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头,便闻见一阵似曾相识的西域沉香之味,司徒槿不由得眨了眨眼,稍稍避开了些,因为这个方向正巧面对着西斜的太阳,刺眼得紧。
眼前挺拔的身形背着阳光,显露出一圈闪亮的轮廓,精美的发带垂落在空中,多彩的颜色落下彩虹一样的霞辉。
司徒槿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总算把人认了出来,惊得睁圆了眼睛,嘴巴都变得结巴:“你?……怎么又是你?”
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集市见过两面的那个楼兰艺人——蓝迪。他正扬起嘴角,对司徒槿淡淡地笑,双手圈在胸前,头微微地偏向一边。
司徒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想起来身后还有那一个美艳的楼兰舞娘,忙着又往旁边多挪了两步,这才肯站稳了望着他们。
蓝迪见她这样慌张,忍不住笑得开了,轻咬了一下下唇,道:“你怕什么?我们又不是野狼,不会吃了你。”
司徒槿的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霞:“……为什么要跟着我?”
这里距离刚才的集市已经有相当一段距离,如果当时在集市里跟他二次碰面都是巧合,现在就肯定是他自己跟上来了。
而且,她都已经在集市里大叫这说自己是“安泰公主”了,现在靠过来的每一个人,她都必须要特别小心……
蓝迪将自己圈着的双手松开,自腰间将自己的钱袋摸出来放到司徒槿跟前,笑道:“姑娘,你之前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只是想要请你到附近的酒店小斟一下,聊表感谢之意而已。”
司徒槿挑了眉,还是没放松警惕,板着脸说:“只是举手之劳,无足挂齿。而且你自己不是早就发现小偷了么?只是我冒失地冲上去,比你动作早了一点而已……说起来,如果不是你给我解围,我还要被人当成小偷,当众羞辱了呢。”
蓝迪并不搭话,那双锐利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司徒槿,细细地掠过她的发丝,面颊,下颌……眼中的笑意渐渐地更浓了。
“……做什么?”
司徒槿被人这样露骨地盯着打量的次数并不多,顿时有点不悦。
“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闺名。”
夕阳的金黄色光辉之下,蓝迪那双琥珀色的鹰眸,显得分外地亮眼。
司徒槿的眉头轻蹙,这才想起来,在她看见星夜靡之前,的确是站在蓝迪的面前跟他说着话,而且他才刚刚问到她的姓名,她便突然地自谈话中逃开了。
他……只是为了问她一句姓名,所以跟到这里来的?
开什么玩笑。
司徒槿心中冷笑,面上也冷冷地,不吭一声,光态度已经很明晰地表示了她“无可奉告”的意思。
蓝迪却全不在意,轻声的继续说道:“你刚才在集市里说……你是‘安泰公主’?”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静许多,如悠远的古琴在远处响起,听得司徒槿的心中轻轻一颤。
“……那只是一时急中生智。”
她小心翼翼地,否认了自己方才大声喊叫的说法——对方是楼兰人,若是因为她是安泰公主,便打起了什么不好的主意,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她才不要出了虎穴,又进狼窝。
蓝迪的眼眸中点起了兴致的光:“哦?听起来,姑娘似乎有什么麻烦事,就在眼前的。有没有什么在下可以帮忙的地方?”
司徒槿的心中摇晃了一下,差一点没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去,觉得这几个旅游艺人有可能可以把她带回祈胤去。
然而,她心里却其实再明白不过——在星夜靡的势力范围之内,就算这几个人是真心地要帮她的忙,她也一样逃不掉。
搞不好,还会连累这几个人。
星夜靡是绝对不可能放她离开的,他会用什么手段来对待尝试帮助她的人,就更加简单地可以预见得到。
如果他们是怀着坏心靠近过来,那么拒绝是最好不过了;若他们真的是好人,那么……拒绝就更加是最好的选择。
“我没有什么麻烦事,就是想要在集市里胡闹一下而已——那么多人,都停下来听我说话,很有趣的事情不是?”
于是,司徒槿故意露出任性的面孔,耽起黑白分明的眸子,扬起傲气的下巴,不太友好地望着蓝迪和那一位美丽的少女。
蓝迪静默地望着司徒槿,又转眼与旁边那一位美丽的舞娘对视而笑,说了两句司徒槿听不懂的楼兰话。
那个美丽的少女顿时“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双美目细细地在司徒槿的脸上打量过,也是用楼兰语回了一句,而后便笑得更欢了。
司徒槿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只觉得肯定是跟自己有关,顿时觉得对方也十分失礼,有点恼怒地道:“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姑娘,”蓝迪轻轻地唤住了他,然后,缓缓地自手指上退下一个银色的指环来,“这一个给你,请务必收下。”
司徒槿都都转了身准备离开了,硬被人这样唤住,已经是非常地不情愿,再看他居然给自己一个指环,不由得莫名其妙:“这……这是做什么?”
可是,她再仔细地去看那个指环时,却突然发现那个指环的质地非常地罕有,非金非银,不知是什么金属,反射着妖艳的银光,有一种别样的亮闪闪的感觉。
她突地觉得哪里不对,不由得抬起眼,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人。
他的确是很年轻,可是身上有一股与他的年龄非常不合的老成世故,而且有一种隐然的气质,总令她觉得他的出身不会太平凡……
他,真的是一个普通的旅行艺人而已么?
“如果姑娘的目的地是祈胤,那想必定会经过楼兰,”蓝迪幽幽地说,面上却是深邃严肃的表情,“这一个指环,是吉祥之物,可保平安,也算是在下的一点点心意。”
听了这一句话,司徒槿不由得睁得大大,再一次仔细地打量了眼前这一名楼兰男子。
半晌,她终于沉了气,伸手接过了那一枚指环,收入怀中。
“那……从此以后,我们互不拖欠了,”完这一个动作,司徒槿抬了眼,牢牢地盯着蓝迪的眼睛,“以后,请你不要再跟着我。”
蓝迪微微地笑了,果然不再说一句话,往那一位美丽的舞娘打了个颜色,两个人便默契地转身离去。司徒槿反而被他们这样干脆的行动弄得怔了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也应该做自己的事去,而且也觉得肚子真的饿起来了。于是,她扶了扶肩膀上的包袱,四下开始寻找起店面干净的酒家来。
她其实也不是狼吞虎咽,只是这里拿一点,那里吃一口,一会儿就饱了七成,习惯性地站起来到旁边休息一会儿。
她从怀中掏出那一个闪亮的银色指环,放在手中静静地观摩。
这个东西果然是她从未见过的任何材质制成,不知为何竟然会这样光滑如镜,而且手工精细,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珍品。
哪一个叫做蓝迪的旅游艺人,为何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呢?
这个东西若是碰上了行家,恐怕能够当个很好的价钱,只是他说这是吉祥之物,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来头,所以才会这样与众不同。
司徒槿忍不住将指环往自己的各个手指上套去,发现竟然全都太大了,只能戴在拇指上,顿时失了兴致,将那个指环又收到怀中。
她虽然觉得惊奇,但是也没有太讶异到心底去的感觉,毕竟天下珍奇的东西她这些年来也见得不少了,也还总是见到新的好玩东西,所以觉得世上无奇不有,反正没见过的多了。
回到桌边,正想要再随便吃两口好吃的,房间的门却簌然被人推开了。
司徒槿才刚刚夹起来一块羊肉,闻声头也不抬,只很不高兴地说:“进来,也要先敲门,不敲门,也要在门外先招呼一声!你们这店的小儿,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没礼貌?”
可是,她的身后只有轻轻一声,门合上的声音,来人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