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缘巧点了点头说:“我……我其实是跳窗出逃来的。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在到处找我了……”
这个当儿,突然门“啪”地一声被推开,小春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浩海,你快走!又是那些人,都拿着棍子回来了,嚷着说女人找不见了,要打死你出气!”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陈浩海看着花缘巧,花缘巧看着陈浩海,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再不逃,恐怕就逃不掉了!”小春看他们都傻了,忙上前推了陈浩海一把,将他推醒。
“没、没王法了吗?”陈浩海咬了牙说,“竟然能够这样一次又一次公然地施暴!我们明明是法治国家好不好!”
“我不信……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花缘巧捂住了自己的脸,哭了起来。
“你们啊!这时候得要果断一点!”
还是小春遇事冷静,他马上就将陈浩海从床上扯了起来,将他唯一的一点点财产——床底下的一个小小麻布袋拉出来塞他手中,又从自己上铺的床角,挖出来几张折得仔仔细细的纸币,塞到他的手里。
“浩海,听我说,快点儿逃走!如果你们真的想在一起,别象这半年这样老是被人棒打鸳鸯了,干脆离家出走,做对快乐同龄鸟去吧!”说完,他一指宿舍另一头的门说,“我来引开他们,你们从路黑的那边走!”
“走……走哪里去?我的家就在转角的地方啊!”花缘巧六神无主,直接愣在了原地。
“当然是走得远远越好,远到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这家伙在这一带的势力这么强,你若是不走,恐怕只能嫁给他,或者就干脆死个干净!”小春咬了牙说。
花缘巧的身子震了震,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外面已经远远地传来了喧哗的声音,逐渐靠近。小春说的看来不假,那些人到了工地宿舍的门口,折腾着推开了守门的警卫,已经进来了!
陈浩海一瞬间反应了过来,马上上前紧紧抱住小春,说了声:“谢谢,兄弟!”
说完,他拉起花缘巧的手,郑重地问道:“你跟不跟我走?这一走,恐怕就是很多年,以后也很难再认自己的亲人,你在纺织厂的工作,也从此没了。”
花缘巧一愣一愣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还愣着做什么,就算不要跑远了,也先跑了再说啊!”小春在旁边急得直跺脚,“那帮人的样子,今天你们不跑,就得出人命!”
屋外果然喧哗声越来越近了,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掉。
“缘巧,走吧!”咬咬牙,一拉花缘巧的手。
花缘巧也意识到,如今若是不避开,今晚恐怕就要凶多吉少。她立刻点点头,马上跟了他,两个人往后门逃了去。
小春对那两个人的背影笑了笑,马上将门掩好,走到前门那边。他才刚走出来,就已经望见门前火光点点,那些拿着木棍的人,正好走到了门前。
“陈浩海就是住这个宿舍,对不对?”
小春沉默地点了点头,让到一边。几个人骂骂嗲嗲地进去了,马上就在里面大骂说没有人。小春估摸着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注意到已经逃走了的陈浩海和花缘巧,就低了头,也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想到,才刚走了两步,突然一个人拦在跟前——
“等一等,你好像是陈浩海的朋友?我们今天下午打他的时候,你还过来帮忙来着。现在人逃了,你现在又正好从里面出来,是不是……你给传的消息?”
小春心里一跳,抬起头来说:“你认错人了,我跟陈浩海不熟,只是凑巧刚好这也是我的宿舍,而我正准备出去方便一下而已。”
“方便?”那个人比小春高出一头,“我记得,厕所好像是我们来的那个方向,你这样跑哪儿去方便啊?”
“男人大汉的,哪里不能方便?”小春不想跟他纠缠,绕了路又想走。
“别想走!”那人一下再拦住了小春,“说,人到哪里去了?不说出来,今天老子就不放你走。”
小春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那帮拎着棍子的人开始朝自己包抄过来,心中暗叫不好。不过,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且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些人在他小春的身上浪费的时间越多,那陈浩海和花缘巧就够更多的时间逃跑。
“我不知道。”
他咬了咬牙,说。
“打他!看他说不说。”
一声令下,那帮人立刻一拥而上……
人潮如涌的火车站内,同时上演着数度悲欢离合。人们在这里相拥道别,嬉笑哭泣,无不感人。
花缘巧戴着一顶帽檐很低的宽边帽子,身上套着一件过大的外套,攥着陈浩海的手,跟着他走进售票大厅。
“缘巧,你在这里等我,我买了车票,马上就回来。”
“嗯。”
她目送陈浩海到前面去买票,便独自走过两步,躲到稍微不那么惹人注目的角落里,眼角随时关注陈浩海的行踪。他们已经在外面躲了五六天,每天只是出来买个包子什么的果腹就算了,直到今天,估摸着不会有人再留在火车站这样的地方等着捉他们了,才敢来偷偷地买票准备离开。
“阿嚏!”
