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
发觉星夜靡的情绪不对头,司徒槿暗暗吃了一惊。
究竟是谁,竟然敢当众说出这么一句,令星夜靡勃然大怒的话来?
她心下疑惑,赶忙抬了眼,想要看个清楚。虽然这个声音有点似曾相识,可是,她一时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这个人讲话。
然而,门口聚着那么多的人,房间里也已经站了很多的人,她无法看到门外那一个说话的女人。现在,则甚至连星夜靡的表情都看不到了。
不过,马上便有人先后地问了安。
“左夫人好。”
“给左夫人行礼。”
人群自动分开了……看得到一个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缓缓地走进屋来。
司徒槿伸长了脖子。
那个人再往前走几步,露出头上华丽的装饰,衣袂长长,精致的容貌在火光之下显露出深刻的轮廓。
司徒槿见到这张面孔,才真正确认,的确那个曾经在秋猎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左夫人。
这一位昆莫身边的左夫人,此时驾临这个水殿,不……更具体一点,驾临星夜靡的寝室里来,而且来得这么巧,是什么用意?
而且穿得这样豪华……
想到衣饰,司徒槿突然意识到到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竟然只是一条毛毯裹身的状态,如今房间里的人还变得越来越多……她顿时羞红了脸,赶紧又拉了附近一条毯子,将自己全身上下。
这一下,真正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对闪亮的眸子静静地观察着形势的变化,再不漏一点点春光养别人的眼。
可是……咦?
这是什么?!
她突地发觉自己脖子上的异状,不由得怔怔地低头去望那一点亮闪闪的东西。
她自己这样低头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绿色和黄金的边缘……伸手摸去,竟然是一个坠着巨大链坠的项圈,刚好环着她的脖子,上面有精细的花纹,雕得非常温润,完全不伤肌肤,是能工巧匠的作品。
那一个链坠,主体是一块方形的石头,周围定然是以黄金镶起,同样是细致的雕工。
司徒槿费了好一会儿脑筋,才终于想到了这会是什么东西。
肯定是星夜靡离开水殿去视察辖地之前,从那一名姓万的商人那里,高价买回来的祖母绿……
她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星夜靡是什么时候给她戴上这种东西的?
好像隐约地记得某个片段……在他与她云雨一番之后,离开这个房间之前。
——凭什么给她戴上这个?!
司徒槿烦躁地伸手去寻找项圈的扣子,想要把它取下来——这种东西她堂堂一个长公主怎么可以戴着?太丢脸了,简直就是一张狗牌。
可是,她找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找不到什么凹凸的位置,使劲地掰,也掰不开……这个项圈似乎是用她所不知道的方式给戴起来的,星夜靡给她戴上的时候她神智不清,现在又没有镜子,轻易找不到解开的办法。
司徒槿气得额角都蹦了汗,可没办法就是没办法,只好晦气地轻声哼了一句,不甘心地暂时将这件事押后再议。
她在这边胡乱折腾,房间的另一边,气氛却是严肃得都可以将人压扁。
“星夜给左夫人问好,”星夜靡微微地点了点头,话语中有种冷笑的味道,“今天是什么风,居然能把住在中宫的左夫人,吹到星夜的寝宫来了?莫非左夫人在内城住了这些年,还是会迷路不成……?”
听到这句话,周围好些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星夜靡是四巨头之一,左夫人只是一届王妃,但是毕竟是昆莫的大妃,又是星夜靡的长辈,怎么说,星夜靡也应该谦让几分的。
然而他如今的一番话,说得好不客气,简直就不给左夫人半分面子。
然而左夫人面上却是笑吟吟地,完全没有要生气的意思,视线流过那一名女刺客的脸上,道:“鹰王,她不是你的人,为何要这样向你求救?”
声音柔和,然而语气硬得叫人心凉,一双美眸带着威严,并不畏惧,悠然地抬起了对着星夜靡的蓝色眼珠。她并没有回答星夜靡的问题,倒是先将最锐利的箭头,指向了他。
“既是刺客,就是怀着歹意来的。刺客说的话,根本就没有去听的价值。”
星夜靡回答得同样不紧不慢,轻蔑的视线扫过地上的那名女子,傲然的神色现于面上。
左夫人垂眼轻笑:“鹰王,你不必着急……我不是要怀疑你——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司徒槿在旁边无奈地耸了耸肩——
看来,这个左夫人今天来这里,也没打算做什么给星夜靡面子的事……这两个人就死抠去吧,旁人是无法劝的。
“这一件事,相信元老院一定会彻查,一切自有定夺。”星夜靡冷静地答道,也不退一分一毫。
“当然。”左夫人媚然一笑,彩壁生辉。
说完,她水袖一挥,下了命令:“还不快将刺客押下去。”
“啊……是!”
那些卫兵们终于寻找了自己的立场,赶忙行动起来,将那名女刺客扭送出门外去。怕她会要咬舌自尽,他们还迅速地拿布条封住了她的嘴巴。
不过,她只是努力地挣扎了一下,并不再向星夜靡求救,便随着那些卫兵们出去了。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一直紧紧地盯着星夜靡,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分毫。
连在旁边看着的司徒槿,都觉得这个女刺客对星夜靡的态度实在暧昧得过分,就更不要说一房间的士兵们,除了星夜靡身边的人,都开始以怎样的视线,来回地打量着那名女刺客和星夜靡了。
那些人带着刺客扯出门去之后,房中立时就空了许多,只剩下星夜靡和左夫人,其他人都早已自觉地退出了房间之外。
司徒槿在旁边的大床上,依旧卷在毛毯之内,看着人都规矩地闪了,一时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这样卷着毛毯爬出去,还是该就这样静静地呆着。
不过……她有点汗颜地想着——现在面前的两人都已经进入对伺状态了,她还是乖乖地呆着吧。
星夜靡冷冷地望着左夫人,面上连一丝佯装的笑意都没有。
两个人就这样,在房中对伺半晌。
终于,星夜靡缓缓地开了口。
“这里是星夜的内室……该是床奴才能进来的地方,请左夫人回避。”
这句话说得意味莫测,叫一旁的司徒槿听得一颤,不知星夜靡究竟是单纯地要请左夫人走出去,还是要借机嘲笑左夫人自甘与床奴同列,又或者两种意思兼而有之。
不过,这句话里的“床奴”二字,严重地刺伤了她自己的自尊心……司徒槿心里暗暗发酸,不由得默默地咬紧了牙。
左夫人的眼睛闪了闪,一双深沉的美目,果然往司徒槿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鄙然的目光轻巧地扫过司徒槿身上盖得乱七八糟的毛毯,自然顺便想象柔软的毛毯之下那一具洁白的身躯,最后,却是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声。
“外间传说,你破天荒地放了个暖床女奴住进你的内室来……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实在令人意外。看来,她该是一个很会诱惑和服侍男人的女奴吧?”
她放肆地盯着司徒槿的眼睛,鄙夷之色尽现眼底。
司徒槿顿时从脸上一直红到了脚板底,心底一股又羞又怒的感觉,差一点没窜起来骂了回去,告诉这个讨人厌的女人——她不是什么床奴,更没有去诱惑什么星夜靡!
然而,她现在这样狼狈的样子,自己都觉得羞耻,就算捅破自己是一个公主的身份,就算说明了她并非自愿,也根本没有任何光彩可言。
想了半天,司徒槿终于还是选择咬紧了牙,不发一言,毫不示弱地对左夫人瞪了过去。
反正她不过是被逼的,又不是本性下贱,只是没有办法……凭什么竟被她这样的老女人这样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