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有接受道尔甘说的“魔鬼训练”,不过在山上的路中,罗格已经切身体会到受虐意味着什么。
山区长年无人,积雪极厚,几乎是一步一滑,倒伏的树木横亘各处,山道时而宽阔,时而崎岖陡峭,罗格小心翼翼地牵着马,背着重重的行囊,跌跌撞撞,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寒风呼啸,冰冷刺骨,雪水渗进鞋中,冻得下半身毫无知觉,稍微暖和过来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只能麻木地行走,磕得全身是伤。
更要命的是,猛兽越来越多,一路上遭遇了狡猾的狼群、土豹、狮虎兽、力大可撕人的雪猿,还有二十多米长的双头蟒……
每次遇到猛兽,道尔甘都开溜,罗格实在想不明白这平时老态龙钟的臭老头为什么逃跑的时候一转眼就窜得没踪影,只留下自己苦苦搏斗,好多次眼看着就要没命,道尔甘才慵懒地现身,用他那些说不出名堂的药粉将这些猛兽赶走。
再往前,跨过林地进入山间,终于开始遇到了传说中的魔兽。
在去取水的途中,罗格遭遇到了火光兽。这种大如猪犬的魔兽乃是最低等的一阶魔兽,异常灵活,喜欢在躲闪之中铺设出毒烟和火球攻击对方,一旦对方倒下,便窜上去咬断喉咙饱引鲜血。
在搏斗中,罗格大吃苦头,被烧得焦头烂额,虽然最后勉强用雁鸣斩砍下了火光兽的脑袋,但是中了毒烟,道尔甘救治之后,罗格的脸肿得像猪头一般,半个身子酥麻。
愈往前走,魔兽越多,高大健壮有着高高的毒尾的蝎尾狮、赤黑迅疾来无影去无踪以冰箭伤人的暗影魔豹甚至是全身乌黑裹着鳞甲脾气暴躁的火土龙。
一路上,罗格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危险,直到中午,罗格累得快要断气的时候,道尔甘才指了指前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声:“到了!”
眼前的景色,让罗格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山间的一个小小的盆地,虽然外面寒风呼啸,但是里面却暖意融融。一面巨大的瀑布从山上呼啸砸下,水声如雷,瀑布之下,是广大的山间平湖,一座黑色的山峰巍然屹立在眼前,峰顶发出隆隆的闷响,好像火山在小规模喷发,不断有巨石从山上滚下,也许是因为火山的原因,湖边生长着片片高大的杉树,气候温润。
道尔甘领着罗格来到瀑布旁边,拐进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一个仅可容一人进入的山洞出现在眼前。
“进来吧。”道尔甘对这地方似乎很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丝毫不担心有什么危险。
罗格跟着进洞,一进去,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从外面看,山洞似乎很小,其实里面极为宽敞,干爽无比。更让罗格惊奇的是,里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甚至还有铺着毛皮的石床,显然有人经常前来。
“这是什么地方?”筋疲力尽的罗格扑倒在视窗纸上,大口喘着气,问道。
“先前是一个修炼魂术的老家伙的隐居地,不过那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我上山采药途经这里,看中了这地方就偶尔过来搭理一下。”道尔甘扔给了罗格一个铁锅,指了指外面,示意罗格打水煮饭。
罗格爬起来,拎着铁锅跑到外面取了水,做好了饭,两人舒舒服服地吃了个底朝天。
“休息好了?”道尔甘满足地剔着牙,不怀好意地看着罗格。
罗格点了点头。
“那就开始吧。”道尔甘背着手,踱着小步出了洞。
罗格跟出。
“看见那些石头了吗?”道尔甘指了指从山峰顶上不断飞下的石块。
那些石块有大有小,大的如磨盘,小的如镰刀,棱角分明,从高处飞下,速度几块,而且炙热无比,有的落到冰冷的湖水中,发出吱吱的声响,青烟阵阵。
“看,看到了。”罗格咽了咽口水。
奶奶的,要是挨一下,不被砸得断胳膊断腿也会被割掉脑袋。
“看着。”道尔甘拿过罗格的重剑,闪身奔到山峰下,身影如电。
轰隆隆!石块从高处飞下,有大有小,呼啸而至。
道尔甘举着重剑,只看见一道黑影闪转腾挪,剑挥出,石头或被巨力磕开,或被重剑切断,看得罗格眼花缭乱,他从来没想到道尔甘竟然有如此能耐!
