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许诺有电话过来,无非是祝她生日快乐,学业进步,然后又说起周日在孤儿院办生日派对的事情。吹雪照例说不用,但对许诺周一一直追着她要她答应她都拒绝的,周六一起做模型给小强的事,却答应下来。
“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你指挥我好了。弄坏了可别怪我。”她说。
“哦?周一送你回家的时候,你死都不肯答应,现在怎么转性啦,”许诺听她答应,非常高兴,“那你这个周末都要交给我咯,派对也来好不好?”
“什么这个周末都要交给你了,我只是明天下午去帮你忙而已,天黑了你得放我回来学习。我毕竟已经高三了,周末好容易空下来,实在想念点书,派对那种东西就饶了我吧。”
“……知道啦!不要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最近季妈妈他们难得都空闲下来了,正是大家一起快乐地办点活动的时候,你缺席实在是你自己走宝。”
“谢谢你的好意,我也是没有办法嘛。现在一周下来学习时间都几乎为零,上次期中考试我靠运气才保住第一名,再不努力一点可就完蛋了。”
“你都已经是第一名了,还担心个鬼啊。”
“你真是不懂高考考生的苦衷。现在我不是光跟这学校的人竞争就够了,高考的名额可是全省范围的。我们这个小城市能有多好的成绩,在省会那边随便一家重点都好多苗子学生了。”
“……也对,那你自己可要注意身体,别累出病来。”
“知道啦!那就先这样了。”
放下电话,吹雪突然又想起奕飞来。自那天那个绝情的电话以来,就再没跟他说过话……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她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
木板窗那边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光透过来。
自认识这对双胞兄弟以来,到了晚上常常看到对面透过来的灯光,偶尔时机凑巧时,还可以听到对面窗帘拉开的声音。每次看到那桔黄色的灯光,她都会猜想可能奕飞又坐窗台那里想事情,甚至可能正在给自己拨电话,心里会有一阵暖气升起,一天的疲累都消去很多。
但是本周三以来,对面一直都一片漆黑。吹雪知道,如果她推开窗子,仍能看到对面窗帘边透出来的一圈光……并非象上次一样屋子的主人不在,而是因为它的主人再也不拉开窗帘了。这几天来,她已经数次证实了这一点。
是奕飞终于觉得看着这边很烦人,再也不要看到这扇窗子了吗?
这个猜想令她有一点点绝望。她虽然因为桂子的话迁怒于奕飞,但过后仍然后悔自己太过武断,尚未跟奕飞亲自求证就急于逞口舌之快。
已经没有跟他说话足足一个礼拜……没有见面则快两个礼拜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对自己很生气,又或只是不以为然地过着他的日子?不管如何,如果他愿意,只要随便招手便马上涌上来一堆心甘情愿的女生,他一定不会像她现在想念他那样想她,更不会在乎原来她竟然这么地想他。
吹雪的指尖滑过自己的唇,心中不由得一阵抽搐的痛。
她还出了那种意外……虽然,虽然她很想找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但是她知道这一次,绝不可能是奕飞了……
连日以来反复地想着这些事情,她有种虚脱般的累,却又无处发泄,无处可以倚靠。她真的很想……真的很想找到一个地方可以……
突然,对面传来拉窗帘的声音,木板窗子立刻透过来一片温暖的灯光。这桔黄色的灯光打断了吹雪所有的思绪,将她的目光与心神,都全部吸引过来。
是奕飞吗?
这个想法令她身体震了一震,条件反射般地冲到窗子前面,往狭缝里偷看……板间的缝隙太细,板子又很厚,自然什么也看不见。吹雪心里一阵着急,随手拿起早已经被她长期摆在窗台上的钥匙,飞快地开了锁,将木板窗推开。
……果然有人。
对面的窗子放下来,是关着的,而窗帘拉开。窗台上坐着一个人,一只脚放在窗台上,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看。他听到这边的响动,脸转过来……熟悉的漂亮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出雕像一般的质感。他一脸沉静地看着这边,一时竟分不出来究竟是双胞胎中的哪一个。
她许久未见这张脸,心跳得快要撞出胸膛来。
他自窗台上下来,抬起窗子。一阵暖气扑面而来,由此可知对面的屋子里的中央空调是何等暖热。
“做什么?”
一听到这冰冷的语气……吹雪立刻知道自己方才浪费感情了!
她的手不自主地伸到唇边,脸一阵发白,往后跌坐到自己的床上……这个不是奕飞,而是陈亦真!她竟……竟见到这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看她这样惊惶的神色,会意地笑起来:“看来你到现在还在回味那那天的事?我还没有认真地亲下去呢……”
“谁回味了……你、你给我住嘴!”她打断她的话,扑回窗台边,“你这个不要脸的,还敢这样说话!”话还没说完,一颗泪珠已经滚了下来。吹雪不甘心地抹掉,怒目圆睁地看着亦真。
他好笑地抚一下自己的头发:“看来我没猜错,你果然没有过经验。不过话说回来,你前后好歹也打过我两次,算起来我们谁也不太吃亏。”
她暴怒地叫:“什么叫做谁也不太吃亏!谁允许……我什么时候准你做那种事情啦?你这个流氓!下流,无耻!”
