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贾母的翻版,不同的是贾母的眼中是精明、戾气以及往常和蔼面具总是交相替换着的,而眼前此人,虽不及贾母那样的精明,可却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打心里出来的一种宁静,舒适的感觉。
这样的气质让人绝对不会认错,这样的人也就更加的接近了黛玉的气质,准确的说想来黛玉的气质是传承于她的。
迎春看着眼前这个妇人,是惊叹也是感叹,这命运的安排终究让惹是匪夷所思的。
迎春走了过去,上下打量着她。
那人似乎有些迷惑这里竟然还有人,看了看四周,又看看迎春挺着的肚子才道:“想来你是累了呢?”
迎春看着她好一会才道:“您应该是史暮颜老夫人吧?”
那人的眼中有些迷惑:“我是史暮颜吗?”她随即一笑:“我也不知道,据说数十年前我落了山崖,醒来就没了记忆呢,好在救我的是这耶律家的人,倒也没问我什么,只说机缘到了,自然也就能让我知道我的一切了。”
迎春微微一愣,不想竟是这般的情况,谁会想到这么多年没见的史暮颜竟然是因为丧失了记忆,这种本只有在书本或者前世的电视电影中才出现的事情倒是让迎春遇上了。
史暮颜看着迎春:“你莫非认识我呢?”
迎春笑了起来:“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你也只知道你是史暮颜也就是了,过去的种种,让你忘记了,对于你来说未尝不是好事情呢。”
史暮颜迷惑的看了一眼迎春,这迷惑的眼神和黛玉更是接近了,迎春不得不感慨上苍造物的能力呢,也只她才能生出那样的贾敏,从而才会有今儿这般让人迷恋和疼惜的黛玉。
此刻的史暮颜在迎春的眼中虽然还是长辈,却早也没了什么防备心了,有的只是更多的尊重的怜惜。
史暮颜看了迎春好一会才道:“是不是我的过去很不好?”
迎春摇了摇头:“过去好与坏还能有什么呢,你只过你自己也就是了,不过我却也是知道你曾是江南甄府的当家女主子呢,只是失踪了很久,当然我还认识你的一个外孙女,她可算是我的表妹呢。”
史暮颜看着迎春:“我的外孙女?”
迎春点了点头:“是啊,你有个女儿自小养在了京城荣国府中,叫贾敏,后来嫁给了江南的才子林海,生下了一个女儿,叫林黛玉,可惜我这妹妹命终究也不好呢,小小年纪林姑父和姑妈就早早过去了,留下了她,被接回了荣国府,如今倒还好,嫁了个全心全意待她的夫婿呢。”
史暮颜听了眼睛一闪一闪的:“我还有个外孙女叫黛玉吗,可是不是说我只有一个孙女叫妙儿的吗?”
迎春微微一愣:“老夫人,您说什么,您还有个孙女叫妙儿?”
史暮颜点了点头:“是啊,我这么多年都是懵懵懂懂的,后来耶律家的人带了一个女孩来,说她叫甄妙儿,是我的孙女呢,嫡亲的孙女,我是印象中早没有了儿子女儿的影子了呢,不过我知道耶律家的人也是不会骗我的,后来他们还跟我说,甄家的人好似得罪了什么人,如今也算是家破人亡了,只留下了个孙女才接来陪我的,其实也说过我还有两个孙子,不过也是一真一假,他们说话也好似充满什么玄机的,倒是让我看不透,我也不去捉摸,不过想来我是见不得我的孙子,他们总说我的孙子都很好,都有自己的使命呢,只我这孙女是为我而来的,所以才养在我身边。”
“那么,你的孙女呢?”迎春也希望自己能见见她身边的孙女,毕竟很多事情不能跟史暮颜说,倒可以从她孙女哪里得到个详细呢。
史暮颜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妙儿去了哪里了,只知道几年前,耶律家的人叫妙儿出去说了一会子话,然后妙儿就离开了。”
迎春看史暮颜失落的样子,心生不忍,上前扶着她的手道:“想来你的妙儿是有事情要做了呢,等做完了,她自然也就回来了呢。”
史暮颜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拉着迎春走到那方石头上一起坐下道:“这个我自然也是知道的,何况我素来也是喜欢这里的清净的呢,因此自然也就不怕别的,只安心过我的日子就是了。”
迎春点了点头,笑道:“可不是,凡事都是由老天爷在安排的呢,何苦去想太多了呢。”
史暮颜点了点头:“正是正是。”然后认真的看了迎春好一会,拍了拍迎春的手道:“你认识我的外孙女,那你能跟我讲讲她的事情吗?”
