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人生第一次，有人说他爱我。
现在，我也好想好想告诉林晓风——我同样……往着爱他的路上走过。
他的一颦一笑，曾经那样地牵引过我的呼吸……
“你很重要，知道吗？”我贴着他的胸前，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着，“非常非常重要……所以……我会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你的……”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味……
我只知道，林晓风跟爷爷组成的这个家，就是我现在几乎全部的财产，而为了保护这个宝贵的东西，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一瞬间，失却了要离开的念头，只想要保护如今的这个家。
下午对莫言说的那些话，明明是肺腑之言，如今竟然开始摇晃……
真是不可思议……成为他的妻子，最初只是不得已。
可是，慢慢地，我发现结婚之后得到的这个家，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
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他的温柔，恼怒，冷静，可爱……跟爷爷的慈爱与睿智，慢慢将我心中，自童年时候起的伤痕与空洞一一补好。因为他那时的坚持，一直以来的细心呵护，才有我今天的快乐。虽然，我之前总是任性地一意孤行，对他恶言相向，可是……我确实能够感觉得到他对我的关怀。不懂感恩的是我，错的是我。
——林晓风，你逼我结的这个婚，真的给了我太多的幸福。
你知道吗……？我很感激你。
还有，你非常非常重要。虽然……我不知道我此刻对莫言的感觉，跟对你的感觉，哪一个更接近“爱”字，可是，你真的是很重要的。
我贴近他的脸，静静地看着他的睫毛，鼻子，嘴唇……近在咫尺。
手轻轻地再抚上他的脸，指尖滑过他的唇角，想起刚才的那个吻，心跳加速。
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个吻来的突然又霸道，可是我并不觉得讨厌。
我甚至觉得有点愧疚……他的话是对的。
我们在一起已经快要有半年，除了在德国的那些天，我们每天每天都在一起，却只是演戏给别人看，我一直忽略了他的感受，却一直伪装着以为自己看透一切。
最傻的那个人是我，一直做着伤害别人的傻事的……也是我。
这是我欠他的。我该给他却没有给的，早就该为他做的。
因为，他为我做了那么多……
泪流干了，心痛却继续。他爱我……这个想法如火一般将我点燃了……
林晓风，我的合法丈夫……此刻拥着我的这个人，他说他爱我。
不是为了遗产，也不是为了尽孝，更不是跟我赌气……
他说，他爱我——从知道有婚约的时候开始就想着我……
脸上滚烫。他是为了我，才跟我结婚的——即使彼此只是十六岁，他与我，都还没有能力，负担太多的未来……
同样的十六岁，我还懵懂地不知道为自己考虑明天，他已经冷静地策划执行，自己通往继承人之路。而我，是他选中的合作者，他的伙伴，他的爱人……
林晓风的呼吸均匀稳定，攥着我的手逐渐渗出汗来，却一点没有放松的意思。我不禁同样，用力地回握着他，似乎这样就抓住了全世界的幸福。
我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安定过，再也不想别的事情，只重新伏在他的胸前，合上双眼，感觉他的心跳和他的温度……
再醒来，床上却只有我一个人。我坐起身，四下看去，看不见林晓风。
HelloKitty坐在房间角落里看着我，似乎在反问着我——晓风呢？他哪里去了？
跑下楼梯，我看到椅子背上换下来的衣服，浴室有使用过的痕迹——林晓风原来早已经起了床，换过衣服出去了。
一时竟找不到我的拖鞋，就干脆套上昨晚配礼服的高跟鞋。想想看不能影响太坏，我三下两下剥下身上的晚礼服，套上放在一旁的丝质睡衣，就这样跑下楼梯冲进餐厅，却看到女仆正在收拾林晓风座位前的杯碟。
“风少爷刚刚出去了……”她们睁大奇怪的眼睛看我，因为我穿着睡裙加闪光的高跟鞋。
