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尼亚,有种古老的传说。英勇的骑士战死之后,灵魂会长久地停留在自己的甲胄之中,守护者自己的荣誉和故土。虽然这可能是人们对于那些英雄的尊敬而编出来的故事,但是甲胄,尤其是英雄的甲胄,历来会得到异常的爱护。
在战场之上,不管输赢,只要赢得了对手的敬佩,骑士的尸体连同甲胄一起都会得到对手的妥善安葬。己方的英雄战死沙场,后人会将他的甲胄留在家中,世代珍藏,以此来记住祖先的荣光。
甚至,大陆的每个城市,都有专门修补甲胄的作坊,只为还原、修补那些破坏了的英雄的甲胄,而无人认领的高级甲胄,也经常会出现在各种各样的拍卖所里,可以说,拥有一套宝贵的甲胄,就像拥有一柄伴随自己一声的神兵利器一样,是每一个武人的梦想。
“你外公战死之后,他的甲胄破烂不堪,被我悄悄保存了起来,带回夜北之后,我从王城请来了大陆最有名的甲胄专家,花了五年的时间修补好。这套甲胄,材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材质,光寻找这种材质,我派出了不知道多少人,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找齐。”
“都说甲胄里面寄藏着主人的灵魂,罗格,它是你的了,希望有一天,你能够成为像你外公一样的英雄。”卡曼眼眶有些湿润,声音颤抖。
“三十年前的那件事,我不会推脱责任,我参加了那场战争,我也参与屠杀驯龙人部落,你外公的死,我也是凶手之一,如果你想复仇,我坦然接受,我也不会怪罪你。”卡曼拍了拍肩膀,淡然一笑。
那笑容,那沧桑的脸,让罗格第一次觉得,这个风风火火的老头,加尼亚帝国最勇猛的战将,真的老了。
罗格弯身抱起了那套甲胄,甲胄沉重而冰凉,却让罗格心头温暖。
这是外公的甲胄!也是外公的灵魂!
“外公,我,带你回家!”
罗格紧紧搂着甲胄,泪水盈眶,转身离去。
看着罗格的背影,卡曼呆滞而立。
“祖父,三十年前的事情,你没有错,外公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他应该也会很欣慰。我原谅你,但并不代表我会原谅其他人,会遗忘那血海深仇。”罗格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墓穴之中,利如刀刃,让卡曼嘴唇颤抖。
“我会将这仇恨讨回来,我会让那些手上沾满驯龙人鲜血的人,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代价!不管他是武人还是巫师,不管他是公爵还是皇帝!”
“血债,必须血偿!”
罗格愤怒的声音低低地咆哮着,大步离开。
卡曼瘫倒在石台之上,目送罗格离开,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
“维克多?柯里昂,你有一个好外孙!”卡曼面对着黑暗,喃喃自语。
“列祖列宗呀,暗夜降至,或许,这个孩子会成为贝尔松家族最后吹响的号角!”卡曼沧桑低沉的笑声,在墓穴中荡漾开去。
殿外,大风呼啸,一场大雪,在高空飘落,纷纷扬扬。
抱着火龙甲胄,迎着寒风,罗格全身却是热血沸腾。
血债必须血偿!那些仇人,必须在火龙枪下灵魂永追黑暗!这片大陆,必须在火龙的咆哮中颤栗!
强大吧,罗格!为了驯龙人的荣光!
罗格一遍遍地告诫自己,昂起头,大步流星。
“殿下!”出了万神殿的大门,几道人影当前跪下,让罗格一愣。
罗宾、安加拉和矮人雷鸣,三个人身上覆盖了厚厚的积雪,不知道在外面等候了多久,见罗格出来,恭敬地单膝跪倒。
“你们怎么来了?”罗格呵呵一笑,示意三人起身。
“道尔甘担心你的安全,让我们四个过来接应你。”劳瑞牵着马过来,抽了一下鼻子。
“在夜北城,能出什么事情。”罗格呵呵一笑,拍了一下月牙,月牙发出一阵欢快的长嘶,伸出脖子使劲蹭着罗格。
“陛下找你干嘛了?”劳瑞凑过来问道。
“回去再说。”罗格把甲胄递给劳瑞,翻身上马。
劳瑞接过来,睁大了眼睛:“哪来的甲胄?”