迎春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的呢,林妹妹可也是妙人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着迎春把黛玉如何到的贾府,然后在贾府的生活,和自己、探春及惜春的相交,和胤禛的相遇等等一一详细的告诉了史暮颜,当然她也没说黛玉遇上的是当今的皇上,只说是个人间难得的痴情男子而已。
史暮颜虽然不曾亲身经历黛玉的一切,不过随着迎春的讲述好似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在风中随时摇曳的样子,那样的纤弱,却又渐渐的变得坚强起来。
然后遇上了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男子,虽然是同样在经历风刀霜剑,不过再也不比以往那般会被伤害,史暮颜虽然已经失去了记忆,可是她的智慧还是在的,因此听迎春这般的讲述自然也是能够想象出黛玉才入府时候的艰难。
当然迎春也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比如贾府吞了黛玉部分财产之类的,毕竟这事情由胤禛在,那贾府想来也是没个好结果的。
史暮颜听着迎春的描述,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种想见黛玉的心思,因此拉着迎春的手道:“迎丫头,我这般叫你,你不会介意的吧?”
迎春摇头笑道:“自然是不介意呢,这样还让人感觉一种温馨和自在呢”
史暮颜点了点头:“这就好呢,迎丫头,我瞅你这般说了我的外孙女,她真有这般好吗?”
迎春点了点头:“是啊,林妹妹不但长得好,而且才华也好,只可惜她身子弱了些,好在如今有将养的,倒也好多了呢。”
史暮颜听了笑道:“那你能带我去见了她吗?”
迎春微微一愣,然后笑道:“老夫人,这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是失去了记忆的,你设想一想,你本也是纤弱夫人,哪里还能有什么仇家的,可偏莫名其妙的落了山崖,说不得是无意中有得罪了人呢,因此我瞅着好坏也当弄清楚了你的过去才是呢,不然惹来你的仇人对你,你若是有个万一的,我如何跟林妹妹说呢。”
史暮颜听了嘴一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哪里还会有人记得我呢。”
迎春摇了摇头:“老太太,迎春也算是半个江湖人,虽不是很明白一些事情,可也是知道的,这个时间是恩情容易忘,仇恨不会忘的,若是有人偏记得你的仇恨的话,只怕是不会忘记了你的一切的,因为你虽然落崖,可终究是没找到你的尸体呢。说句不中听的话,那些人要的终究还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想法呢,这会子你若这般大咧咧的出去了,偏巧被人看见了,有个好歹如何能成。”
史暮颜低头委屈道:“想来不会这般的巧吧。”这神情跟那黛玉还真是如出一辙,迎春见了苦笑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老夫人你也忍忍吧,且让我们插插那事情,若有了准信再接你去见林妹妹不是更好。”
史暮颜只得无奈道:“好吧,不过迎丫头,既然你如今在这里,可要多来陪我几日呢,如今这地方说得上的话的也没几人了呢。”
迎春点了点头:“这自然是好的,只你别嫌我烦也就是了。”
“不烦不烦。”史暮颜忙摆手笑道。
迎春笑了笑,然后又和史暮颜聊了一会别的,虽然不过是短短的时间,可迎春意外发现史暮颜不愧是贾敏的母亲,林黛玉的外祖母,天文地理竟然无所不知,虽然如今丧失了记忆,可无损她那历来的聪慧和多年积累的知识。
看看天色不早了,迎春才扶了史暮颜回去,到了史暮颜住的地方,迎春才发现她的住所原来跟自己住的也不过是隔了两间房间,迎春微微一愣,然后不自觉想起当初耶律鸿玺要自己来时候说要带自己见一人,看来这一人就是眼前的史暮颜。
待史暮颜安定好了,迎春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不想耶律鸿玺竟已经在自己的房间,边喝茶边看书,却也写意着呢。
迎春见了淡淡道:“你好似知道我这会子回来呢。”
耶律鸿玺放下手中的书看了迎春好一会才道:“不是我早知道,而是我明白你既然遇上了她,想来你们自然有你们的机缘呢。”
迎春听了冷笑一声:“我倒不想这里终究是耶律部落呢,我这人的一举一动还被人监视了不成的。”
耶律鸿玺听了,看了迎春一眼,然后认真道:“我们这部落中多的是信任,不会去监视什么人的,只也是你跟史暮颜两人的关系太过特殊了,所以关注了一点,别人不清楚,你当明白她的来历的呢,如今外间只当她失踪,又有谁知道她因为失忆而隐居在我们耶律部落中呢。”
迎春皱了皱眉,然后道:“这史暮颜落崖又是如何一回事情呢?”
