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内城在那些个夫人离开之后,就再没发生过活人被毒死的事件。
如此明显的变化,自然令人怀疑,是不是那些夫人中,有人捣了鬼之类。不过更重要的,是曾经人心惶惶的内城,开始逐渐地变得安定起来。
司徒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太相信,这么邪恶的蛊虫这么容易便会自内城消失。她暗暗地猜想着,铃音所说的蛊虫的冬眠,是不是已经开始了,所以才再没有出来咬人。
的确,冬天逐渐地临近了,各处都开始准备过冬的衣衫和被褥,司徒槿的房中,也都添置了暖炉之类的东西。
司徒槿的身体天生偏寒,一有火炉,就整天地蹭在旁边烤火,手脚还是觉得不够暖和。
长夜漫漫……就算是抱了暖炉,司徒槿仍觉得床褥冰冷,无法安眠。
她不觉一次次地去想,子言卿和昊月如今走到丝绸之路的哪一段了,是不是已经路过赤谷城,往遥远的西域而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一日,司徒槿梦见自己在阳光明媚的日子走出水殿的花园,却望见小昊月在花园里嬉耍着,一如在遥远的岭南的庭院之中。她正想上前招呼自己的儿子,面前却已经有一双壮实的手臂,先将小昊月抱起拥在怀中。
小昊月乐呵呵地笑着拥紧了那人的脖子,亲昵之态不下于对着自己最亲的娘亲。
司徒槿不觉一怔,定睛去看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一双魅惑的蓝眸含着莫测的以为对上她的眼睛,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孔一如既往地透出王者特有的威严,星夜靡带了平日少有的笑容,拢紧了怀中的孩子,望着她笑。
司徒槿猛地惊出一身冷汗,双眸一睁,只觉得眼前一片亮堂的感觉,竟然已经天亮了,阳光撒了一地。她心有余悸地爬起身来,披上鸟翎的披风走到花园里面,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确认小昊月并没有进来什么水殿,这才无力地跌坐在花园旁边的台阶上,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是啊……怎么可能嘛——她默默地想着——小昊月如今应该跟着像子言卿穿越大漠,往遥远的西方而去,说不定早就已经路过赤谷城了。
司徒槿幽幽地叹了口气,回想起那个诡异的梦来。
梦中星夜靡抱着小昊月的情形,真的象卿平日抱着昊月那样,父子其乐融融的感觉,只是星夜靡面上居然会是那种宠溺的表情,她是不敢置信的。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只是,这个梦在那个把孩子当做物品般擅自决定要或者不要的男人身上,恐怕是无法实现的……
没想到,就是梦见小昊月的那一天,司徒槿便从若娴的手中,拿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紫金发环,是绑上发绳之后,再嵌在外面做装饰用的。
祁胤的贵族之中,很流行这种别致的胡风装饰,女子和小孩都用得很多。因为这个缘故,司徒槿早就为小昊月量身定做了好几枚这样风格的发环,都是嘱咐御用的工匠,以秘方打造的紫金制品,跟她自己的公主令牌一样的做工。
紫金发环上印上了小昊月的名字,真正在世间独一无二。他自蓄发起就一直用着这些发环,这早已成了他的身份标识之一了。
如今,就是这几枚紫金发环中的一枚,通过若娴的手,放到了司徒槿的掌心。
司徒槿马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左右瞅着果然是已经没有旁人了,忙抬起头来问:“‘他’……他现在在哪儿?”