再一路跑到门前，正好看到林晓风带着西凤，准备钻进车子里去。
“晓风！”
“你怎么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他回头看见我，面上竟一点儿特别的神情都没有，露出惯常的那个温和的笑脸，对我笑了笑。
我跑到他的跟前，却不知道千言万语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他浅笑着看我，也不说话。我有一堆问题在嘴边想问他的——
今天早上，他爬起来的时候，看到我在他的怀里，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有没有……有没有抚平一点他心里的伤？
为什么不叫醒我，为什么不跟我谈一谈？！
为什么……将我一个人扔下，就自己跑出来了？
我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最担心他的身体，于是说：“你没事吧？昨晚喝了那么多，有没有头痛？”话没有说完，已经着急地伸手去抚他的额头。
“我不要紧的，香香。”林晓风的眼眉顺着，一边柔声说话，一边轻轻伸手，盖在我的手背，将我的手慢慢拿了下来。
这么轻描淡写的语调，客气的态度……他给我的，居然是默默的拒绝。
我不觉怔住了。他醒来之后，不知道记得多少昨晚的事，可是如今看到我，他应该想起来好些吧？他应该记得自己的失控……
心，突地沉了下去！是的，或许如今的他更记得，他仍是那个与我彼此带着隔阂的，一段距离之外的丈夫。他昨夜那样喝酒，不知是不是故意喝醉了让自己可以肆意一点……但如今他醒着，便退回到原来理智的位置上，对我冷然相待。
这种淡然的态度深深地刺入我的心中，不知为何，眼眶一酸，已经有温热的液体溢出，流了下来——
“晓风，我……我担心你……”
我不知自己说什么才是最好，只懂得说出最想说的话，可是……又感觉自己的言语是那么苍白无力的东西。
面前那双黑眸里溢满了无奈却压抑不住的感情，声音轻如耳语，我之外的人便不可能听见——
“不要这样……香香。你越是这样，我会越陷入……我是我，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你就当昨晚的一切是场梦，不要放在心上……”
说到最后，语气几乎是在恳求。
“不要……对我这么温柔——否则只是害我。”
我的心有如突然被针狠狠扎了一下：“晓风……我……”
我想要告诉他，其实我……认为他是很重要的人，他跟爷爷给我的这个家，很温暖很幸福，我不想要破坏它。我还想要告诉他，虽然我现在搞不懂哪一边才是爱情，可是我会尽快去弄清楚，给他一个交代……
可是，我又突然意识到，他根本不想要听我解释那些什么家，什么不知道那边才是爱情。
他不要那些。
他要的是……爱情。他要的只是我的爱情……
我只需要向他说一个是或者不是，别的都是废话，没有用处。
不禁咬紧了下唇——我……我现在还无法给他答案，因为我自己都不确定。
真是可笑，虽然这样着急地追了出来，我竟突然发现，我根本就无法给他他要的答复……
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半带着绝望的感觉充斥我的神经。
他的唇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
“我没事，真的。”将我的手摆到我的身旁，再……轻轻地放开我的手。
我的手不觉有一种空虚的寂寞，往上抬了抬，却没有够到他的手，迷茫地地垂下。
他转过身子，坐进车子，只留下一句话——
“莫言，照顾好香香。”转而望着另一边的车窗，不再看我。
“是。”旁边响起莫言的声音，平静一如既往。
而我，只好用自己的另一只手安抚这只被放开的手，无奈地看着他离开我的身旁。
车子绝尘而去，我仍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莫言在旁边轻轻说了一声：“少奶奶，请回屋里去吧。”
突然意识到脸上凉凉的，一抹，才发现是泪。
我真是失控了。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止不住这样情绪失控……
我本来不是个爱哭的人。
然而，林晓风他的悲伤，似乎尽数传递给了我，而这样撕裂般的痛楚，几乎要就要连我的身体都摧毁掉了。
