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罗靡对星夜靡的喊话完全不为所动,伸手往身后的箭囊抽出一支利箭,弯弓搭箭——
“究竟是她自己走上的不归之路,还是有人见死不救,甚至推她一把……就只有做的那个人知道了。”
“希罗,你……”
“星夜逆贼……你吃我一箭!”
星夜靡的话音未落,这支离弦之箭早已划破空气,直朝着他呼啸而来。
这一箭,就此生生地割断兄弟情分,歃血之盟,将之前所有的恩情交情全部毁之一旦!
星夜靡真正地愤怒了,手中的弯刀甩手将身旁的一个骑兵砍落马下,再一挥起,便将已飞到面前的箭生生砍断。
“既然如此,就休怪哥哥我不近人情了!”他大喊一声,随之对身旁的军士下令道,“我星夜靡引以为豪的将士们!背信弃义的希罗已经不再是我星夜靡的同盟兄弟,大家不必留情,将敌人斩杀到最后一人为止!”
星夜靡手下的士兵,尤其是近身的卫队,均是久经沙场的老到军士,虽然处于劣势却完全不见慌乱,阵型稳定,忠实地照着指挥而动,所以虽然数量不足,但在星夜靡等人的战术之下,竟反而接着山谷的狭窄之便,客服了人数的差距,硬是跟希罗靡的军队打了个平手。
之前看到希罗靡出现,众人都知道今日中了自己人的埋伏,看来凶多吉少,一时有点散乱,但此时听星夜靡这样一句,士气立时高昂起来,没有人再想着败仗或者逃走之事,转而与眼前的敌人拼命起来。
“呵……好大的口气,”希罗靡在山腰之上冷笑一声,又抽出一支箭,“今日你不过这点儿人马,便是能逃了去,也算你命够大了——居然还该说什么将我的人斩杀到最后一人为止?可笑!”
说完,利箭离弦,“簌”地朝星夜靡再飞了过来。
星夜靡见希罗靡一箭不够,竟然又朝自己发了第二箭,简直怒火中烧,伏到马背上躲过这一箭后,再不犹豫,抽出自己的箭羽,便要以牙还牙,送希罗靡个还礼。
希罗靡却在此时,唇角一弯,笑了。
“你在看哪里呢?”
星夜靡箭还没有搭上,便听得而后风声,知道不妙,也来不及往身后去看,随手抽了腰间的匕首,便凭着声音的方向往后一掷!
只听得惨叫一声,金属的东西当啷落地,便是什么沉重物体落下,马匹惊走的嘶鸣赫然响起。星夜靡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大将,早已滚落在地,满脸泥土,面目看不清楚了,却从衣着,可以认得出是希罗靡身边地位相当不错的一员将领。
“星夜靡大人!”一旁的盖亚显然见到了方才的一幕,早已朝落地的那人补了一箭,赶到星夜靡的身边,紧紧护住他身后的薄弱地方,“盖亚来晚了,实在是对不起!”
希罗靡见到自己的爱将被星夜靡这样一剑刺中,滚落在地,又马上被盖亚一箭穿心,俊眉立时蹙得紧紧,伸手再攥了一枚箭羽,拉足了弓,又是一箭直往星夜靡这边射来!
星夜靡尚未来得及跟盖亚说上一句话,便又听到长箭破空的声音,心中怒不可竭,正想挥刀再将这支箭撩开,却突地感觉到一阵冰凉的寒麻之感,从自己的手腕急急地一直穿刺自心脏,整个人便突地失了气力,完全麻痹掉了!
他暗暗叫一声不好,却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朝自己飞来,无人来得及伸出援助之手,不偏不倚地射入了自己的胸膛……
“星……星夜靡大人!”
盖亚就在他的身旁,本来满以为这对星夜靡来说是小菜一碟的,却没想到星夜靡的动作居然突地停在了半空,就这样生生地接了那一箭,人也似乎失去了知觉一般,猛地往旁边歪去,然后——
第一次,看见那一位神一般的存在,从阿斯兰的背上滑下,往地上落去……
“什么?乌孙的鹰王叛变了?!”欧阳耀祖实在无法掩饰自己的讶异之情,手中的奏折“啪”一下地落到了地上。
窗外,鸟语花香,早已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春景了,但暖香阁内,仍是带着一点点寒凉之味,似乎冬天的寒意,仍盘旋在此,不肯褪去。
司徒楻朝自己的丞相点点头道:“是刚刚送来的情报。这是其中一条,其他几个西域大国,也都各有不同的变故……你自己看吧。”
说完,将手中的一卷简报,递给欧阳耀祖。
欧阳耀祖急急地接了过来,仔细地看了一轮,又再看了一轮,才大汗淋漓地道:“不是吧?不过一个冬天,怎么事情这么多?乌孙的鹰王跟昆莫的儿子打了一仗,是因为他们抢了他的宠姬……荒唐,荒唐。他就此灭掉昆莫的两位传人,更举旗谋反……如今两军严阵以待,一触即发。真是荒谬之至,那一位鹰王看起来深谋远虑,绝非这样急功近利,置百姓之苦难不理,只为一己私利就发动战争之人啊……”
司徒楻摇摇头:“欧阳,人不可貌相。更何况,若战争的导火线是因为女人,则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如今更已是离弦之箭,无法回头……如今的形势看来,这一位鹰王不成王便成寇,这数月间,乌孙定要血流成河了。”
“真是的……之前是匈奴,现在是乌孙!为了一个王位,他们那些草原民族还真是够大动干戈的。现在匈奴倒是莫名其妙地和解了,却竟然提出跟我们要恢复和亲之约的请求,要将那一位被掳走的安泰公主嫁过去,还是嫁给谋反的那一个努哈蚩……真不知道这些马上之人,腹中装的都是些什么怪异的经纶!”欧阳耀祖叹气兼摇头,一副愤慨之态。
