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靡已经扛着司徒槿走到房门跟前,顺手将门旁边沾了油的火把抽了下来,点着进了房间,就将她一把扔到地上。
她娇弱的身子砸到地板上,虽然落地是无声无息,人却惨叫了一声,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伏在地上半天都只是扭曲着呻吟。
“你说你什么都没做……这又是什么?”
他冰冷的声音,犹如低沉的琴音在吟唱,伴着这悠冷的月,断然是种别有韵味的风情,然而此时这怒火中烧的质问,却令司徒槿无暇欣赏什么风花雪月,忙撑起了上半身,去看周围有什么不妥。
房间四处都是好好的……没有什么异状。唯一不同的是……司徒槿低头看自己身下——唯一不同的就是身下的这种触感了。
当然了,她白天换衣服的时候随手将衣衫都扔在了地上,还扔得七零八落的,此时地上一片裙衫项链手镯之类的东西,铺了一地。
她不由得暗暗叫苦:今天家奴犯懒了吗?为什么没有来收拾房间?她都什么时候弄成这样的了,居然到现在还不给弄干净一下……这分明是要留给星夜靡看到,然后叫他来收拾她的意思嘛。
她不过是稍微闹一下公主脾气,负责这房间的家奴却这样不客气地将后果返还到她的身上……他日如果被她抓到机会,又搞清楚是谁这么狠心对她,一定要报复她/他!
司徒槿咬咬牙,自地上爬起来,毕竟疼得有点龇牙咧嘴,动作缓慢。
虽然被人这样教训过,她一张粉嫩嘴巴依旧强词夺理:“你又没说衣服脱下来了该放哪里……”
真是的,只是扔点东西在地上搞乱了他一丝不苟的房间,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就非要这样虐待她不可?
心里愤愤不平地想着,忍不住就瞪了他一眼。
虽然,暗暗地有种心惊——自己莫不是最近被他宠得有点得意忘形了么?竟敢开始敢这样想了,简直有点在祈胤皇宫里的捣蛋苗头在心底冒起了一般。
“没告诉你放哪里,你就可以随便扔地上了吗?”星夜靡将火把插到旁边的墙上,似笑非笑地伏下身来,猛兽一般俯身贴近她,令她的身子一阵不寒而栗。
她正要争辩,却突地发现他的额角居然有一块瘀青的痕迹——虽然是半背靠着火把,他的脸看得不是那么清楚,可这块瘀青的痕迹如此明显,又在亮光能够照到的角度……
奇怪——她清晰地记得,就在刚才,他们两个在桂花树前的时候,星夜靡的额角还没有什么瘀青,白天秋猎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他的脸根本是完美无瑕。
那么说……
她想到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可能有过的效用,还有她现在身后那尖锐的桌脚,以及他竟然为她小小乱扔个东西就大发雷霆的事实,突然想明白了前后因果,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来。
这一笑不打紧,司徒槿的心中再次警报声大响,赶紧伸手掩住,再不敢往下笑。而星夜靡显然被她这样适时的一笑气坏了,伸手一把框住了她白皙的脸颊,怒气似乎一触即发。
是的……他本来是要进来脱了衣服便好好去洗个澡的,甚至还想过,将那个肯定会坐到外面台阶上小女人一并抱入浴池中去。可是进了这房间,见入夜了还没点灯,他于是冒着黑准备脱衣服,结果突然被脚下的东西拌脚摔了一跤,还直接撞上了房中的桌子,脑袋重重地磕了一下。
他很久没有这样摔跤过……不,简直就是从来没有这么倒霉地摔倒过。
手下摸到一堆的女人项链跟衣裙,他知道那一定是她干的好事!放她进他的房间呆着,她居然就敢在里面兴风作浪……
懒得去想她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先到外面逮住了那只喜欢捣乱的小妖精,往细嫩的屁股上打过两下再说。
她居然还敢笑!
