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啊!折腾了快二十四个小时,她已经接近极限了。手摸索着要找枕头却找不到,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扔亦真的时候把枕头也扔了过去。一想到那个令人头疼的人,她就有种更加郁闷的感觉纠缠在心头。虽然这次完全是多亏他,但她竟一点想感谢他的心情都没有。一想到那双冷冷的眼睛,就让人觉得浑身的暖气都被吸走了一样难受。
她现在才有时间去揣摩,自己答应亦真的交换条件。她当时根本没有机会仔细考虑,但此时越想觉得不对劲……所谓“变作他的所有物”,莫不是要她从此顺从他无数要求,绝不可说一个“不”字了么?这分明比之前那个曾让她吃过巨大苦头的条件还要苛刻千倍百倍……陈亦真这个家伙果然很会趁火打劫!
……不过,在那个场合,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不答应,妈妈治病的钱就没有了。换言之,当时也顾不得这许多,即使被他趁火打劫,恐怕也还要谢他尚有打劫自己的兴趣。
她一想到自己又为钱屈尊,心里便涌起一阵绞痛,翻了个身,拉过被子。
不过,自从今早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她每次看亦真的脸,都觉得仿佛看到那个让她一直记挂着的小男孩,心总忍不住突突地跳。他本来就长得有点太漂亮,又有种特别的韵味,总吸引她的视线与思绪,现在就令她更加难以控制自己。那本来是一个没有根据的梦,但却令她异常在意,仿佛在亦真的身上,真的可以发现什么当年的痕迹。
那样趴着胡乱想着,她的意识开始有一点模糊,想就这样放松下来,好好睡一觉就算了,可是肚子饿得似要抽筋一样,难受到极点,又一点儿都不想爬起来去做饭。
对面传来拉窗帘的声音,一片桔黄色的光立刻印到墙上。隔了一秒钟,熟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瞬间将她的瞌睡虫全部赶跑……
“笨女人,你回来了?”
吹雪条件反射地自床上爬起来,望向窗子的那一头。对面的窗玻璃并没有修理过的痕迹,但玻璃似乎碎得更彻底了,只有下半部还有残余的玻璃碎片仍留在窗框上。亦真在对面窗前站着,看着这边。吹雪有点发怔,他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但毕竟长得这么漂亮,让她忍不住想一直盯着他看。
“吃晚饭了吗?”很意外地,他第二句话便是问侯她。
她有点受宠若惊地回答:“还没,不过等一下会把冰箱的东西热一下吃……”
“不用了,我现在拿吃的过来。”他说只说完这句话,就又将窗帘拉上。马上,对面房间就传来关灯的声音,一片乌黑。吹雪以为自己睡着了在做梦,捏了自己脸蛋一把,却疼得“呜”地叫了一声。
他……给她拿吃的东西过来?她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或者会错意了,这种话怎么会自这个人口中说出来?
此时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感觉到窗户灌进来阵阵冷风令人身体冰凉,赶紧将窗子关了锁好。她转而闻到自己身上一阵难闻的医院味道,于是决定做饭之前先好好洗个澡。
“叮咚!”门铃在吹雪刚刚走出浴室门口的时候响起来。她吓一跳,忙冲回房间披了件衣服,才去开门。
亦真背个运动包站在外面,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一看到她就骂:“这么慢,在干什么呢?”
“我……我刚刚洗完澡。”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过来了。这位大少爷他……哪里出毛病了?
“不要堵在门口,”他将她推开,走进来自己将门关上还带上锁,“拿着。”
那个塑料袋被交到她手里,沉甸甸的两个纸盒子,竟是两盒披萨!盒子尚未打开,已经可以感觉到里面的温度和香味了。她不由得有点高兴:“你买了披萨?”
“换的拖鞋呢?”他问。
“不用换了……也没有你能穿得下的,”她看看自己脚上的拖鞋,“这只是因为方便在家里走动才换的,地板没那么娇气。”他上次来她家的时候问都没问过就踩进去了,这次怎么变这么客气?
亦真听她这样说,迈步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摊开身子坐下……
“拿披萨过来。”
她乖乖地把那两盒披萨那到他跟前的茶几上摆好。看他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又赶忙把上面一盒拿出来,掀开盖子……哗,立刻满屋子飘香!
“好好哦,是我喜欢的墨西哥风味……”她看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不由得喜笑颜开,但又想到这东西不太可能有自己的份,只好咽了咽口水说,“我去烧开水泡茶。”
亦真马上自背包里拿出一罐茶叶给她:“用这个。”
她哭笑不得,终于接过茶叶往厨房烧水去了。把水壶放到火上,已经能够看到亦真在那边撕下一片披萨吃起来。她一天没吃东西,闻到这种程度的香味,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她又咽了咽口水,有一点眼巴巴地看着亦真手里的披萨。
他漂亮的眼睛从美味的披萨上抬起来……
“干什么,泡你的茶。”
她的脸不禁现出一抹尴尬的红色,咬了咬牙,打开冰箱,把昨天吃剩的饭菜拿出来,放锅里翻热。
他吃完一片披萨,又拿起另一片:“你在做什么?”