看着手心亮亮的一片，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竟这样心痛。
昨夜被他紧紧攥着的感觉犹在，他喃喃地说的那些话，似乎在一直在空气中隐约地回响着，缭绕耳旁，挥之不去。
林晓风的手，很有力——很温暖。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纤细而且长，穿过我的指间，握紧，便包住我的整个手——仿佛将我的整个人，也抱紧了一般。
他的气息，如春风吹过草原般，抚过我的脸，落在我的脖子根处，柔软地渗入，在我神经上轻轻流过，撩起我不知哪里的干渴感。
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暖流，冲击，刺痛，又溢满整个胸腔，什么地方流血了，却又有酸涩的快乐，纠缠着一起流淌。
无限的思绪，纷繁杂乱，在脑海中混乱地穿插着。
我不知自己是站在家的门前，还是仍躺在在昨夜的床上，拥着喝醉的他……我所有的感官都只能感觉到他，连心底最深处，都填满了他。
双手无力地覆上额头，卷起，颤抖。那震动顺着脖子传到肩膀，传遍我的全身。
我……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呜咽的声音从齿间渗出，温热的液体从下巴滴落，无力地弓腰，身子一歪，几乎就要跌倒。
一双有力的手从后面扶住了我的肩膀，我才终于稳住。回头，泪眼矇眬地瞥见莫言关切的面容。忍不住往他的温柔就依靠了过去，扑倒在他怀中，攥紧他胸前的衣襟，痛哭。
他的胸膛结实而且宽厚，与林晓风温热而且柔软的感觉不同，似乎能给我一股力量，令我安心，而且变得坚强。
我贪婪地吮吸着这股安定感，手自他的胸前滑到身后，用尽全身力气抓紧，仿佛只要稍微轻一点，就会失去这个唯一的倚靠。
果然，还是莫言的怀抱最有安全感……
他轻轻地扶着我的肩膀，任我怎样抱紧他，他的手依然只是温柔地搭着我的肩。
我的心慢慢地泛起一丝迷惘。
——那是不对的吗？离开林家，到外面广阔的天地，自由而且快乐地追逐着自己的梦想……那种其实是妄想吗？我对莫言讲的那些话，在他人看来真的只是痴人说梦吗？
可是……我真的以为我找到了可以一起去奔跑的伙伴，我以为，他会一直照顾我，我可以很安心，很安全，只需要想着自己可以去做的事情便可……我真的不觉得这样想有什么不对——我要的东西其实很少很少，而莫言真的可以给我，而且给得很对很充分。这样一考虑，他便是我最好的归宿。
“莫言，抱紧我……！”我不知道自己那里来的勇气，揪紧了他后背的衣服，手指狠狠地划过他背脊的皮肤，也不管会不会划出痕迹，压低声音，却已是用尽全力地叫着——几乎是命令着。
只要他此刻抱紧我，我便可以笃定自己的心情，命令自己忘掉林晓风昨夜的吻，忘掉他说过的一切，忘掉他的触感，他的气息，将他的影子清出我的脑海——
我只是想要知道，究竟我去走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
我想要莫言给我一点点希望……这样，我就可以有足够的勇气，相信自己这样做是没有错的，不是一厢情愿，不是虚无飘渺的妄想。
我还想要确定，这边到底是不是那种叫做_爱情的感情……
但是，莫言没有听我的话。他甚至，轻轻地松开了本来覆在我肩上的手，放下。
一瞬间，似乎有电流通过我的身体，我猛地一颤，睁开眼睛。
睁大眼睛，慢慢地抬头，只看到莫言已经侧到一边的脸，垂着眼帘，避过我所有质询的目光。
我看着他，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盼望这可以看到他回眼看我一下，只希望可以看到他可能是动摇的一瞬……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那样静静地顺着眼，垂着手，一动不动。
他没有挣开我，可是，他的身体却完全没有接纳我的迹象。
我的心，猛然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残忍？！”我感觉自己如秋风中脆弱的树叶，飘摇不定，声嘶力竭地控诉着，“你明明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一早就下了决心，如果你一点都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温柔那么好，让事情变到这样的田地，才这样决断的态度对我！”
