之下,跑在队伍最后,跌跌撞撞死狗一样的罗格简反倒就像是玩。
“三叔,我,我,我跑……完……了,我,我,我要……休息。”罗格来到卡隆面前,鼻涕一样出溜到了地上。
“站起来!”卡隆一把把罗格薅起来,递给罗格一把重剑,指着沙场中的剑桩:“晚饭之前,砍齐一万剑,少一剑以后就别来找我!”
“三叔!”罗格哀嚎一声。
“喊三叔也没用,一万剑!”卡隆大叫着。
暮色四合,沙场上空当一片,只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喘着粗气对着剑桩挥剑、收剑。
“你当这是切豆腐呢!快!猛!准!”一帮监督的卡隆凶神恶煞一般。
沙场外面,蹲着几个士兵,班扬也在中间。
“打个赌,我坐庄,我赌这小子明天不会再来。”班扬看着沙场上的那个被折磨得几乎要断了气的少年,看着同伴,拿出了银币,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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