她定是想通了事情的经过——这也是应该的,因为本来就是她的错!可是……她竟然敢笑他星夜靡,还敢笑出声来?
他一手擒住了她的脸,就想要狠狠地捏到解气为止。
然而手上传来腻滑的触感竟然令人无限留恋,司徒槿娇润欲滴的唇带着喘息的感觉,在摇曳的火光之下更显得诱惑,突地让他心中的恼怒消了大片,取而代之的是偷入心房的躁动。
他不禁有点怔住地看着眼前这双清澈的水眸,意外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心猿意马起来……这一刹那,他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痛扁她好,还是该吻住她好。
她已然慌乱地露出惧怕的神情,而且做好心理准备,星夜靡会直接将她的小小脸蛋捏出跟他一样的瘀青来的,但他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竟然迟疑地没有下手。她皱起眼睛等死了一会儿,不见动静,不由得又放松了,讶异地望着他。
她粉白如玉的肌肤,秀丽如黛的眉,聪慧而淘气的杏眼,灵巧秀气的鼻子,粉嫩娇润的唇,纤细柔弱的颈脖,都若有若无地勾起他对往昔那一个美丽倩影的回忆。
他当然清楚她们的容貌仅有少许的几分相似,虽然同是皇家血统,毕竟还是血脉疏远,不会真如兄弟姐妹那般相像,甚至她这样清澄无痕的心,也显然与当年的那个她分属于不同的灵魂。
可是……
那淡色氤氲的星眸浮起深浅不定的迟疑,他这样望了她不知是长是短的时间,突然轻轻地放开了她的脸,起身褪了外衣,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她一身冷汗,完全不知他盯着她看的那一段,究竟在想着什么。然而他这样深刻地凝视她,几乎要看到她的心底深处,又似乎透过她,望到了她身后的什么。她有一种……被他的视线穿透了的感觉,连心也是。
他这样地起身离开,她那颗已经被刺穿的心,便突地战抖了一下,痛了起来!
“星夜……”
纤细圆润的声音颤抖般地唤了一声,却不知是此时怕他离去,或仅只是延续之前受惊的震栗。
该是听到了她这一声不知何故的呼唤,他在门前的身影略停了一瞬,便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夜深沉。
这是一个月色很好的夜晚,外面银亮的光透过墙顶的透气窗射入房间,地上也是一片静谧柔和的白光,雪景一般。
如此良辰美月,司徒槿却无法安然入睡。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令她的情绪起起伏伏,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了乌孙如今可能正在重大的动荡前夕,因为昆莫病倒,情况看似严重,而四巨头又因为秋猎云集赤谷城……感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一触即发。
她白天想到这样强者为王制度的缺陷……恐怕就在此时了。
下一任的乌孙王,要怎样来决定?
恐怕……只有用实力的较量,来证实谁是最强的王了吧。但是,决定谁最强的法则又在哪里呢?除了真正的武力之外,能约束这几位巨头的力量,大约不会有吧。
他们虽然肯定会有一些机构来决定下一任乌孙王人选,但是对结果不满的人……凭着这些文邹邹的机构,莫非真的就此能压得住他们的不满么?当然不可能。
也就是说,这件事若处理得不好,乌孙搞不好就会有一场内战,正如以前她学西域历史的时候听说,如今这一位昆莫继位之时,是经过一场异常激烈的血战,死伤无数,才踩着尸骨血迹攀上乌孙之王的位置。
所以,他即使象现在这样老老垂耳,也仍然双目炯炯,观之威严,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代枭雄,是凭着自己的力量证实了自己在乌孙的霸权,就好象……
司徒槿想到这里,无法不将当年的昆莫与此刻紧拥着自己睡着的男人联系起来。
这种事,简直就象是星夜靡这样的人会去做的事。
他正好又是那一位昆莫的儿子,如果昆莫的身体真的挺不住,他说不定……不,他该百分之一百,会力争成为下一任的乌孙王吧?那个时候,这个富饶的国家,说不定又要有一场自相残杀的腥风血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