他的睫毛动都没有动一下，眼睛仍往下望着侧面的某处，似乎出了神般，对我的话没有一丁点反应。
他不想要回答我的问题。颤抖的感觉再次袭来，我再不觉得这具壮实的身体是我可以依靠的支柱，相反，他那优美的侧面，平静的眼神，犹如一把锐利的尖刀，狠狠地刺入了我的胸膛！
我感觉自己晃了晃，手便木然地，慢慢地……松开了他。
甚至到这个时候，他仍然，没有看我一眼……
喉咙深处抽搐的感觉怎么也止不住，我的手伸到自己喉前，只能抓紧一把乱发，却无法制止里面干涸又刺痛的感觉。
摇晃着，好容易稳住脚下的高跟鞋，我退了一步。
莫言的侧面很好看。直而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直立的额前碎发，微翘的上唇……
可是，这张脸下的那颗心，几近无情地恪守着他的各项原则，无论这样是不是会牺牲他自己，甚至周围的任何人。
我深知他的固执，甚至就是因为他的这点执着，我知道他是一个可靠的人，所以才会对他先是信任，再是依赖，最后沉迷……
他每次避过眼神，不看我的时候，我就明白，他已下了决心，不想要动摇。他不认为自己是圣贤，所以便用这样固执的办法，避免情绪影响决定的执行。
如今也是……那把插入心头的匕首又转了转般，疼得我脸上一阵抽搐！
泪水却不知什么时候干了，只有干涩的感觉缭绕眼圈周围。我甚至，弯起嘴角，苦涩地笑了。然后，摇晃着，在高跟上平衡着，慢慢地走开。
我居然还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控制着，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慢慢地走进门，关上，慢慢地爬上楼梯，走进自己的房间，掩上门，显得如此淡定沉着。
其实心中早已兵荒马乱……不，是兵荒马乱之后的一片残局。
真是翻天覆地的一天——就这么一天的功夫，我所有的一切都崩溃了。
所有的一切都破碎了。失去了……林晓风放开了我的手，走了。而我终于松开了莫言，也走开了……
行尸走肉般过了一天。上午要去一个剪彩仪式，之后陪那个基金会的一些元老人物用餐，静默地在旁边说着客套的话语，再驱车到爷爷跟前，检查他当天的医疗报告，确认他确实最近情况相对稳定，精神也好。
可是，爷爷看出来我今天心情不好。
“怎么了，小香香？”他一如既往，关心地询问我。我拿着杯白开水，才喝了一口已经放了下来，有点不知所措——想要给爷爷一个笑容，作出无所谓的样子说，我没事的……可是，嘴角抽了抽，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我……再也无法佯装出快乐的样子。
“没什么……”虽然如此，嘴巴上却不能承认，否则爷爷一旦追问起来，肯定没完没了了。
但……爷爷哪儿是那么容易摆平的嘛！
“怎么连你也不跟爷爷说实话啦？不行，一定有什么，快告诉爷爷。”果然，他马上精神就来了，死死地咬住不放。
可是，再怎么说，这件事也无法对爷爷说明……我好为难，苦恼地看着爷爷，虽然觉得这么做很勉强，还是选择沉默地摇摇，不说话。
“……难道，阿风他又欺负你啦？”
爷爷的下一句话让我整个人都震了一下，我条件反射地摆摆手，急急回答——
“没……没有！没有这回事。他没有欺负我。”
真的没有，这不是谎话，他只是对我……我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面上便已突然地红了个熟透！
“哦——好像很有意思！”爷爷饶有兴趣地挑起一边眉毛看着我，“昨天发生什么事啦？”
我心里一阵狂喊救命——我怎么就碰上这么个好八卦的爷爷啊……！
“爷爷，别问了……求求你，真的别问了！”
简直是欲哭无泪！我怎么可能将事情跟爷爷讲——不要说跟莫言有关的部分决不能开口，就是我跟林晓风现在还这样生分着的事实，也是一直以来要对爷爷隐瞒的啊！
“风少爷来了。”好不凑巧，这个时间，居然有人来报，说林晓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