人影一晃,道尔甘已站在罗格眼前,老头子脸不红气不喘,把铁剑扔给罗格,然后指了指那些让罗格魂飞魄散的石头,淡淡地道:“去!”
罗格终于明白,所为的魔鬼训练,指的是什么了。
这哪里是训练,分明就是要命嘛!
拼了!罗格咬了咬牙,窜到山风之下,还没站稳,一块巨石飞来,罗格躲闪不及,被撞个正着,一声惨叫,罗格横飞出去,落入冰湖之中。
那巨石本就极重,来势凶猛,撞得罗格两眼一黑,差点昏死过去,石头上的炙热,烫得他已经能够听到自己皮肤被灼裂的吱吱响声,更要命的是,湖水奇寒无比,落到始终,伤口顿时钻心地疼,果真是冰火两重天!
“继续!”道尔甘站在旁边,脸色严厉。
“再来!”罗格踉跄地爬起来,站到危险地带,还未喘息过来,有被一块石头砸中,惨叫一声,人影横飞!
“奶奶的!再来!”
又是惨叫!
……
还未到日落,鼻青脸肿全身是伤吐血三斗的罗格被道尔甘如同托死狗一样拖进了山洞之中。
山洞的大木桶中,赤红色的灵液浸泡着昏迷不醒的罗格,快速修复着身体的损伤,涌入罗格体内。
罗格大声呻吟着,精神已经彻底恍惚。
“这小子,比当年的曼托强。”看着罗格身上的一道道伤口、一出出淤青,道尔甘露出疼爱和欣慰的神色,从怀中掏出瓷瓶,倒出一粒丹药,塞入罗格口中。
丹丸入口即化,罗格呻吟着,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润。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罗格幽幽醒来,全身的骨头如同散架一般,疼得牙齿直打颤。
“醒了?”道尔甘蹲在洞口,看着外面的山色,笑道:“醒了就继续。”
罗格起身出洞,咬牙走向那巨石呼啸的山风之下。
山谷之中,惨叫声连绵起伏,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却有着同样的坚定。
夜,大风起,吹落满树积雪,天地间苍茫一片。
火堆旁边,铁锅里煮着肉块,喷香可口。
道尔甘吃得飞快,罗格却连端碗的力气都没了,衣衫褴褛,浑身是伤,连头发都被烧得片片焦黑,不成人样。
勉强吃了一顿饭,罗格再次跳入木桶之中,身体的剧痛在迅速消减,血脉筋骨在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修合生长。
一顿饭的功夫不到,原本赤浓的灵液全部被吸收,重新变成一桶清水。
“到时候了!”道尔甘敲了敲桶壁,罗格极不情愿地爬出。
“不到我回来不可停止!”道尔甘背了个篓子,拄着拐杖走向山口。
“你去哪里?”罗格问道。
“从中午到现在,你小子就用掉了我三瓶换骨洗髓液,我总得去搞点灵药配置吧。”道尔甘摆了摆手。
“你走了,有魔兽闯进来怎么办?”罗格看了看山谷外,那边传来一阵阵的低吼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潜伏在外面。
道尔甘打了个哈欠:“放心吧,谷口我做了一点手脚,一般的魔兽进不来。真正厉害的进来了,你小子等死就是了。”
说完,老头子头也不抬就钻进了风雪之中。
黑峰之下,罗格挥舞着重剑,迎着呼啸的飞石,闪身而上。
夜半,道尔甘才雪人一般地返回到山谷,罗格满身是血,狼狈地用重剑磕着飞石,又被击中,晕死在地,这样的场景,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木桶里,灵药迅速地褪色,道尔甘守在旁边,一边添加着灵液,一边细心照料。
老头子脸上标志性的不正经的笑容荡然全无,有的是慈祥和疼爱。他坐在桶边,彻夜不眠,罗格的每一声呻吟,都让老头子嘴唇颤抖。
“主人呀,小少爷一点都没丢柯里昂家族的脸,你若在天有灵,保佑他吧。”道尔甘面对着洞外的灿烂星空,老泪纵横。
野兽的吼声惊醒了罗格,山洞里,火堆已经行将熄灭,外面天色虽然依旧黯淡,但已到拂晓时分。
木桶旁,道尔甘已经睡着,老头打着呼噜,地动山摇。
罗格从桶中小心爬出,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雄浑之力充斥全身,身体的每一处经脉,每一根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如同经过烈火锻打而出的顽铁,焕然一新,前所未有的结实。
