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缠绵妃侧之帝都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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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情咒!咒术……雪原魇花……花粉能致人失魂魄……失忆……忘却所爱……爱上施咒之人……

停下来,我在想什么?!我想到了什么?

不能想!不该想!不要想!

我心惊什么?青王侧妃不是说过,谦益并没有引发他种在我体内的咒术么?而她与宁毓儿施放在我身上的又并非情咒。

凉飕飕的河风吹过,我身子随风轻颤,双目死死盯着谦益,“你并没有引发我身体里的情咒,对不对?”我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何异常。

“对。”谦益直视我,答得坦然,“没有。”

我穷追不舍,“为何?为何在我身体里种下了情咒,又隐而不发?既然已经狠心种下了,你又犹豫什么?”

“丫头。”谦益淡淡的笑着,笑容显得那般脆弱,镜花水月般仿佛一触及便会破碎。他看向天穹,缓声说道:“鱼爱上了水,对水道:‘你看不见我流泪,因为我在水里。’可水对鱼说:‘我知道你流泪,因为你在我心里!’那一夜,你们私语时,竟没发现我就在窗外,因为你们眼中除了彼此已容不下旁人。”

原来,那一夜,他也在。

他,做了一个看客。

屋内,我与潜光憧憬未来,情意绵绵。屋外,他独自悲戚。

“丫头,那时,你看不见我的伤悲,因为你的心里早已没有我了吧?所以,我希望一切重新开始,即便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也好。可是,我终究没能说服自己啊。引发了情咒,你虽爱我,却不是出自真心,那真是我想要的吗?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将自己困住了?”谦益的笑容越发缥缈,好似马上就会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沉寂,有那么一刻,谁都不说话。耳畔,只有流水伴秋风。

“竹谦益,情咒当真没有被引发么?”潜光打破了沉寂。声音不大,却如重锤击鼓,字字敲打在我心上。

他冷瞅着谦益,接道:“依青王侧妃所言,毓儿施放在雨儿身上的咒术,除了以最爱她的人心口之血可解之,别无他法。然,雨儿并未服下任何人的心口之血,生产过后,所中咒术却自然解除了。这是为何?我问过你,你叹道:‘这许是天意。’”

“好一个天意!如今我终是明白你那句天意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咒术自然解除之事,原本万中无一,可是偏偏在此之前雨儿体内潜有你种下的情咒。在某些特殊情形下,情咒与其他咒术能彼此相克。咒术一族遗留的典籍上就记载过类似的事例,是不是?隐而不发的情咒破了另一咒术,而另一咒术解除之时亦引发了情咒。”

谦益没有说话,静静的伫立,看着我,笑容已经消失,就那么不带任何表情的看着我。我握紧了拳头,明白了,这就是他从来也不问我,为何我生下煜儿与惜诺后咒术得解的原因么?他一直不问,我也一直没说。我没说,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说。而他不问,是因为他知道么?

“潜光所说,是真的吗?”我的声音出奇的轻,心情却出奇的、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谦益点头,“是。”

“所以,我体内的情咒真的被引发了?”事实上,我自己清楚,我体内的咒术得解与情咒毫无关系,不是吗?是白湛莹自愿退去,自愿沉睡,让我得以解脱,这与情咒何干?

谦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叹息道:“没人知道,丫头。”

我一愣,愕然不已,“如何会没人知道?”

他徐缓接道:“咒术,变化无常,种类万千。然万变不离其中,任何咒术施放之时,都需在人身体内种下‘咒’。‘咒’是所有咒术的根源所在,一切咒术的‘咒’皆为相同。‘咒’一旦被种下,便会生生不息的存在于身体之内。若长时间隐而不发,‘咒’虽对身体无损害,人的脉象却会呈现异状。所以,据此,本可判定情咒是否被引发。”

“但现今,你已先后两次中过咒术,体内的‘咒’早被引发,是以脉象不会再出现异状。而情咒,与其他咒术皆不相同,被引发之后,中咒之人除了心中所爱有变,其他……皆与常人无异。”

我淡薄一笑,这就是说,我体内的情咒是否被引发,连谦益也无从判断。

他虽没有引发我体内的情咒,可在我身上却发生了万里无一的咒术自动解除之事。所以,他是否也怀疑,我说爱他是因情咒所致?

他清淡的表情有些刺痛我了。猛然记起,我说爱他时,他的反应。他如遭雷击,呼吸陡然一滞,消瘦的脸颊上僵硬的线条虽柔和下来,却没有表情。他转眄流光,嘴角不自然的扯动,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敛藏一种异样的情愫。

“谦益,你相信吗?相信我中了情咒吗?”相信我是因情咒所致,方才说出我爱你么?

他摇头,“丫头,我选择不信。”

选择?是啊,选择。很高明、很绝妙的一个词,他说话,永远这么滴水不漏。

“情咒真的无药可解?”我追问。

谦益轻道:“有。施咒之人死去,咒术自然得解。”

施咒之人死去?

我看到潜光的表情,他显然也清楚这一点。那么……潜光要与谦益不死不休,他是想要为我解咒么?