耶律鸿玺道:“具体当时的情况我们也不是很了解,不过通过各种的查证后猜测,当初史暮颜把贾敏给了贾家后,就准备回江南的,不想半路上遇上了杀手,被逼而跳下了悬崖,好在当时我二叔经过,他又是个精通医术的人,因此才救了这史暮颜。”
“杀手?”迎春听了皱起了眉头:“好好的,如何又会出现了杀手呢?”
“这也正是我们迷惑的。”耶律鸿玺也一旁点头道“不过看那贾史氏那般的对待玉夫人和其母,想来,这杀手多与她脱不得干系的。”
迎春点了点头:“看来果也是如此了。”然后幽幽叹了口气道:“不想她还是这般的作孽,难不成她忘记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话了吗?”
耶律鸿玺听了笑了起来:“你怎么也痴了呢,她若是真有这般的想法了,只怕也不会事事都算计了呢。”
迎春点了点头,顿了顿,又想起史暮颜说的话,因此又道:“她口中的孙女呢,你们怎么就把人给送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耶律鸿玺听了笑了起来:“这甄妙儿,也真是妙人一个呢,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迎春微微一愣:“我何尝见了这甄妙儿了?”
耶律鸿玺微微笑道:“如何不见了,她如今可是堂堂正正的荣国府中修行呢?”
“修行?”迎春微微诧异,然后看着耶律鸿玺:“莫不是她?”
耶律鸿玺似乎明白迎春的意思,因此点了点头:“正是她呢。”
迎春听了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呢,我原当她如何跟林妹妹竟能有几分相似呢,不想她们竟还是有血缘亲情的呢,也难怪那高傲清冷的性格是那般的相似了呢。”
耶律鸿玺听了笑了起来:“可不是呢,她也是听说还有这么一个表妹才去的,不过当然让她下定了决定去那府中的,还有一个别的理由呢?”
迎春看着耶律鸿玺,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耶律鸿玺喝了一口茶,然后才道:“这宝玉真假还是要辩辩的。”
迎春是什么人,素来也是聪慧的人,一听这话也是明白了的,又加上先前胤禛的飞鸽传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她还是皱起了眉头,然后看着耶律鸿玺好一会才道:“真也好,假也好,假做真时真亦假,何必那样去追求一个答案,真和假真有那么重要吗,就算是真的,可那已经做了那么多年的假了,只怕也变不回真的了。”
迎春这话别人或许不明白,可耶律鸿玺明白,他听了迎春这般的话,叹了口气:“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很多事情反而是我们想的太天真了,那样的环境,只怕真玉的也已经被染成了一方有瑕疵的了。”
迎春淡淡一笑,然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道:“其实别的我是不能说什么,只是我自来就生长在了那里,明白那里终究也是一个大染缸呢。”
迎春的话让耶律鸿玺沉默好一会才开口道:“这事情我要想想,若真如你说的那样,看来也当是让妙儿回来的时候了。”
迎春淡笑道:“只怕她不是你们能左右的人。”
“这话如何说?”耶律鸿玺看着迎春好奇道。
迎春轻声回答:“我是不了解她的性格,不过自小妹妹就跟我一起长大的,因此也是明白妹妹的性格的,既然她们有几分相似,那么我也是能猜上几分的,依照她的性格,若不是死心,是不会罢手的,除非那里面的一切真让她死心了呢,这样或许不用你说她都会离开的。”
耶律鸿玺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担心了呢,虽然她身边的几个比丘尼是我们暗中照顾她的佛家高手,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看我还是要让人跑一趟才放心,能让她出来的,就早些让她出来了才好呢。”
迎春点了点头:“随你吧。”
耶律鸿玺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站了起来就告辞走了出去。