罗格小心地给道尔甘盖上斗篷,拎着重剑,悄无声息地走出山洞。
山风之下,少年毅然面对飞石,丁当之声响起,不绝于耳。
三日后。
咔嚓!罗格一剑将一块巨石砍为两段,漂亮地跳出圈外。
“怎么样,道尔甘?”罗格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笑嘻嘻地看着准备好早饭的道尔甘。
“还行吧,昨天早晨磕飞一万两千三百五十块,伤了十次,今早是两万一千零五块,被砸飞了三次。”道尔甘打了个哈欠。
“分明是三万一千七百六十五块!你蒙我!”罗格气呼呼地走过来,端起碗呼噜呼噜地吃了个底朝天。
道尔甘淡然一笑。
“道尔甘,这都第四天了,你每天不让我干别的,就让我砍这些石头,什么时候才能提升武技?”罗格有些心急。
“小兔崽子,你以为这些天光是砍石头这么简单?”道尔甘微微一笑:“这是在习练你的反应、力气、身体的抗击打能力,还有最重要的意志,其中的好处,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知道吧?”
罗格嘿嘿傻笑,不做声。
这几日的苦练,加上不分昼夜的灵液和丹药的吞服,身体上的巨大变化,即便道尔甘不说,罗格也心里有数。
“有没有觉得身体里的那颗气丹今天骚动异常?”道尔甘干笑道。
气丹,武人体内武技之气聚合之体,也是武人感受自我武技的最佳凭证。
“是了是了!今早起床就觉得技力有些紊乱,感觉甚是奇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罗格紧张无比。
“小子,训练上午先放一放。”道尔甘站起来,走向山洞。
“休息了?”罗格大喜,话音未落,脑袋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笨蛋!你要突破了!”道尔甘哭笑不得。
“突破了!?你是说,我要冲到一段黑阶了?!”罗格一把扯住道尔甘。
“具体还要看你的造化,武技每一段,从赤阶到黑阶最为重要,也最容易失败,一旦失败,不但无法提升,反而会遭受重创跌落到青阶,没有一年半载的恢复,无法再继续习练,知道不?”到耳根脸色沉重。
“知道了。”罗格盘腿坐在石床上。
“一旦到了黑阶,接下来的白阶就不存在风险,努力即可,所以这一次极为重要,你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等会一定要小心,务必要听我的指挥。”道尔甘坐在罗格身边,倒出一粒丹药放在罗格手心。
罗格凝视这那枚丹药,长出一口气,塞入口中,吞服而下,缓缓闭上双目,俨然进入神定状态。
“元神归一,技力集汇,静心屏气,体脑空灵!”道尔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身体之中,那枚赤色的气丹光华照人,却骚动无比。
丹药的强大技力如同江河滚滚而下,催动气丹,气丹仿佛收到刺激一般,陡然变大,在体内横冲直闯!
罗格心神紊乱,顿觉身体炽热而剧痛。
“压缩!”道尔甘沉声道。
罗格咬牙收聚技力,苦苦压制着气丹。气丹仿佛感应到了那股强大的压迫之力,欲奋力逃脱,两者胶着拉锯,相互撕扯对抗。
罗格觉得体内仿佛又两头猛兽在厮打一般,一颗心都要吐出来,身体时冷时热,痒、麻、痛……各种各样的奇怪感受纷至沓来,几乎要崩溃。
“聚拢技力,再压!”道尔甘厉声喝道。
罗格精神一振,紧要关头,不再多想,再次聚集技力,拼命压制,气丹苦苦抵抗,眼看就要突破压力崩出。
“张嘴!”道尔甘低声道。
罗格张嘴,又一颗丹药入口。
“再压!”道尔甘的声音有些颤抖,老头很激动。
吞入的丹药立刻转化为一股强大技力,罗格再一次汇聚体内全部技力,死命压制,强大的压力之下,气丹终于被压回原来位置,啪地一声微像,化为一片光芒。
一股崭新的从未体会到的强大技力沿着经脉扩展开来,那强烈的愉悦之感,让罗格无比愉悦!
“小兔崽子,破关了!”耳边传来道尔甘一声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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