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斯!”星夜靡往空中伸出手,大声呼唤鹰的名字。
那头鹰轻盈地落到他的手上,又顺势再一个扑腾落至他的肩上。星夜靡爱怜地伸手抚摩它的羽毛,亲昵地靠着它的身体道:“好久不见你了,跑哪里去了?”
蓝色的眼眸一闪,他从雄鹰的腿上,解下来一个小小的羊皮卷。
展开,果然是他所熟悉的那种纤细公正的字体……显然,这是艾果拿随身的墨筒和笔写给他的。
星夜靡禁不住淡淡地一笑。
这样看来,艾果果然是安然无恙了……而且还有重要的情报送回来。
但马上,那双俊秀的眉再次紧紧地蹙紧了。
星夜靡将那张羊皮纸反复地看了数遍,面色渐渐地沉了下去。
突然,他猛地将它攥到拳中,转身往扎营的军士区快步走去了。
司徒槿静静地躺在粗简的毛皮之上。
从她出生以来就没有睡过这样腥臭的毛皮……简直像是长年都没有清洗过,上面睡过无数肮脏的东西似的,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连死人都有过。
但是如今她全身乏力,困得脑中都一片空白,根本没有能力从这讨厌的毛皮上爬起身来。甚至……其实她心里很明白,比起大多数在行军中,直接蹲在地上睡觉的军人们,她已经算是得了特别的优待了,身为一个女奴,本来没有什么抱怨的余地。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重要的是……
一滴晶莹而滚烫的泪水滚出她美丽的眼眶,停在小巧的鼻梁上一瞬,便带着闪烁的华光落入了错落的毛皮,再也找不着了。
毛皮之下按紧了自己的小腹,司徒槿轻轻地蜷了起来,眼泪却忍不住越落越多。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在这样的时候,她……
突然,外面响起她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司徒槿的身子轻轻一颤,她默默地转了脸,抬眼去望帐篷的帘子。
那个脚步声一直到了她所在的帐篷前,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换岗。你们快去吃晚饭吧。”
另一个声音不满地道:“怎么来得这么晚?我现在赶过去恐怕都已经没吃的了。”正是今天在门外守了她司徒槿大半天的卫兵。
“你也知道,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差事,谁都不想干,我们小队可是闹了好久也没人肯来,我才勉为其难地过来的。”那个新来的声音无奈地道。
“谁不是这样?”离开的脚步声响起,“莫名其妙跑出来个神秘的女人……不知两位大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才连行军都停了下来,专门服侍这个女人!”
“这是大人们的宏图大志,我们做小兵的,又怎么能猜得透呢?还是安守本分的好。”
“我就是想不通,什么宏图大志,居然要我们大冬天地离了家园,冒着严寒跑去打仗!简直是反了老天爷的行为……”那个不满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于再也听不到了。
司徒槿的呼吸早已紧张得乱了套,到此时,她才终于敢挣扎着从病榻上爬了起来,微微地喘着气,一双杏目四周满是渗出的薄汗,望向帐帘。
果然,只是稍等了一刻,帐帘便被轻轻地掀开,一个轻灵的身影闪身进了帐篷。这个人穿着军士的服装,面色深黑,方眉大目,一副莽汉的样子,但是一双眼睛,却透着别样的睿智。
他看到已经爬起半边身子的司徒槿,微微一笑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司徒槿轻喘着气道:“我知道。铃音她也安然无事吗?”
这句话令她面前的男子微微一怔,竟一瞬答不上话来。
一会儿,他翩然笑了道:“她非常安全,我们都顺利地避过搜索石林的士兵,到了安全的地方。如今只是来救你的。对不起……我们花了大量的时间考察这个营地的情况,到现在才敢潜进来。”
虽然轻描淡写,但其实,蓝迪从马上摔下来时摔得相当狠,现在还有一边脚是不灵活的,但是救人的事情宜早不宜迟,所以他其实是逼着铃音陪他尽快地侦查和部署,亲自潜进这里来的。
他轻轻地走到司徒槿跟前蹲下,伸手替她抹去额角的汗,又笑了问:“这一次,你为何这么快就辨认出来是我了?莫非师傅教我们的易容术,竟然有破绽不成?”
司徒槿淡淡一笑:“不是的,我只是因为睡在地上,听着了你的脚步声而已……你的听力也是敏锐,而且因为你跟师傅修习了内功心法,只怕是比我还要敏锐千万倍呢。蓝迪,你果然来救我了……不过,知道你们没事,就已经太好了。”
“看来你已经记住了我的脚步声……”蓝迪的面上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警觉,“实在是我的荣幸呢。至于来救你……那是我这个你的崇拜者,即使耗尽生命也一定要做到的事情。”
司徒槿从第一次见他到现在,都一直听他说这样的甜言蜜语,此时也早不知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只笑着听他说完,道:“谢谢你来救我,蓝迪。”
蓝迪顿了顿又接着说:“铃音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马,晚了恐怕有变,我们尽快动身吧。”
“等一等,蓝迪……”司徒槿阻止蓝迪就要伸手过来搀扶起她的动作,“艾果呢?”
“艾果?”蓝迪一怔。
“那个……那个一直跟着我们到这里,又跟我一起被捉住的少年。”司徒槿轻声解释。
她被捉住之后,曾经跟艾果在一起呆了大半天,但是他中了箭,一直都昏迷不醒,发着高烧,司徒槿求旁的兵士叫军医来,他们也是不理,急的她团团转,却也是无计可施。
直至被叫到大帐去,被踢得死去火来……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艾果了,实在不知道他如今的情况如何。所以她非常担心,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他的情况我并不是特别清楚,但他被关在跟你不一样的地方,身旁很多军士,不容易逃脱……”蓝迪淡淡地道,“如今当务之急,还是我们要尽快上路,这些闲事,还是少管的为好。”
“闲事?”司徒槿缓缓地咬紧了牙关,“艾果是因为我才会被捉住的!如果我就这样自己逃了,他……他一定、一定会被……”
“即使是这样又如何?”蓝迪打断了司徒槿的话,“为何你会对星夜靡的随从有这样的不忍之心?如果不是他这样跟着我们,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落到他的身上……而且,不是他的话,我们说不定还不会碰上这里的侦察兵呢!你救了他,他还会回去向星夜靡报告我们的行踪,到最后,你的善心只会为你带来麻烦!”
“我知道……”司徒槿蹙紧了眉,“可是,蓝迪,我现在无法离开这里……”
蓝迪一怔:“无法离开这里?”
他这才注意到,司徒槿的脸色不是一般地苍白,简直就好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一样,在火光之下,新渗出来的汗水又盈满了额角。
“你……怎么了?”他不由得紧张地扶稳了司徒槿的肩膀,“他们把你怎么了?我是不是来晚了?”
“我……”司徒槿一想到之前军医在自己跟前说过的话,便忍不住清泪直流,“我不能……我无法跟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