她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在外面露宿了两三夜,虽然有陈浩海搂着,但对她稍显单薄的身子来说,还是有点顶不住。
墙角扔着一份过期的报纸,她过去捡了起来,随手扯下一边来,揉软了擤过鼻涕。不过,也就在此时,报纸边角的一条消息,突然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
她下意识地顺着标题往下读去,面上的颜色逐渐地变了。
“浩海……浩海!”
陈浩海刚刚挤到售票窗口前,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票,就已经听到花缘巧在后面大声地喊自己的名字,不觉变了脸色地回过头来。
他本以为花缘巧被花家的人发现了还是怎样地,在朝他呼救,然而他才刚刚转了眼,便发现花缘巧已经来到了自己跟前,脸上挂满了泪。
“怎么了?”他下意识地隔着栏杆扶了她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直指着自己手中的报纸,示意他看。
“我不识字的。”陈浩海有点尴尬,心想你怎么竟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小春……”她怔了怔,这才开了口,“小春死了!”
“什么?!”陈浩海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说,“不可能!他前几天还好好的。”
“是真的!”花缘巧又指着报纸哭了说,“这上面说,你在的工地发生暴力事件,一群人围着一个人用棍棒打,把人打死了,现在正到处抓领头的人呢!”
陈浩海面如土色,赶紧从栏杆底下钻了出来,将花缘巧拉到角落里,接过报纸细细地看——虽然,他其实看不懂上面的字。
“小春……死了?真的写了他的名字吗?”隔了许久,他仍是那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虽然没有写全名,但是这姓,这时间……都吻合。”花缘巧泣不成声地说。
陈浩海眼中一闪,突然地转了身,朝火车站的大门口走去。
“浩海!”花缘巧吓了一跳,忙追上去说,“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去看看究竟是不是小春!”陈浩海一边说着,脚下越走越快。
“我……我跟你一起去!”花缘巧愣了愣,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太阳很大,然而阴处却有种淡淡的寒意。
花缘巧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蹑手蹑脚地来到屋前,小心地凑近窗户准备往里探视。然而,她才刚刚将头凑到窗户跟前,还没来得及往里看去,就已经被里面的人发现了。
“缘巧?!”
坐在沙发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姐姐花茹巧。
花缘巧心中一惊,第一反应是转身直往门外逃去。
才刚跑出门外几步,花茹巧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扯住她道:“这几天你都哪里去了?妈妈都吓坏了,好一阵地找。你不见的那天,车间主任领着人去工地找你,那帮人不懂事,不小心打死了人。当时大家一哄而散,工地的人又说不清楚缘故,公安现在正四处找事主呢!你这个时候乱晃,万一让人给抓起来了,可怎么办?”
花缘巧想打听的正事这件事,逃的念头顿时没了,还反过来抓住了花茹巧的衣袖:“姐姐……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工地上打死的人,究竟是谁?”
“你怎么关心的这个?”花茹巧反而被她吓了一跳,“打死的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听说是绰号叫做什么春夏秋冬的,是个孤儿,虽然没读过书,还挺勤快自己学字什么的。他人缘似乎不错,今天就是头七,他们工地的伙伴们给凑钱办了个简单的丧事,准备像样地葬了他。”
她说到这里,才发现花缘巧已经整个人都怔住,恍如木头一般,不觉奇怪地伸手到她的眼前,晃了晃说:“……缘巧?”
“我……我没事,”花缘巧身子一震,有点心慌意乱地抬起头来,“姐,你刚才说,公安现在在找事主?难道指使人不是车间主任吗?”
花茹巧下意识地左右一看,将花缘巧拉回自己家院子里,才小声地说:“主任他是什么人,能这么简单地被公安抓起来吗?当时打人的不是他,一哄而散之后到底打人的是谁,现在也说不清。现在就知道是跟陈浩海有关,不小心牵扯到了那个春夏秋冬,不小心出的人命。现在可都紧锣密鼓地在找他呢!”
“浩、浩海?!”花缘巧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哎呀现在公安没线索,当然什么都先查一查,”花茹巧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对了?你有没有他的消息?有的话,赶紧报给公安去,至少万一查到你这里,你也可以戴罪立功。”
“我……我不知道,”花缘巧摇摇头,“姐姐,我现在得走了。”
“怎么?”花茹巧一把拦住她说,“你那天自己跳窗逃走了之后,就一直没回来,那个姓陈的据说也就从此不见了,难道你不是去找那个姓陈的了吗?”
“我没有……”花缘巧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只是想要一个人安静几天,所以我就到附近县城里找个地方住了几天。对不起,姐姐,让你担心了。”
“唉……”花茹巧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觉得妈妈做得太过分,感情的事情怎么能这样勉强呢?现在都不是封建社会了,怎么还可以这样暴力。”
花缘巧不等她话说完,又转身要走。
“你去哪里?”花茹巧下意识地抓紧了她的手臂。
“我不知道浩海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不见了的事。我现在去工地找他……问问看到底怎么回事。”花缘巧随口编了个理由。
“别去!”花茹巧死拉着不放手,“你还去工地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