“亲都亲过了,你要我怎么办?”他不悦地蹙起俊眉,“而且这个不是“亲—吻”,叫做“接—吻”。技术上说,这是相互的,你也亲了我。难道我也该说你不要脸了?”声音故意拖长,就是要她尴尬。
“你……你还敢强词夺理!”吹雪气得几乎一口气噎死过去。
“而且,你自己也有至少一半责任。”亦真扬着眉,一副振振有辞的样子,“不是我说你,最初见你时你还有那么一点儿警觉性,到后来竟然对我放心得好像我跟你一样是女人似的。你不懂对人摆出放心的姿态就是在诱惑人家对你犯罪吗?我已经算对你相当规矩了。”
“我……”吹雪想说是因为她觉得他不会是那种人……但此时再往下说任何话也没可能挽回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了。亏已经吃过了,而眼前这个人根本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没觉得有做错事。她有一点不甘心地看着眼前这双漂亮的眼睛,一种被人掌掴过的感觉在脸上升起。
他满意地看着她愤恨的眼睛:“真这么不甘心的话,就来追求我看看啊。若你能有本事做到我的女朋友,这件事不就可以变作一个可以接受甚至令人难忘的回忆了?”
听到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吹雪气得脸都白了,顺手把手能碰到的第一个东西……枕头扔了过去:“你给我去死吧!做你的女朋友!”
他只轻轻移动身体,就闪开了那个枕头,任它落在木地板上,借着惯性又滑了一段。
“你也真够野蛮的,还没说几句话,就想要动手了?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扔回去给你,你今晚没枕头睡觉不要找我。”
“你不要躲,看我怎么扔死你!”她一看枕头扔空,又回身去找可以扔过去砸他的东西。
他看她这样失控,话都不敢再留,赶紧关上窗户。她找到桌子上的闹钟,觉得足够沉可以砸他个半死,再倒回来,已经来不及,只看到窗帘快速地拉上,眼前瞬间一片乌黑。
“陈亦真,你这个怕死鬼,有种的出来!”她急得大叫。
亦真在这边听到她大叫,使劲地揉一揉自己的眉心:“真是个好吵的家伙。”上去一脚将她扔过来的枕头踢到角落里,就关掉小隔间的灯,另外找地方看书去了。
“陈亦真,你给我开窗!信不信我把你家窗子给砸了!”吹雪在这边看到连灯都灭掉,脑袋都要炸了。
这个当儿,花缘巧的声音隐隐从浴室传来……
“吹雪,是你在房间叫吗?怎么了?”
吹雪吓了一大跳,立马噤声不敢再叫,赶快放下手里的闹钟,把窗子锁了,飞快地扑回书桌旁铺开自己的功课。
一会儿,她房间的门被推开,花缘巧一边擦着头发走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吹雪已经将书本都铺好,不敢看她,装作正在用功的样子说,“我刚才胡乱叫了几声,因为觉得高三压力太大了。”
花缘巧也不追问,只说:“到你洗了。”就留着门往自己房间那边走去。
“好……”吹雪赶紧起身,到衣柜那边收拾换洗的衣服。
外面突然传来“啪嗒”一声,似是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妈妈,什么东西掉了?”吹雪觉得奇怪,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
“妈妈,怎么了,你应我一声。”她觉得有点奇怪,提高声音又问了一句。
还是没有人回答。
吹雪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身子下意识地往房门移动……
“妈妈?!”
她走到客厅,却看到沙发的旁边,一个削瘦的身体倒在地板上,秀发湿淋淋地披散在地上,正是花缘巧!
“妈妈!”吹雪忙过去蹲到花缘巧的身边,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
花缘巧面色苍白,眉头紧蹙,却已经失去知觉。
“妈妈,你醒醒!”吹雪拼着命摇了好几下,看她醒不过来,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一抬头看到电话,忙冲过去哆嗦着手拿起电话,拨了120。
“您好!120为您服务,要救护车请按1,咨询请按2。”吹雪心急如焚,不假思索地按1。接下来的声音却是:“普通型救护车每公里收费3。5元;雪佛兰、奔驰等抢救性急救车每公里5元……”这一长串的介绍听得吹雪眼睛都花了,她感觉一秒钟就象一年一般漫长。好容易等到按键提示,她连忙做了选择。
“现在线路正忙,请你耐心等待电话接通。”提示音后,便响起一段柔和的音乐来。
吹雪看着倒在地上的妈妈,急得直跺脚。那段音乐却像是总也播不完似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容易终于响起来一个接电话似的声音,让她一下精神抖擞,谁知竟还是自动语音,官腔地说道:“现在业务繁忙,请您挂机,稍后再尝试拨打。”电话便被自动切断。
吹雪无奈,只好又拨了一遍。
“您好!120为您服务,要救护车请按1,咨询请按2。”她按1,等完那个漫长的广告介绍,结果又是“现在线路正忙,请你耐心等待电话接通。”的回答。吹雪急晕了,连等它音乐出来都懒得,就直接按掉再重拨。
但不知是哪里出了错,这一次,再不是之前那个脆脆的女声,而是一个语气沉重的男声……
“乱打120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请您自律。”说完,电话便自动挂断了。
吹雪愣了愣,又重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