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雪看亦真竟然伸手帮她系纽扣,小脸上一瞬间更红了,忙缩了抓着他衣襟的手,自己去扣纽扣。
他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闪动的样子好一阵,突然说——
“……我跟你回去。”
“咦?”
吹雪稍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亦真——他说……跟她回去?
难道是回去……摩鲁哥的首都?
“我跟你回去首都,”他已经缓缓地捧起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去救你的爱德华,和你的王妃殿下。”
“亦真……?”她似乎察觉到了他心中刀割过般的刺痛,手指攀上了他的手背,“你……真的带我回去?”
“是的,我们现在就回去……”生平,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笑得这样勉强,“究竟明早几点能到不好说,但是我们会尽量赶路。”
她看着他黑夜星辰一般闪耀的眼眸,面上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疑惑,手指小心地攀上了他的脸——
“亦真,真的可以?不会……不会很勉强?”
他笑而不语,将她的手收入自己的掌心,旋即打开车门,拉她从大雨中坐进车子。
“回首都。”车门一关上,他就对长杰说。
长杰动作果然利落,一个问题也不问,马上发动车子,掉头离开那个惹来大祸的泥坑,往首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雨依旧下着,道路泥泞,车子开得并不很快。甚至,因为路况比来时更差了,所以前进得比之前更加辛苦。
亦真从车后找出来几条大毛巾,扔了一条到前面给长杰,另一条扔给吹雪说:“脱掉你的衣服,用这个擦干。”
她看着毛巾,稍有迟疑,立刻被他发觉,直接伸手过来解她的纽扣,被她一声尖叫镇住。
“又不是没看过,乱矜持什么,感冒了事更大,”他将毛巾围住她的身体,手排除万难地继续去解纽扣,“再捣乱,连衣服都要坏掉了。”
“不是……”她死死地扒住他的手不放,涨红了脸朝长杰的方向示意了好几下。
亦真从镜子中看到长杰全神贯注望着车子前方的双眼,并不在意地笑了,不过他还是贴身过来,拿着毛巾抬手替吹雪挡住了身子周围:“动作麻利点,我替你挡着。”
她终于红着脸,在他的小小保护圈内,仔细地脱掉身上已经湿得贴身的衬衣。衣服一离开身子,马上打一个寒颤,鼻子痒得忍不住,喷嚏就喷了出来。
“阿嚏!”
就在这一瞬,亦真将大毛巾照着她周身围了过来,连她一起抱在怀中。他温热的体温透过毛巾传来,立刻为她带来无尽的安全感。
吹雪抬头望着近在眼前的那双漂亮眼眸,禁不住红了眼眶——
“亦真,谢谢你。”
他也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只是欲言又止。
女人在他的怀中感动或者动情都是常有的事,但一直以来,只有这双眼睛曾经让他也有过感动或者动情的感觉。回忆是很要命的东西,曾经美好过的东西都会在回忆中一再变得更加美丽。当然,也越发的令人不敢再去触碰,可能其实不那么完美的现实。
他曾经以为,她已经在他的生命中以过客的方式,留下了一个永久的完美的句号,再也不会对他现在的生活有任何影响,然而……回到中国之后,几乎所有事情的发展,都超出了他曾经的设想。
最令他意外和震撼的是她。
她变得如此美丽,令人炫目。个性里留存了当年曾经有过的所有可能吸引他的优点,同时改过了大部分他曾经不太欣赏的缺点,最致命的是……他发现,她的心里可能仍一直有他的位置。
虽然她很清楚地已经有了男友,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然而……她看着他的眼神,却一次次都流露出对他的眷恋,甚至他每一次的逗弄,有意无意的诱惑……天晓得那些时候他都在做些什么,天晓得被诱惑了的究竟是她,还是他自己。
他唯一清楚知道的是,现在的他,再不想一个人回去澳大利亚了……
吹雪看着亦真的手,缓缓地攀上自己的头,感觉到那修长的手指,爱怜地穿过自己的长发,忍不住朝着那个方向,猫咪似地靠了过去。
就在这时,车子突然一个颠簸,两个人都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吹雪的头更是直接撞向了车顶,幸好亦真的手在中间做了缓冲垫,否则一个大包直接就起来了。
“呀!”
吹雪一声惨叫,不是为了自己的脑袋,却是为了心疼亦真的手。
“对不起。”
前面开车的长杰抬眼道了一声歉,车速未减,依旧直往前开。
“很疼?”
亦真见吹雪喊叫,马上抚了她的头,柔声询问。
“你的手,疼不疼?”她根本没管自己,直接找了的他的手来看。
“傻瓜,我没事,你自己没事吗?”他又好笑又好气,只得随便替她的头揉了揉。
“我没撞到,”她躲开他的手,“我只是感觉你的手被狠夹了一下,吓一大跳。你的手没事吧?”
他这才回过神来,愈发地哭笑不得:“那你胡叫什么?我还以为你撞得很惨呢。我没事,别胡乱担心。”
“我真的是担心你啊……”她委屈地抬眼看着他,好似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狗。
他一瞬间被那样的眼神吸引,好一会儿才低声地说:“你知道吗……?你突然看起来好像七年前的你。”
“我……”她稍带委屈地说,“我至少比七年前成熟一点了吧?”
他忍俊不禁:“尖叫的本事倒是涨了。”
“什么?!”