她问的自然是子言卿,因为也只有带着小昊月的他,才可能持有这几枚紫金发环。
“驸马爷她……啊,不,子言公子他现在就在赤谷城内一家小客栈中,”若娴刚叫了个人名就谨慎地改了口,“昨儿晚上,他托人给我带了信儿,说他的商队到赤谷城来了。我依约今早在城内的集市与他见了个面,得了这个信物,受他所托,传达他想要见公主的意愿。”
司徒槿看着手中的小小紫金发环出神,竟似乎没有听到若娴的话一般。
“公主……”若娴见司徒槿没有反应,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想要见子言公子吗?若是想,请公主给若娴一个信物,交待个时间,若娴自会去与子言公子商榷;若是不想,若娴就仍领了这发环回去拒绝了。”
“若娴,你觉得我可能瞒得过星夜在赤谷城内的耳目,跟卿见上面吗?”司徒槿缓缓地合了掌心,将那枚紫金发环攥得紧紧。
若娴眼皮一跳,已经急急地垂下了脸道:“这个……这个若娴不敢说。只是子言公子素来待若娴不薄,他托若娴帮这个忙,若娴无法推辞……”
司徒槿托腮沉思了半晌,长吁了一口气道:“若是你肯牺牲一些回家跟盖亚卿卿我我的时间,恐怕这事是有可能的,但就怕你乐意帮卿带个话,却未必肯替我冒这个险。”
“这……公主有话请尽管吩咐若娴去做!”若娴一听就急了,“一直以来待若娴最好的便是公主,为了盖亚的事情,几次三番地为若娴说话,替若娴着想,宽恕若娴的也是公主……只要是公主要若娴去做的事情,若娴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司徒槿的面上,已然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冷气,那双幽黑的眸子里,千层波涛错落翻涌着,又缓缓尘埃落定,变作坚定的神色。
她的神思,如飞鸟一般,越过重重的宫墙,掠过城外无数的房顶,飞入了那一扇敞开了、等待着她的窗户,透过轻纱幔帐,望见了床上沉睡着的那一张稚嫩可爱的脸庞……
内城的中心花园,星夜靡与达龙一前一后,一边低声交谈,一边顺着有顶的长廊往前走着。艾果垂着眼,与其他侍卫距离数步跟随在后。
园中花已谢去,庭院寂寥,有几个负责扫地的家奴,在清理着地上的落叶。冬日的太阳西斜得早,金色的光覆盖了花园中的一切,显得平和安详。
“这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多派几个人,继续秘密地调查下去。”星夜靡侧了头,对身后的达龙道。
“是,昆莫大人。”
“然后,在西部的防御……”
星夜靡话未说完,身前突然撞出来一个粉色衣衫的身影,一阵花香扑面而来,令他下意识地收住了话头,往后闪了一步。
“啊……对不起!”
眉清目秀的脸庞慌张地抬起,闪烁的杏眼迎上星夜靡那双深邃的蓝眸,瞳仁恐惧地缩了缩,女子看清楚自己几乎要撞上的竟然是星夜靡,吓得几乎身子一歪跌倒在地。
“……我不是有意的,请昆莫大人赎罪!”
她好一瞬才回过神来,马上跪倒在地,颤抖着细瘦的背伏下请罪。
星夜靡凝了眉,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地上的女子。
“若娴,你怎么会在这里?”达龙见星夜靡的神情不似释然的样子,忙插话打了个圆场,“今日是盖亚的生辰,昨儿不是听你说,要早点回家去准备糕点饭菜,给他贺寿的么?”
地上的女子紧张地缩了缩肩膀,支吾地应道:“我……方才给右夫人办事去了,一时抽不开身。这会子事情办完了,正想要辞别了右夫人回家去呢。”
星夜靡依旧盯着女子埋得低低的脸,沉默不语。
“昆莫大人……?”
达龙见星夜靡还是没有反应,心下不免有点疑惑——就算若娴不小心真撞到了他,也不过是太着急了没仔细看路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主子竟然一副这样凝重的神色,似乎竟不想要就此放过她似的?
那双蓝眸却在此时终于活动了下,低沉的声音带着莫测的意味响起:“没什么,你赶快回去吧。替我向盖亚祝贺一声。”
“啊……是!”
若娴见星夜靡发了话,迟疑了一瞬便马上挣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缩回她来时的那条岔路,急急地闪入宫墙之后,立时没了影踪。
“艾果。”
星夜靡默默目送这个粉色的身影消失,便突地冷了声,将后面的艾果唤了上来。
“艾果在。”
俊美的青年闻言赶了上来,越过一脸诧异之色的达龙,朝星夜靡恭敬地行了个礼。
“替我派人……”星夜靡徐徐地命令道:“调查铁血大将军夫人的行踪——包括她今日都到了哪些地方,出入过那些重要的门,都做了些什么事。”
“是。”
艾果干脆地应了一声,立刻离开去办事了。
达龙不免满心疑惑,却并不好多问,拧了眉,沉默地跟在星夜靡身后。
这一股独一无二的百花香味……似乎并不是从别人身上沾来的,倒像是她自己的味道。
这个永远不懂得安分守己的女人,又开始打什么怪主意了?