司徒楻幽幽地接过去道:“还有……楼兰。楼兰王突然暴毙,却在临死之前急急地立了一份遗嘱,要求将王位传给自己一位从未有过名分的宠姬之子……那名宠姬,当年因为在皇宫内施行邪恶的咒术被赐死,那一名皇子从此流落民间,下落不明。奇怪的是,这一名皇子在两个月之前重新出现在楼兰之后,很短时间内便得到楼兰王的赏识和喜欢,日日留在身边陪伴……不过,实在没有想到的是,楼兰王竟然会这么突然地撒手人寰,又竟然会决定将自己的王位,传给这一位庶出的皇子,毕竟他本人曾经杀死这位皇子的母妃,甚至并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儿子,将他流放在外多年了。”
“我反正是无法理解那些疯狂的想法,”欧阳耀祖耸耸肩,“不过,这样的变故对我们来说,也不算的是什么坏事——匈奴要和亲,就是和气生财的意思,我们慢慢拖着谈判即可;乌孙内战,远得我们反正也管不上,也不必去管……倒是楼兰,我个人认为有必要去了解一下后继的情况,看看新的楼兰王,对我国的态度和政策如何,是否可以有进一步的邦交,亦或如旧,又或者更糟糕……”
司徒楻点头道:“爱卿说得极是。那这件事,就拜托给爱卿如何?不日带了合适的彩礼,往楼兰去,贺喜新王上位之余,也顺便探探口风。”
“臣遵旨。”
欧阳耀祖正待行礼领旨,不想身后突地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今日又在聊什么国家大事?我怎么听得什么乌孙,什么匈奴,什么楼兰,莫非是这三个国家要打起来了?”
司徒楻一听这声音便笑了:“打倒不是打,它们自己各自混账事很多而已。你过来,我便给你细细地讲。”
“哦?”来人正是金壁辉,她走到司徒楻跟前笑道,“怕是匈奴打不起来,父子和解,如今又来跟我们要知了了吧……?”
“好厉害,娘娘,你怎么会知道?”欧阳耀祖吓了一跳地望着金壁辉。
金壁辉嫣然一笑:“其实,我不过是想着,不若就此给她个公主的封号,就成全这一对鸳鸯罢……”
司徒楻不由得一怔:“公主封号?成全?碧辉,你……在说什么?”
金壁辉朝他挤挤眼:“知了回来之后,一直念叨着匈奴的那一位壮汉。我在匈奴的时候,也确实看到那人的心思在此。皇上,你若是肯照臣妾所说的去安排,就可变作真正的月下老人,成人之美了,自己也两全其美了。”
两个男人立时都恍然大悟,接着,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努哈蚩是碧辉从小的玩伴之一,他的脾性碧辉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此时既然她都这样说了,事情也就八九不离十是这样一回事了。
不过,一提到所谓和亲,难免便想到尚未有任何消息的司徒槿。
众人笑了一阵,冷了,便都静了下来。
金壁辉沉思一阵,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准备等西部的形势稳定一点儿了,便顺着丝绸之路往西而去一次……我总有种感觉,槿儿在西边——不是北边,也不是旁的什么地方,该是在离我们又远又近,说不清楚的角落里。我再去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司徒楻听到这句话,不禁大惊失色道:“碧辉,这可使不得!你才刚刚从匈奴回来多久,这就又要出远门去了,还是去这么不安全的西部?不行……不行!你不可以去。”
“这是我下的决心,谁都不能阻止……”金壁辉摇摇头,道,“我一定要找到槿儿为止,决不能让那个娃儿继续在外面一个人孤苦伶仃地飘零了。”
“我们不是早发动了大内的情报网在寻找么?”司徒楻急急地道,“又何须你这个皇后出马?”
金壁辉摇摇头,也不肯跟司徒楻再说多话,轻轻地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转身便走出了房门,只留下一室的清香,都是她的身上自然散发的气味。
司徒楻有点哑然地望着空空的门口,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其实,皇上大可不必这样着急。”欧阳耀祖在旁边说话了,“其实要让皇后不出发去寻找安泰公主,是可以用很简单的方法办到的。”
“什么方法?”司徒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马上提问。
欧阳耀祖“嘿嘿”一条,附到司徒楻的耳旁,轻声耳语了一句。司徒楻听得脸上一热,马上大声叫好:“好!好!没想到居然还可以这样。这简直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妙计!”
但,他的脸马上又拉了下来:“但是,若叫她真正放弃,恐怕还需要我们真的将槿儿找回来。否则以她那倔劲儿,恐怕顶着个大肚子还是会坚持出发。欧阳……你那边,真的一点点消息都没有吗?”
欧阳耀祖被问到痛处,赶紧地低头请罪:“臣不才,至今不能完成皇上的嘱托……”
司徒楻默默地看着身前无奈的面容,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