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吹雪的话又在说到一半的时候被打断,这次是电话铃声。
“怎么不接?”他看到她迟疑,反而给她台阶下。
她感激地一瞥,赶紧抹一把鼻子,伸手接起来。
“……喂?”
“是我,奕飞。”
还好不是医院。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吹雪忙看一眼墙上的钟——七点半!这么快就到了?
“——对……不起,”她说话之间又哽咽一下,“我把时间忘了。”
“吹雪,你的声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
“——是吗?你现在OK了吧,我们见了面再谈吧。”
“奕飞?”她睁大了眼睛,“你……现在在哪里?”
“告诉我门牌号码,我很快就可以敲门了——我就在你楼下用共用电话打给你的,马上就可以上楼。”他的声音中有种“我给你惊喜了”的得意味道。
噗——
一旁喝茶的亦真忍不住将茶都喷了出来。
屋子里的两个人四只眼睛互相看着,又都将屋子四周看了一遍,再互相看着。
怎……么办?吹雪一脸求救地看着亦真。
“吹雪?”奕飞在那一头觉得怪怪的。
亦真蹙起眉头,干脆直接说话出声——
“你就直接告诉他吧。”
“啊!”吹雪的脸色变得惨白,下意识地捂住话筒。
“亦真?”奕飞惊奇的声音穿过她的手指传来,“这声音——是你吗?”
门打开便见到奕飞一脸复杂的表情。
亦真一言不发,上下打量他一番,视线在他手上的披萨盒子上停留一下,才往旁边让开。
奕飞走进门厅的时候,漂亮的眼睛一直盯住亦真脸上的指甲划痕,似有无数的话要问他。而他们俩只是沉默,亦真垂下眼帘避开奕飞质询的眼神。
吹雪穿着拖鞋走到门厅口,看着这两个修长的身影,不由得背脊变得僵硬,缓缓停住。小小的门厅被这三人一站,顿时显得异常拥挤。
“你好,吹雪,”奕飞见到她,一如既往礼貌地微笑,将手中的披萨盒子递上,“我特意留了一盒,原封不动。”
“……谢谢你,请进。”吹雪挤出一丝笑容,接过盒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进去拿湿毛巾一阵乱擦,将脸擦干净了没有。
亦真将自己方才扔在门关的衣服袋子捡起——
“你们慢聊,我想我该走了。”
可是奕飞很快地将手臂揽住他的肩膀:“披萨是你喜欢的墨西哥风味,一起来吃吧。”
亦真不做声,反手将门带上,顺着他走进来坐下。
客厅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
亦真默不作声地轻抿一口茶,长长的睫毛掩着深色的眼珠,找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沙发的另一边坐着奕飞,优雅地将茶端到嘴边,轻轻喝一口,又将茶杯放回桌子上。
吹雪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发端尤湿,只能默默看着眼前这对漂亮的双生子,大气也不敢出。
奕飞估计也发现了——亦真的衣服都换过了,头发也还是一阵潮气,而且……她面颊微红地想,坐得这么近,估计也闻出他身上不一样的味道了,还有他脸上那么明显的伤痕。此刻奕飞不知道在做怎样的猜测呢……她忍不住心里一阵抽痛,低下头,默默地将心中的感觉压下。
“披萨凉了就不好吃了,我们还是尽早开动吧。”还是奕飞先将沉默打破。
吹雪马上就起身往厨房去:“……那我去拿餐具来。”
“麻烦你。”
她逃跑一般地到旁边的厨房,从碗柜里拿东西出来。不知为何,指尖发凉,抑制不住地抖。等她回到客厅,奕飞已经将盒子打开,整个客厅都溢满了香甜的味道。
“谢谢你,奕飞。”她忍不住用温柔的语调道谢,而他只是会意地一笑,并不多言。
亦真毫不客气,伸手就拿了一块,塞进嘴里:“不错,让我赚到吃的。”
在别人心情复杂的时候,他偏像是搅坏大人约会的恶作剧小鬼,单纯地表现出一种得逞后的暗自得意。吹雪觉得他似乎又回到她所认识的那个单纯任性的亦真,不由得怔怔地看他。
奕飞注视着吹雪此刻失神的面容——
“吹雪,不吃吗?”
“啊,当然吃……哦不,对了,稍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们拿生日礼物。”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何有披萨吃,不由得暗地里一阵叫苦。
“吹雪,不必这么客气了……”奕飞说。
“不不不,应该的,你们自便,我马上回来。”吹雪说着,赶忙回自己房间去翻箱倒柜。房间里面还是好多天没有收拾的混乱状态,她刚一开灯就觉得不好意思,赶忙把门关上。
今天本来只是从医院走回家,路上买个生日礼物,好好洗个澡收拾一下屋子就可以享受好吃的披萨了,结果碰上亦真,掉进喷水池,一身脏污地跑去买衣服给别人穿,还突然之间神经失控——今天过得简直象坐过山车,身不由己,分不清上下左右不说,还吓得一身冷汗。
她一边缓缓地翻找着东西,一边默默地回想着。她隐约记得自己失控时候的事情。她比上次回忆起更多的细节来了——那一定是她被拐走时候发生的事,不会错的。
是一个男人,带着一把亮闪闪的刀子,说着可怕的话。不过——即使回忆起来一点儿,那些记忆也实在太模糊。那个人的脸完全都想不起来。
自己的反应确实跟当年一样,只懂得高声尖叫和呼救。真是没想到,小时候的恐惧竟然如此深植在心里,即使记忆淡去,那感觉却如定时炸弹般,接触到某种契机,就会爆发开来——也许第一次在唱片行被亦真贴墙恐吓的时候,就已经有点端倪了……可是究竟亦真身上有什么东西,会让她联想起当时的事情来起来呢?
她越想越心寒——竟然有人曾经想要杀死自己……
究竟——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有人想对一个五岁的小孩痛下这样的毒手?她究竟为什么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她想得冷汗留下背脊,指尖凉得颤抖,只觉得一阵头晕袭来,不得不靠着高高的衣柜,才有一点稳住的感觉。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着,呼吸困难。她将手使劲地揉着胸前,命令自己喘气——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在意了!”
她强迫自己将那些扰人的思绪全部清出脑外,专心地做眼前的事情。那一阵痛苦的感觉好不容易才过去,她用衣袖抹去额前渗出的细密汗珠,深呼吸几口,才定下心来,继续翻找合适做礼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