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槿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冤枉过她……顿时气得咬紧了银牙:“你……你不要脸!”
一着急,她就忘了用乌孙话说话,可是她用力挣了两下,都没能从那个黑衣男人的钳制中挣脱出来,记得一额的汗,更渐渐地意识到自己这一下似乎多管了不该管的闲事。
听出她讲得是异国语言,那个贼面上的讶异一闪而逝,顿时叫得更欢了:“你这个异国的女贼,是不是到了本地没了盘缠,就来集市里寻财路来了?被我逮到你,这下看你往哪儿跑!”
他的力气比司徒槿大,再一发了狠劲,那个钱袋就到了他的手里,被他举得高高,司徒槿再也够不着。
“你……!”
看到周围的猜忌的目光都开始落在自己的身上,司徒槿简直又羞又怒,可是她也心知刚才那个贼偷东西的一幕只有她自己看到了……现在被人家恶人先告状,周围的人又免不了先入为主,她简直是有口难辨了。
司徒槿身为公主,一直都是站在有理的一方,太后也一直偏帮着她……偶尔闹得过分了,也都是真的自己错了,才会处于没理的境地。
所以,她从来没有过这种被冤枉的感觉。
即使一团火气立时爆炸开来,司徒槿除了争辩,也不懂其他应对的办法……
“你说谎!你偷了东西,被逮住了,居然还反过来说别人……”
她总算是记得自己讲话要用乌孙语,柳眉倒竖,一双水灵的杏眼睁得圆圆,简直就要气坏了。
“哈,真好笑……”那个人脸上没有一丝惧色,依旧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臂,转而对那个失主说,“阁下,这一位女贼,我就交给你来处理了。您喜欢怎样都可以,对这种小贼可不能客气,否则她下次还要再犯。”
说完,就真的将那个沉甸甸的钱袋,交给那个人。
“路见不平,谢谢大侠。”
旁边响起一个温柔的男中音,说起话来带着一股软绵绵的味道,顿时听得人的耳朵都软了下来。
司徒槿不由得顺着声音去找它的主人……
咦?!
这个人是……
她刚刚只是看到背影所以没有注意……可……
这个人不正是之前的那个旅行艺人团里面,负责吹横笛的那一位年轻男子嘛!
他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竟暖如三月的太阳,轻轻地拂过司徒槿的面上,令她的脸上霎时有了一阵烫意。
“不客气!这点儿小事不算什么。”那个黑衣的贼简直变成了英雄一般,明晃晃地笑着将司徒槿的手臂递给那个年轻男子,“请。”
司徒槿瞪着眼睛,看着这两个男人就这样将她从一个人手中递到另一个人手中,简直忍无可忍,立刻便大叫起来——
“我说了我不是贼!是他偷了你的东西……”
她的话音未落,面前这一名穿着青玉颜色楼兰服装的俊朗男子,已然笑得更深了。
“我知道。”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已然响起一声惨叫——竟然是那个黑衣人的!
司徒槿吃了一惊,再转头去看时,已经见到那个黑衣的贼扑倒在地,左手紧紧地捂着右手……
他的右手以非常奇怪的方式拧着,显然被人往狠里拧了一下,已然严重地脱臼,搞不好筋也断了,这条手臂就此废掉也说不定。
“可是你教我的——对待小贼不能轻饶,否则他下次还要再犯。”
那名青玉色衣服的楼兰男子静声说,语气沉稳,完全不见一丝气乱的感觉。
可见,他并不是一时意气,而是在开口说话之前,就已经笃定了这一位是贼,于是故意以那些话,来引他放开司徒槿,同时露出破绽来的。
那个贼在地上痛苦地扭做一团,不断地惨叫和呻吟,看得司徒槿都不忍心了。
看来这个世上深藏不露的高人毕竟还是多数,这名楼兰的旅行艺人看着年轻,实际上却是一名武功高手呢。
她刚才恐怕都是多管闲事……
恐怕这个楼兰人早就发现那个小偷在偷东西了,只是她冲上去早了一步,抢先逮住那个贼了而已,他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司徒槿知道,既然谁是贼已经明晰,此处就再也没有她的事情,她不应该再站在这个引人注意的地方。
于是,她轻轻地别过脸去,默默地就要从这个是非之地走开。
“姑娘,请留步。”
身后,却响起那一位楼兰男子的声音,竟然用的是中原的话语,还如此彬彬有礼,令司徒槿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但是,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将疑惑的眼神对着他,保持着警戒的状态。
他是一个旅行艺人,所以走遍大江南北,中原西域,会说各处语言也不奇怪;他可能出门在外时间长了,敏感地听懂了她之前的那一句话,于是礼貌地用她的语言来跟她说话,也是不奇怪的事……
可是,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叫住她?
他已经要回了他的钱,也惩治了偷钱的那个贼,照理说接下来这件事该了解了,他不该再想要找她的麻烦才对的呀……
司徒槿微微地蹙紧了柳眉,看着这一名年轻楼兰男子慢慢走到她的面前,瞅着他那双清澈而深邃的琥珀色眸子,如何静静地打量着她的面孔和身上的衣装。
“刚才……谢谢姑娘相助。”他给司徒槿一个友好而明媚的笑,将钱袋放到她的面前晃了晃。
司徒槿往后退了一步:“不必客气。”
“在下的名字叫蓝迪,可以请教姑娘的闺名吗?”他必然感觉得到司徒槿的戒备,但态度却是不依不饶。
司徒槿见这个人不只是会说中原语言而已,竟然连敬语和语言习惯都学得很地道,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思考是不是要回答这一名叫做“蓝迪”的男子这样的问题,视线就已经被蓝迪身后的某处吸引了过去。
心,似乎被什么重重地打了一下。
然后……不可抑制地紧缩起来。
更,缓缓地抽搐着,这种颤抖传递了全身,阻碍了血液的畅流……
于是,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她的眼睛并没有看错……
不,应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看错……
虽然一样是厚厚的遮光斗篷,盖住几乎全身,只露出阴影下的半张脸和一双穿着马靴的长腿,但是,这样的身形,这样的轮廓……
还有,在拉得低低的斗篷下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
虽然他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虽然他现在应该不在这座城里的……
可是——她的眼睛是不会欺骗她自己的,她并没有看错。
心中颤抖地蹦出那个令她全身都跟着一颤的名字。
星夜靡……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那一双锐利的蓝眸,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在那里站着了,更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已经盯着她看。
是因为她刚才多管闲事地去逮了那个贼?
还是更早之前,她在集市里到处询问来自中原的商人时?
又或者……她出了宫门之后,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突然之间,周围变得黯淡,喧哗声远去变作一片绝望的寂静,司徒槿就这样远远地看着立在人群中,掩住半边脸面的星夜靡。
他的面上并无特别的表情,只是露出如猛兽在耽视猎物般的表情,牢牢地……盯紧了司徒槿。
司徒槿立时心慌意乱,手臂都变得冰凉。
她再也顾不上眼前的什么蓝迪,一转身就往反方向的人群里钻去。
“姑娘?”
蓝迪讶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可是司徒槿根本没空理他,看准了人跟人之间的空隙,就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一直往人多的地方挤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