星夜靡越往前走,俊朗的眉便拧得越发地紧了。
“好险!差一点就露了馅。”
司徒槿刚一掩上自己房间的门,就忍不住小声地叫了起来,软软地顺着门滑坐到了地上。她一手扒下脸上的易容,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已经是香汗淋漓,覆了一脸。
“公主,你……你可总算回来了!”
穿着司徒槿衣服的若娴本来在床上装睡,此时听见主子的声音,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也是一头大汗,急急地过来搀起了司徒槿,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司徒槿喝了一口冷茶,这才缓过气来,笑道:“好险,因为比预定的时间晚了许多,我在回来的路上贪图快捷,从中心花园那儿抄了近道,没想到居然碰上星夜和达龙。幸好我机灵反应快,加上达龙帮忙说了两句话,很顺利地过了关。”
若娴简直吓得白了脸:“昆莫大人?!公主,您……您确认昆莫大人没有认出您来?”
“我师父传授的易容术天下无敌,他凡胎肉眼,怎么会认得出来?”司徒槿面上浮着兴奋的红晕。
若娴还是不放心地道:“公主……那些守城的卫士们,我的丫鬟侍卫们,也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嘿嘿……”司徒槿倒是愈发地得意起来,“他们当然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要突然跑到城里最大的客栈去呆那几个时辰,又再赶回内城来。不过这种事也不是他们关心的,我喝了一声,就没人再敢乱吭哧了。”
若娴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长长地叹了口气,掩住冒汗的额头,轻声道:“那就好,只要一切顺利就好。公主,您不知道若娴这一个下午在房里,可真的是要了命地紧张,生怕会出什么了不得的变故……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我们快将衣服再换回来,就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了。若娴,你快回家去给自己的夫君庆祝生辰吧。拖到这么晚,真是对不起了……昊月他缠着我死都不肯放,我好容易才哄着他睡了,抽身回来。”
“这……能协助公主出城,得享天伦之乐,是若娴的荣幸……”
两个人到屏风后面,若娴再穿回自己粉色的衣裙,司徒槿则另外要了一套干净的穿上。
司徒槿从怀中掏出跟小昊月玩了一个下午的小木马来,捂在掌心柔柔地笑着,“那小家伙,比以前精灵多了。现在跟他玩游戏,都得全神贯注,一不小心就被他逮着了空子。”
若娴见她这样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
“公主爱这一位小公子,实在是爱到了骨子里面。小公子素来也是最离不开公主的……”她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叹了口气,道,“若是公主实在念着小公子,不若就跟昆莫大人说一声?以昆莫大人对公主的宠爱之心,要将小公子接到宫内,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听到这话,司徒槿的脸上猛地一沉:“时候不早了,若娴,你再不回去,可就来不及准备了。”
若娴吓了一跳,忙道:“是,若娴这就走了。”
她急急地告别了司徒槿,吩咐人准备马车,自己出了水殿的门,便一路快快地往内城的大门赶去。
心里,却禁不住嘀咕了起来。
有些话,身为下人的确是不好多说的,可是……
那个在子言卿身边小公子,可不就是乌孙王星夜靡的亲生孩子吗?接过来跟在亲身父亲身边,又不至于耽误了子言卿,多两全其美的一件事。
若娴遇见司徒槿的时候,司徒槿实实在在地是腰圆肚胖的模样,跟生了小昊月之后判若两人。虽然时日上算起来是不对,但怎么看她当时又爱吐又挑食的样子,就像是个十足的孕妇。若娴心里,一直都怀疑司徒槿这么着急地下嫁子言卿,该是奉子成婚的缘故。