“做饭,”她没好气地回答,“你是有披萨吃了,我还饿着给你烧水泡茶呢。”
“又没说不给你吃……快点泡好茶过来吃就好了。”他似是故意要她难堪,到这个时候,才跟已在炒冷饭的她表示友好。她不由得“哼”了一声,仍旧翻炒她的旧菜。
“这么香,是什么好吃的?”他说着,站起来就往她这边走过来。
“没什么,就是昨天吃剩的饭菜,翻热了吃。”她不避让,因根本并不觉得被他看到自己家的残羹剩饭会尴尬,反正已经知道他有十分的本钱可以从上往下看她。
亦真走到她身边,从自己咬着的那片披萨上撕下有馅的一角,塞到她嘴里。她吓一跳地转头瞪眼看他,而他只是浅笑着帮她抹去嘴角沾的一点番茄沫,顺手拧旁边的水龙头洗了洗手。
“……你、你做什么?”她好容易才咽下这口披萨,还噎得打了个嗝。
“我保证我没有咬过刚才给你的那一角。”他不以为然地说。
她其实是想质问他为何做这种亲昵的举动,结果他答非所问,不由得有点负气,又觉得披萨美味异常,自己十分受用,不好再说什么。她发现自己没有往菜里放喜欢吃的蒜,便打开冰箱去找。
他看她居然放下一锅菜跑去翻找东西,蹙了蹙眉,拿起铲子帮她翻锅里的菜,动作却是纯熟漂亮。她怔了怔,意外他居然会厨房里的活计,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低头继续找她的东西,冰箱上面的架子上找不到,又往底下的蔬菜框去找。
可是,拉开底下之后,她的眼睛便突然定在了一处,人也怔了半晌,突然,眼泪夺眶而出。
他看她突然这样,奇怪地探头来看。只见一个小小的手制生日蛋糕躺在冰箱的最底层,上面用巧克力色的糖浆仔细地写着:“祝吹雪生日快乐”。
他有一点讶异……
“你生日?”
吹雪已经跪倒在地,捂着脸泣不成声,只能点点头表示肯定。这肯定是妈妈准备在昨天给她一个惊喜的,但结果她们母女俩竟都在医院的急诊室里过了一夜,而且还不知道下一次能面对面坐着庆祝会是什么时候。
亦真有一点不太情愿地安慰说:“那你别再哭了……生日是该笑的。”但吹雪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他只好皱着眉头忍过一波哭声,才蹲下来伸手搭住她的肩,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别哭……听话。”
……亦真的声音温柔的时候真的非常温柔……就好象是奕飞在安慰自己一样……甚至,比奕飞的话语更能令她安下心来。
吹雪明白自己这样想着很失礼也很自私,但还是忍不住朝这个温柔倚靠过去。她伏到亦真的胸前,放声大哭,仿佛那个宽厚温暖的胸膛,是专门为她准备好的港湾。
“一、二、三,好了,睁开眼睛。”亦真将最后一支蜡烛点燃,才对坐在蛋糕前面的吹雪说。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一片烛光,不由得笑起来。
“好漂亮。”
“那……HappyBirthdaytoyou……”亦真缓缓地唱了一句,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停下来自嘲地笑了下,说,“祝你生日快乐。”
那纯净又漂亮的脸庞印着烛光,更显出那双眼睛的深邃美丽。
吹雪看着他,一时又有点走神。
她不知道为何他有时会对自己特别好,好得让她总有种错觉,以为他其实是她很好很亲近的一个人。而且,他的身上真的有一种令她特别想亲近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总被他的高傲和冷漠隔绝得很远很远。
也许……也许只是也许,如果不是他翻脸和伤害她的那些记忆都那么深刻,比起奕飞她也许会更喜欢跟他处在一起……
他早已不是第一次看她这样失态,此时也不回避她的眼光,只静静地欣赏她这样被自己摄住的傻样子,等看够了才说:“再不许愿,蜡烛就要烧到蛋糕上咯。”
她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在想一些有的没的,脸上马上一阵红潮涨起,忙闭上眼睛说:“愿望需要大声说出来吗?”
“那是你与天父的约定,在心里说出来就可以了。记得蜡烛要一口气吹灭,愿望才能实现。”
吹雪赶紧摆出许愿的手势……
我希望妈妈的身体赶快好起来。还有……我可以不可以贪心一点,希望自己能够再见到当年那个小男孩?如果他真的就是这对双胞胎中的一个,我希望我能知道是哪一个……
她想完这些,就鼓足腮帮,一口气吹过去。那些蜡烛不知道是不是点得太多,一口气下去,居然只灭了一多半。蜡烛吹不灭就是愿望不能实现……她眼看着自己一口气就要用尽,心里一阵着急。此时亦真却加了进来,帮她把蜡烛都吹灭了。
她松一口气地抬头,屋里一片黑暗,看不到亦真,只听他笑着说:“这样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不管是什么。”
一瞬间,她好像看到当年那个皮肤白皙的漂亮男孩,坐在她对面的那个沙发上,对她微笑。她怔住,鼻子涌上一股酸气,突然有种异常的感情在胸前砰然炸开。
然后,听到亦真站起来去开灯的声音。
吹雪回过神来,发现又是自己的臆想,不禁自嘲地笑。因为早上的一个怪梦就生出这许多的奇怪想法,自己真的有点太能异想天开了。
灯光回到这个小小的客厅,她忙伸手去拔蜡烛:“我来切蛋糕。”
亦真坐回沙发上,说:“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