她恼怒,粉拳伸了过来,一阵连捶。
他忍不住大笑,将她拢入怀中,正想要捧起她的脸亲下去,脑中突然闪过的某种意念,令他骤然停了下来。
“亦真?”吹雪怔了怔,为亦真眼中突然沉淀下来的颜色。
他沉默地凝视着她的水眸。
她的眼神如此纯净无暇,令他无法相信,刚才那样热情如火的吻,竟然是为了让他同意带她回去首都……
“亦真,你怎么了?”他这样突然安静下来,她反而慌了神。
“……我们明天到的时候,时间不会太早,可能那边已经对上火,一切都无法挽救了。吹雪,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竭力地整理思路,让自己说一些有意义的话。
“我……我只是希望能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尽可能挽救形势。”提到这件事,吹雪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垂下眼露出沉思的神色。
亦真伸了手,将她揽入怀中,细心地抚着她的背。这动作看起来很温柔,然而其实,他只是不想要再看她露出担心的神情,不管她挂心的究竟是宋子蔺还是爱德华。
车子仿佛行驶在地狱的路上一般,前方一片杂乱的树林,路上颠簸不断。
亦真知道,这一次回去摩鲁哥的首都,就跟自己走向地狱没有什么区别,将会面对怎样的危险,根本无从知道。但是,他们要回去,因为他已经决定顺从她的意志。
吹雪——如果,那就是你的愿望,那我只好努力为你实现它。
我已经决定搭上我的性命来爱你,那么当然,不会怕陪着你奔赴地狱。
宋子蔺在房间里来回地走着。
很多年以来,她不曾像现在这样焦急地等待过。
手中钻石镶嵌的电话非常华丽,然而她注目的只是电话上的指示灯,她在等绿色的来信信号灯亮起。
“母后,这么早就起来了?”
爱德华的声音没有预料地在身后响起,宋子蔺回过头去,面上稍有惊讶之色:“爱德华,你已经起来了?”
“对,睡得不是很踏实,干脆就起来了……”
爱德华的身上穿着丧礼用的黑色,系着同色领带,头发收拾得一丝不苟,然而,神色却有点僵硬,眼角有深深的暗色。
就在此时,他看着宋子蔺的神色由惊奇变成惊讶:“母后,莫非……您一夜没睡?”
宋子蔺一天说不好会换几套衣服,有时就着衣服换首饰,有时不换,但是有一点,她从来不会重复戴前一天戴过的珠宝。而且,她身上穿的,只是日常的衣服,并不是今天这样的日子应该的隆重穿着。
所以,爱德华一眼就看出来了。
“哪里的事,”宋子蔺对他笑了笑,“如果你指的是我的衣服,那是因为我想要简约一点出席葬礼——你知道,实在没有心情梳妆打扮得太隆重,毕竟这不是喜事。”
“……母后,”爱德华欲言又止,“您用过早餐了吗?”
此时,宋子蔺突然发现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于是对爱德华点点头说:“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一会儿才吃。”
爱德华出去之后,她才将电话接了起来:“怎么样?”
“他们已经投降了,所有人。现在正在一个个地收缴武器,清点那个基地里所有的人和设备……”传过来的是吉特的声音,“王妃殿下,一切都如愿而行。”
“那就好,你继续,之后再对我汇报。”宋子蔺松了口气,就想要挂断电话。
然而,电话那头的吉特说道:“王妃殿下,我现在正在赶回王宫的路上。我担心想要攻击王宫的可能不止这么些人……”
“安全起见也好,你回到王宫来之后,就负责王宫的整体安全。”
“好。”
“对了……”宋子蔺突然问道,“有见到吹雪吗?”
“EeasonChan和公主殿下都不在大本营内,可能是已经离开了,”吉特冷静地回答说,“一切都如王妃殿下的预料,他们获得时间和自由之后,自然有办法离开摩鲁哥。”
“知道了,你尽快回来吧。”
吉特的电话挂断,宋子蔺真正地放松下来,对窗外的花园那层浅色的阳光笑了起来。
亦真主动找上门来,以自由革命者自行解散为交换,请求她动用权力放出俘虏的自由革命者人……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他的话。要求以长杰为人质作为交换条件,又让吉特故意放出长杰,其实只是为了出动诱饵,以钓到大鱼。
长杰脱身之后,果然跟亦真直奔自由革命者的大本营。吉特凭着追踪器找到了地址之后,马上集结人手进行镇压。不出所料,他们遭到了强烈的抵抗,对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大批军火,加上困兽之斗,十分顽强,所以虽然吉特所带的是她训练精良的特别守卫军,战斗仍一直持续到天明。
如今……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今天的葬礼之后,马上就是订婚仪式。
从此,爱德华的身份和地位都将会真正地稳固,而威胁王权的自由革命者也遭到重创,短期内不可能会有大的威胁了。
而且,吹雪已经安全地离开摩鲁哥……
她终于,可以真正地松一口气了。
就在此时,花园尽头不知为何,开始了一场骚动,好像是什么人在哪里吵闹着想要冲进来。
这种事在摩鲁哥是不常见的,因为王权在人民的心里根深蒂固,没有什么人会对王族不敬,更没有什么人会跑到王宫来闹事。
所以,宋子蔺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骚动的方向。
等她看清楚那是什么形势之后,那张美丽的脸上,脸色已骤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