分娩的时候,司徒槿急急地要寻小昊月的眼睛看,若娴在旁看了是莫名其妙的,可是当她作为祁胤使者远赴楼兰,在军帐中看见星夜靡的蓝色眼眸,以及他与小昊月神似的面貌,她便突然醒悟了些什么。
再后来,若娴随着司徒槿到了乌孙,看过司徒槿跟星夜靡之间一日日的那些暧昧的言行举动……真是笨蛋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虽然她对司徒槿和亲到匈奴,路上遭袭之后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仍隐约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纠葛,也猜出星夜靡大动干戈打到楼兰,却只求一个和亲便全数退兵的因由。
若娴想得长叹了一口气。
这些事情,不要说她身为下人管不了,就算是邻家媳妇儿或者是自己姐妹的事情,旁人恐怕都是不好插嘴的。
还是仍装作不知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算了……
雷殿中并不算得宽敞的一个小房间内。
飘摇的火把噼啪作响,长长的石柱拖出长长的黑色阴影,柱子之间低垂的幔帐,房中缭绕的白色烟雾,勾勒出一中冰冷的质感。
“冰玉,你这是在做什么?”路德望见房间一角的小小法阵,不由得蹙起了眉,“你在这种地方搞这种邪门的玩意儿,不怕被人识破你的身份,将你当众烧死吗?你死了不要紧,可不要拖累我们东南十八部,你死一百次、一千次,都担不起这个罪。”
“如今已经再没有什么东南十八部了……”冰玉自他的身后出现,幽幽地道,“如今那儿只是乌孙东南的一簇部落,兵权已经不再自理,不过是一片稍微肥沃的牧场罢了。”
路德一听就忍不住骂开了:“你还敢提这件事?都是你这个手肘子往外弯的不肖女做的好事!当年我让你嫁给星夜靡,不过是想要你借着联姻之名,从乌孙挖更多的土地和牧场给我们东南十八部,谁知你竟然帮着外人说话,暗中以大兵威胁,硬将我们并入了乌孙的版图,还卸了我们独立的军权……”
“我自认对你和父亲大人,实在是孝顺得没话说了,”冰玉冷冷地道,“吃亏的时候人都喜欢大嚷大叫,得到好处的时候则守口如瓶。我光听你在我面前说这种不客气的话,倒不曾见你对第二个人抱怨过呢。你如今不是掌着比当年更大的权力,统治着更广大的土地了么,究竟还有哪里不满?”
路德的面上红白之间变了变,指着旁边那个法阵就骂了起来:“我是在问你这个法阵的事情呢!你就扯些有的没的。既然你知道自己要尽孝,这种东西就应该马上卸掉,好好地做你的王妃。对,你该将那个什么右夫人象其他的夫人们那样,找个蛊虫或者什么理由给清理出去,独享后宫的宠幸,生个龙种下来,培育成下一任的昆莫……这才是你该去想去做的事!”
冰玉不理睬路德,走到那一个法阵面前,取了旁边的一个小瓶子,在法阵的四角各添上了一些灯油,又默默地祈祷一阵,这才睁了眼道:“是不是蛊虫,现在法师们还说不准,不是么?就算真的是蛊虫,我只会尽力地除去这一祸害,而不会借这种伤天害理的东西再来害人——这才是我身为神宫圣女应该做的事。”
“神宫圣女?你不要笑大我的牙了!”路德哈哈大笑,鄙夷地道,“旁人不知,所以你可以装装,可我是你的大哥,你的肮脏事儿,我什么不知道的?你根本就不配做什么神宫圣女……肮脏的泥巴里爬出来的巫女就有你的份儿!跟你那个下贱的娘亲一样,一手阴冷的邪门功夫,我真是不知道父亲大人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将你这样的孽种留到现在……”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许你侮辱我的母亲大人!”冰玉的声音突然地变得冰冷,晶亮的水眸转过来盯紧了路德的双眼,“她是东南十八部之长堂堂正正地娶入门的妻子,不是什么下贱之人。如果你继续多说一句这种话,我就要跟你不客气了!”
“你……”路德见冰玉真的动了怒,倒有点惧怕了,往后退了半步,又不甘心地顶道,“你敢把我怎么样?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父亲大人肯定猜得到是你做的,到时候他将你的身份功诸天下,我看你这乌孙左夫人,还能不能做得下去!”