“你信么?信我中了情咒么?”我转看潜光。

他许久没有回答我,然而没有回答就已是最好的答案了。我明白,他是相信的,他相信我中了情咒,或者他需要让自己相信吧。那一个漆黑的雨夜,他出现在我的窗外,是否也听到了我对谦益的表白?他听到了吗?尤记得,谦益那时说,没想到潜光这么快恢复了功力。是否表明,那一夜,谦益最初并没有留意到潜光的到来?

因此,潜光是听到那些话了吧?然后,他没有见我便离开了。然后,他选择相信,相信我中了情咒。再然后,他出任攻打帝都的军队统帅,誓要与谦益不死不休。

事情,会是这般么?

我低声疑问,“那一夜,为何不见我一面就走?”

潜光笑得单薄,“雨儿以为,听了那些话,我还能有勇气见你一面吗?”

果然是这般,果然是这般!

我甩了甩头追问潜光,“如果我说,我没有中情咒,你信吗?”

谦益微滞,潜光愣了愣,忽然笑了,渐渐笑得眼框湿润,斩钉截铁的答道:“不信,也不需要相信……雨儿,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劝我放手,劝我放弃与竹谦益一战?”

潜光的话充满了悲愤之情,我心痛的重复着“不需要”三字。不需要……他若不需要,我还能说什么?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选择不相信。因为不需要,因为他此时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他有力量与谦益争斗下去、你死我活的借口。

他说,他放不了手,我终于承认,他是真的放不了手了。

他日,他与谦益兵戎相见,避无可避了。

我登时心生无限哀戚,看着自己,只一双素手,纤细依旧,无法翻云覆雨。现实面前,我什么都无力改变。男人与男人之间,有些事,总要以某种残酷的方式解决,而女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其发生。

今夜的潜光同于往昔又不同于往昔,依然温润俊朗,却也正邪两赋,爱恨分明。他变了,变得更立体,眼中的内容也更丰富了。

我心思回转,心中嗟叹。我以为我会继续说下去的话,没有再说了。

“潜光,能再为我吹奏一曲吗?就当送我的生日贺礼。”

潜光点头,抽出腰间玉笛,横于唇边。

他安静的吹奏,我安静的聆听。听他细诉相思与衷情。如果我无法再说下去,那就认真的听下去吧。

谦益淡淡的听着,看着,没有表情,我知道他在隐忍。

一曲罢了,我睨着潜光,“你回去吧,今夜你来看我,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但这里是帝都,你还不该来。”也许怕自己再度落泪,我不敢看潜光的眼眸,转向谦益,把手递给他,“带我回去,好吗?”

“好。”谦益将我卷入怀中,我闭上了眼。他带我跃下龙舟凌空之时,一滴由眼角溢出的泪,滴落在漯河水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很轻,我却听到了。我在谦益耳边呢喃,“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我要潜光活着离开。”

谦益笑得勉强,“他既能跟来这里,自然也能离开。”

落于河岸,我被谦益抱上马。两人乘马慢行。我始终闭着眼,死死关住内里涌动的潮水。直到感觉远离了漯河,再没有吹拂在脸上,带着湿气的风,才睁开,低声问:“你对潜光还做过什么吧?”女人的直觉总是敏感的,潜光睇着谦益时,眼中那恨,让我心痛。

明显感到谦益的身体僵了僵,许久后,他才出声,竟是一句平静的反问,“如果他旧疾复发,优昙笸箩花却没了,他要怎么活下来?”

我心大惊,“优昙笸箩花如何会没了?”

谦益仍旧平静,“他弃帅印,只身前往淼水国带走你后,我即坐镇帝都,命人悉数毁掉了皇宫与楚王府的优昙笸箩花。”

“毁掉了?谦益!你这是要置他于死地!”我拔高了音量,声线因愤怒而颤抖起来。

“不,我那时只是要逼他回到宁毓儿身边。他的那个毛病除了优昙笸箩花外,‘金命女’也能压制。”

我深呼吸几次,“那只是传闻,如何能信?”

谦益的声音稍有波动,“所以,我手中留有优昙笸箩花,倘若‘金命女’之说纯属子虚乌有,我可以让他活下去。”

“那么这次……”

“这次,我相信了‘金玉配’之说,确非虚言。‘金命女’与‘玉命郎’结合,不仅让他活了下来,还令他在最短的时日内恢复了功力。”

“结合?……”潜光与宁毓儿结合?他待她,本是情同兄妹……“他不会……”

谦益不知我为何得此一句,略有讶异道:“丫头,他们本就是夫妻,已育有一女。更何况,他没得选择,太皇太后也不会给他别的选择……”

“放我下去!”我心痛不已打断谦益的话,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执拗的下马步行。

指甲掐进了掌心,泪又滚落出来,我嘶喊道:“谦益,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残忍?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对你那两任王妃残忍,对你的兄弟残忍,你……”

以那样的方式活下来,潜光的心该有多痛?我不敢想象。难怪今夜的他与往昔不一样。

“如今潜光恨你入骨,誓要与你不死不休,理所当然,无可厚非。”我只觉一股怨怒之气上涌,加之浅醉在前,内火攻心,又吹了半宿河风,外寒入侵,一时情绪变化过大,身体受不住,突然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