今儿的一天让迎春这般心性坚强的人也有些吃惊,她从不想自己还能遇上史暮颜,从而听到了一些秘密,更不想那宝玉竟然不是贾府亲生,算来还是史暮颜的亲生孙子,只是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竟让宝玉成了贾府之玉呢,她还是没弄明白。
不说迎春这边是一头雾水,此刻的贾府却也是精彩着呢。
自从迎春失踪,探春远嫁,惜春出家这府中的主子是越来越少了。
因为姐妹们的离开,让宝玉也越来越没劲了,素来和自己好的袭人晴雯听说被嫁了,他想找也没个找处,如今自个的怡红院中也不过是宝钗和文杏、莺儿及麝月,偏这三个丫头也都听宝钗的,自己平儿想吃一些她们的胭脂也被拒绝了,想着就十分的不舒畅呢。
因此对于宝钗也是越来越不待见了,这****无聊的又在大观园中闲逛起来,不想迎面竟走来了妙玉。
这妙玉他也是知道的,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也是特别想接近了她的,不过一来王夫人不准他胡闹,说妙玉是出家人,不得亵渎了,二来房中的宝钗也把自己管得严严实实的,因此自然也让他不得孟浪了去,不想今儿遇上了妙玉,虽然心中有些想亲近,可见妙玉脸上的一脸寒霜,他也真不敢上前亵渎了呢。
“见过妙玉姐姐。”宝玉上前有礼道。
妙玉点了点头,然后道:“二爷多礼了,我一个出家人,当不得这礼呢。”
“这礼虽然是俗礼,可虔诚心却是真的。”宝玉笑道。
妙玉看了宝玉一眼道:“二爷在这里过得倒也是如鱼得水的,就不知道被宝二奶奶知道了,又是如何光景呢。”妙玉的语风如刀一般的犀利。
宝玉听了不满道:“好好的,提她做什么,也不过是个母鸡司晨的人儿而已,真正也是玷污了女儿的香味的,满身的铜臭,终究也不过是个世俗之人。”
妙玉听出宝玉语中的不屑,因此认真道:“话可也不是这般说的,好歹她可是你的妻子呢。”
“妻子又如何。”宝玉不满道:“素来三从四德中说过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是她呢,自打嫁了我家,凡事都压着我呢,什么孔子圣贤,满口胡言,我素来最不待的就是这样的人了呢。”
妙玉见宝玉这般说话,不觉皱起了眉头:“二爷说过了,我不过是个槛内人而已,这些俗事,二爷也少跟我说这些世俗事情。”
宝玉一听笑道:“这才好呢,姐姐是槛内人,那我就是槛外人了。”
妙玉轻声一叹:“入尘出尘,入世出世,槛内槛外,端看人的想法而定了。”然后双手合十道:“二爷,我还有事情,先告辞了。”然后也不再跟他说什么,直接离了开去。
宝玉不明白妙玉为何这般匆忙,不过他心中却还是遗憾的,这妙玉终究是可望不可即的人呢,想到这里,他不觉又叹气,然后索性打算去贾琏那里走走。
才倒了宁府贾琏的房间,却见贾琏正拨弄着三姐的发丝,宝玉想想自己本也是女儿堆中出来的呢,哪里想如今竟还不如贾琏,别说是拨弄发丝了,只怕若是对上丫鬟说上几句调侃的话,那丫头第二日就会不见的。
贾琏看见宝玉进来,放开的三姐,三姐见宝玉进来也不过在相互见礼后就扭动着水蛇腰走进了里屋。
贾琏招呼宝玉坐下道:“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宝玉叹道:“如今这府中各个姐姐妹妹的,不是嫁了就是失踪了,若不得也是出家了呢,连说个贴己话的人都没了,因此才来二哥哥这里散心的呢。”
贾琏听了笑道:“你那房中娇妻美婢,哪里还少了你的,竟还见你这般的诉苦呢。”
宝玉摇头道:“二哥哥,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明白吗,素来只当当年的凤嫂子是个泼皮破落户儿,可谁知道表面上越是娴熟的人,才是越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呢。”
贾琏看着宝玉,明白宝玉说的是宝钗,想起那日自己得到宝钗的时候,感受到宝钗那如绸缎般丝滑的雪嫩肌肤,这让他心中又痒痒了。
看宝玉好似还不知道自己曾和宝钗的关系,因此心中有了别的计较:“你也别闷了,我带你去乐乐如何?”
宝玉眼睛一亮:“我正也是这意思呢。”
“你们去乐,可是不能少了我的。”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随后进来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