“外公的。”罗格淡淡一笑,调转马头:“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办。”
说完,大马飞去。
“你去哪里!?”劳瑞抱着甲胄大事喊道。
“城外送人!”风雪中传来罗格的笑声。
“要不你先回去,我们三个保护殿下,应该没事。”罗宾拉上斗篷,对劳瑞笑道。
“嘿嘿嘿,最好能够遇上几个不长眼睛的,我的斧头可有几天没喝人血了!”矮人雷鸣呵呵大笑。
“当心点。”劳瑞抱着甲胄,点了点头。
“架!”罗宾三人纵马跟去,很快无影无踪。
夜北城外,已经成为了一个白皑皑的冰雪世界。不管是丘陵、平原还是高山河流,全都裹上了一层银装,沉浸在一片苍莽之中。
“想不到夜北有如此美丽的雪景。”安加拉长长一叹,有些心旷神怡。
“美丽!?****!老子卵子都快冻得缩进去了!”矮人雷鸣被夹在马中间,大声骂道。
矮人腿短,并不擅长骑马,更受不了颠簸。
“殿下,已经出了城,还是小心些,最近情况可不太好。”安加拉和雷鸣在一旁闹腾,罗宾却谨慎地打量着周围,小心提醒。
“送完了人,我们就回。”对于罗宾的关心,罗格微微一笑。
疾飞的马蹄踏雪行进,冲破风雪,沿着已经被雪掩盖上的大道飞奔向前。
罗格心急如焚,被卡曼这么耽搁了一场,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替瑞薇送行。
月牙感受到了主人的焦急,迈开四蹄,扬起鬃毛,快如闪电,远远地将罗宾等人甩在了后面。
上了一处山岗,一个长长的车队出现在罗格的眼前。
一堆堆篝火在山岗避风处点起,映出战士赤红的盔甲和火红的十日烈焰大旗。
“乖女儿,那小子不回来了,等了三个钟头了,我们得走了。”一辆大车旁边,巴登一边搓着手一边对车厢里面大声喊着。
宽敞的车厢里,火炉中的炭火烧得正旺,车厢里温暖异常,穿着一身白色雪貂皮袍的瑞薇听着外面的风雪声,呆呆而坐。
“乖女儿!该走了!”巴登在外面催促着。
你,难道真不来了?瑞薇低下头,目光盯着手中攥着的那个木头小人,颀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有些失落,有些心碎,更多的,则是惆怅。
不见,也好。起码,往后会让他少一丝牵挂和担忧。
瑞薇深吸了一口气,对外面道:“走吧!”
“开拔!”
“开拔喽!”
“回家喽!”
外面传来了骑士的欢呼声,接着是一阵拔营起寨的忙乱。
吱嘎嘎,车轮发出一声轻响,车子开始驶动,瑞薇撩起窗帘,一阵凌烈的冷气带着雪花灌了进来。
外面,风雪苍茫,很难看得清楚什么。但瑞薇依然看得很专心,目光在那一道道山梁上寻找。
“乖女儿,那小子来不了,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巴登骑着马在旁边,看着女儿如此,赶紧安慰道。
瑞薇默然无语,目光却依然在风雪中游弋。
“女儿,你这是何苦……”巴登长叹一声。
女儿这神情,让巴登很心疼,不过他更为女儿和那个银发小子的事情而烦恼万分。
知女莫若父,这段时间瑞薇和罗格的感情,巴登明察秋毫。在这件事情上,巴登自己都觉得很奇怪,这个女儿,打小就是自己的心肝,以往不管是什么男人感跟自己的宝贝女儿套近乎,绝对被他一通好打。可那个臭小子,自己怎么就下不了手呢?
一想到罗格,想到他在斗技场上的表现,巴登嘴角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这小狗日的,太对自己的胃口了,不管是那臭石头一样固执坚硬的性格,还是那一根筋的死性,和自己如出一辙,要是他成了自己的女婿,自己心里倒真的挺愿意。
可是……一想到女儿和当今王上的二王子维雷的亲事,巴登嘴角的笑容就凝固了。
那个二王子,自己见过不少次,论样貌,还行,甚至比罗格还要强一些,论武技和能力,也不错,二十五岁就到了四段,而且指挥打仗很有一套,可就是那性子太他娘的飞扬跋扈了!
巴登皱起了眉头,在马上扭动了一下屁股,好像是长了痔疮一般。
对于二王子维雷的性格,巴登绝对是看不上眼。当今王上的长子是前皇后所生,性格虽然宽厚善良,但是有些懦弱,维雷仗着自己母亲是当今的皇后,仗着舅舅出云公爵乌发斯、蓝礼公爵索隆以及大部分朝臣的支持,根本就没把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放在眼里,俨然以皇储自居,飞扬跋扈,心狠手辣,桀骜不驯,而且,自己还听说这****的实在是太花,府里面不知道从帝国各处索罗了多少漂亮姑娘,更不知道多少姑娘被他摧残完之后,或者赐给手下或者干脆卖入了妓院,生不如死。
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如果嫁给了他,那……
一想到自己的心肝要受到折磨,巴登就愤怒起来!夫人早逝,为自己生下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对于儿子,巴登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可对女儿,那简直是百依百顺,他可以忍受一切,唯独不愿意忍受女儿受委屈,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行!
老爹呀,为了公国的未来,你赔上了我的女儿,你的亲孙女!巴登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的亲爹,现任日南公爵巴仁?西蒙斯,但是无可奈何。
巴登虽然脾气暴躁,但是极其孝顺,对于父亲的任何决定,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巴登越想越恼怒,最后大声骂了一句。
“殿下,那边山岗上有人!”身边的卫兵大声喊了一句。
“哪!?”瑞薇极为惊喜,探出头来,努力观望。
目光落在前方的山梁,瑞薇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山梁上,风雪之中,一匹白马扬蹄嘶鸣,马上少年,白发飞扬,黑袍飘逸!
你,还是来了么!
瑞薇小嘴微张,心甜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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