他不敢多逗留,急急地说完这几句,就头也不回地逃出了房间。
冰玉立在原地,并不去追,面上愤怒的神情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寂寥如雾的悲凉样子,眼中,逐渐地聚满了晶莹的泪。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侍女突然敲了门:“左夫人,昆莫大人来了。”
“啊……好,这就来。”
冰玉如梦初醒,忙拭了泪,急急地走出门去。
“冰玉……你看这蛊毒,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无法可解了?”
黯淡的烛光之下,星夜靡低沉的声音,令往旁边去取衣服来的冰玉,双肩猛地震了震,连脚步也停了。
“你福大命大,一定可以吉人天相,安然无恙的。”她顿了顿,这才从容地拿起衣服,回来替星夜靡披上。
就着并不算得非常明亮的烛光,冰玉清晰地看见,星夜靡的肩胛骨下方,一条青色如蛇一般的印记鲜艳得好像是活的一样。她的手,下意识地避开那个印记,替星夜靡将衣袋拉好。
星夜靡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冰玉的神色变化,此时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柔声问道:“冰玉,这一次,你必须老实地告诉我,不能再象上一回那样,明明蛊毒未解,你却告诉我解了。人生自古谁无死,我并不惧怕死……如果我真的活不长了,我只希望自己可以知道事实,并且抓紧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冰玉眼睫一眨,簌然落下泪来:“对不起,神宫的药只能缓和蛊毒的发展,却并不能停止它的蔓延……这蛊毒太厉害,最初的一丸还算见效,往后就根本压制不住。到最后,我实在无计可施,只能选择铤而走险,用这种不成器的办法暂时缓和你的毒。”
“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为了我好而已,”星夜靡拍了拍她的肩膀,叹口气道,“原来,你当初想出来的法子,并不是彻底解毒之术,而竟然也只是权宜之计……那为何要以雅儿八字纯阴的身子,来做那个‘药’的药引?”
“蛊虫本性属阴,最合八字纯阴的女子,她又日日以蛊虫最合适的饮食为食,花草药物浸泡全身,自然成了最好的诱体……男女交合,身子也是一瞬间的结合……蛊虫见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便会自然而然地受诱而去。”
冰玉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声音愈发地低了。
“你体内的蛊虫虽然形迹在肩上,实际遍布身体的各大经脉,处处都是蛊虫的精魂和毒素。雅儿她……相当于在为你吸毒,也一并吸走蛊虫的精魂。毒自你的体内除去,便在她的身体内聚集。然而,我没有想到,那蛊虫日久经年,根本不是轻易就可以控制得住的邪物,如今竟自己一分为二,半身留在你这里,半身化成毒物,在宫内四处游动……”
“那雅儿她不要紧吗?”星夜靡不觉有点讶异地道,“蛊虫自她的身体中凝结成形,但她的身体里仍有蛊毒,这……”
“我为她检查过身体,”冰玉的头愈发地低了,“与你一样,蛊毒渗入静脉,背上也爬了蛇一样的印记,只是……她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异样。我也不明白,为何你的症状如此严重,她却如常人一样。也许是因为她纯阴的体质特别吧。”
星夜靡凝眉沉思一瞬便又再问道:“我只想确认一点——她如今仍可以为我继续吸取蛊毒,替我缓和症状,这一点并没有改变吧?”
冰玉的身子抖了一抖,抬起眼来:“她虽然没有任何症状,但是蛊毒肯定是对身体有害的,如果这么一直吸收下去,恐怕有一天她会……”
“既然你将她交给我,就已经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不是吗?”星夜靡徐徐地道,“所以你处处厚待她,而且也劝我不要管她在这内城四处作乱的那些事……我都已经听你的话,全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些日子来,她但凡看到有人比她受宠,就去设计陷害,但凡听说哪位夫人可能怀孕,就去暗中给人下毒……我至今仍无子嗣,可都是拜这位宠尽一时的宠姬所赐。作为替我解毒的交换……我已经让她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我实在不觉得自己有太亏欠她。”
冰玉的水眸愈发地闪烁起来,轻声道:“星夜,其实……你本来就不想要孩子,不是么?我明明就在这里,雅儿也绝不会对我下毒的,可是你从来都不肯碰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