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昨天为止,都勉强算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林晓风的介入,除了给我带来一串倒霉事件之外,竟还一夜之间改变我未来的生活。
是的,一切来得太快,叫我只顾挣扎着要从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中抽身!
让我从今天开始就不再上学,转修什么新娘课程,还要择日尽快举行婚礼,变作他的妻子……我今年才十六岁,连结婚证书都无权签字,就这样把我从家里硬接过来,简直可称做绑架未成年少女了!我又不是每天做梦嫁入豪门做金丝雀的白痴女人,理所当然想要逃离。
但他居然一脸严肃地问我:我是不是觉得他配不上我,所以才不情愿。
他直视我的眼睛,眼中有锐利的光在闪,不让我有一点儿逃避的机会,逼迫我回答他的问题。我连转头都做不到,当然无法躲开他的逼视,只觉得背脊有冰凉的一滴,顺着脊梁骨滑下。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他跟应当我同年,一样是十六岁。这么小就被迫缘定三生,他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抵触情绪吗?
——不,他没有!
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他根本认定了我就是他的未婚妻,他马上要结婚的对象!
我心里涌上一股寒气,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打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经把自己定位为我的未婚夫,只是我被蒙在鼓里,看不懂他的眼神与表情。也许他早有打算要跟我说起这件事,但直至我被西凤弄得变作废人,我们并没有好好说话的机会。
要我跟这个人结婚……吗?不敢相信——我竟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我细细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再到他的眉毛、刘海……他居然还敢说我可能嫌他长相丑陋,简直就是自信过剩之下的自夸——他根本算是我所见过的,极少数能算得上五官非常精致的人!
俊眉星目,顾盼有神;直而高挺的鼻梁,在脸上勾画出深刻的轮廓;唇薄而丰满,嘴角一抹儒雅笑意。纤细的发丝经过仔细的修剪,乖巧地垂在耳际,刘海并不遮住眉毛。长身玉立,身形稍瘦却并不单薄,气质温文如玉,穿上西装便是一表人才。我从见他第一眼就开始惊艳,这想法并未改变过。
说到教养,他俨然是个八面玲珑的富家公子,我从未见他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跟他相比,恐怕我才真正叫做没家教,他没觉得配上我是件丢脸的事,我就该烧香感谢神明了!
至于家世——我就更汗颜了!凭爸妈说过的那个故事,和我见过的那座宅子,到门前的那些衣冠井然的客人们,笨蛋也能猜到:林家肯定是一户有钱有权的人家!他们在本地的上流社会一定有头有脸,否则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立下荒唐的字据,还强娶个十六岁的媳妇回家!
总而言之,就林晓风所提的这三点,他都好得叫人无话可说,反而是我陆香香该自惭形秽。
他似乎觉得自己逼我太紧,眼神稍稍放柔和了一点,仍问道:“你这样抗拒我,是认为——我不够好,配不上你吗?”
我汗颜,忙急急地回答:“不……我哪里敢那么想!林晓风,你没有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你的条件太好,我太普通,这个配对太不平衡,你太吃亏……”
他得到我这近乎夸奖他的回答,满意地眯起眼,笑道:“既然如此,我都觉得无妨,你为什么不满?”
我又被问住,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的确,他并没有任何一点配不上我——可是,因为这样,我就该接受他吗?我总觉得这其中,少了什么关键的东西,虽然一时之间想不明白是什么。
我只好用想得到的第一个理由充数:“我……我不喜欢你们家这样强迫人!你们趁人之危,在我爸妈很需要钱的时候,叫他们签卖女儿的卖身契!”
他不动声色地说:“的确,我们两家有过一纸约定,希望等你我到法定可以结婚的年龄,就尽快完婚——”
“你也知道要到法定允许结婚的年龄,人才可以结婚?我还以为你不懂这么基本的法律呢!”我听他这话,顿时怒了,“我不知道是你大还是我大,我今年才十六岁,结个什么婚?法律不允许的!你明知道这样,还搞出这许多事来,不是在胡闹么?!”
林晓风叹一口气:“陆香香,你不要急。十六岁结婚,虽然早了一点,但是并不是犯法的。只要有监护人的同意书,即使在最靠近我们的香港,也已经属于合法婚姻。林家不会让你做个有实无名的媳妇,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怔了怔——在香港就可以?这个结果有点吓人一跳。的确,我有在电视剧上看过,说什么本地可以结婚的人,跑到国外去结婚……可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了?
他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要这么突然提前婚事,已经跟陆伯父、陆伯母解释过了。我爷爷病危,在病床上一直念叨着我的婚事,所以我们家才想要提前办喜事,给他冲冲喜。陆伯父、陆伯母都很通情达理,知道原委之后,一口就答应下来。所以,这场婚礼是在双方家长都同意之后,才开始筹备的。”
“什么——冲喜?”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失声笑了出来,“你说我们两个被安排现在结婚,是为了给你病危的爷爷冲喜?”
天呐——“冲喜”!这是一个多么迷信而古老的词!之前听说什么订婚,什么娃娃亲,什么格格,我就已经觉得都是陈年蜘蛛网盖住的腐朽东西,而今,居然出来了一个“冲喜”!
我知道这个词——家中有人病危的时候,办点喜事诸如结婚之类,靠喜气将将病魔驱走,病人的病就可能转危为安。这是相当迷信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