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郊外,百鸟齐鸣,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将大路两旁的银杏树影长长的拖到地上。
几个骑马的壮汉,挟着一辆马车,疾驰在官道的树影下,扬起一片尘土。
卫子君觉得手腕一阵刺痛,醒了过来,闭着眼伸手抓去,拿到面前一看,竟是根稻草。可是,另一只手也为何也跟着一起抬起来?当她的目光触及手腕的绳索,差点大叫出声,她的两只手腕被绑到了一起!
怎么回事?谁绑了她?颠簸的车厢和响脆的马蹄令她有所知觉,四处张望,发觉了旁边的一双晶亮的眼眸。
“子君,你醒了?”李天祁难得的有些笑意,看着她刚刚举起双手的傻愣模样,被绑的不快也一扫而光。
“二哥,怎么回事?”卫子君问向声音的发源地,大脑犹自纠结着无法转弯。
“我们遇劫了。”到底是经过刀山火海的人,语气平静无波。
“啊!可是那宜春楼做的?”连****都敢下,干出这等勾当也定是他们。
“应该不是,当时劫匪还说不要被里面的人撞见。”
“你当时是醒着的?”卫子君很诧异,醒着为何还被挟持?
“是啊,昨日你睡得像头小猪,我可是没有睡意,只是闭眼眯了一会儿。然后闻到一股异香,闻出那是一种迷药,便屏住呼吸。可是毕竟还是吸进了一点,没想到这药力如此之大,等有人越窗进来,我发觉已经功力全失,更是昏迷过去。”
昨日?这么说已经是过了一日了,卫子君看看手腕的绳索,望向李天祁,“二哥,我先帮你解了绳索吧。”
“解不开的,这种索扣是异域的系法,我琢磨半日了,而且绳索头握在他们手中。”李天祁晃了晃腕下连着的长长绳索。
卫子君这才发现,连着手腕的有两条绳索,沿着车厢窗口,长长的伸出窗外,看来绳索的尽头掌握在匪徒手中。这种拴法,直觉得自己好似一头被绑的牲口。又侥幸试着运功,发觉功力尽失,当下心中一阵气苦。
好在这些匪徒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将他们装进大麻袋,并且在车厢里垫了厚厚的稻草,以至于这颠簸之苦还能忍受。
他们这是要被带去哪里呢?
马车似乎离开了官道,进入了颠簸的小路,车身陡然倾斜,卫子君从升高的那侧突然滚落,撞到李天祁的身上,一张脸也随着惯性贴到他张脸上,那唇刚好贴上他的腮。
卫子君好生尴尬,快速撤回脸孔,立时装作什么事也发生,扭脸看向车厢顶棚。
只是李天祁,却无法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回味着腮边犹如花瓣般的触感,心控制不住地乱跳,脑中盈满昨日亲吻她的景象,那幼滑温润的脸,那殷红柔软的唇,还有那眼睫及鼻尖的柔润触感。
哎!都怪自己,偏要喝什么青楼的酒,害得自己轻薄了四弟,还让四弟见了自己那羞人之处,以致现在只要四弟轻轻的碰触,都会让他起了绮念。
想起以前还说要堵住他的唇,没想到真就……
堵住!堵住!原来是那样的啊,那般滋味,呵!
车厢继续倾斜,卫子君想要转身,也转不动,看了太久的车厢顶,这脖子好似要断了般的酸痛,实在酸的受不了,又不想对着他的脸,无奈只好将这张脸埋入稻草中。
“子君,抬起头来,小心稻草划破脸。”李天祁心疼地道,那样一张幼滑的脸,软嫩的不像话,这稻草一划就得破,叫他怎么不心疼。
“噢!”卫子君只得边答边抬起头,眉眼唇鼻便落入他眼前。
望着那红唇,嗅着那如兰的吐气,不由想起那口中的甜美馨香。那红唇,只要他轻轻一探,便可擒住。
不自已的将脸轻轻前探,粗重的喘息一阵紧似一阵。
卫子君望着那失神探过来的脸,轻呼了声:“二哥!?”
这一声叫醒了李天祁,尴尬地定在那里,他这是在做什么?昨日已经轻薄了四弟,好在他不计较,今日怎的又要行那等不耻之事?他该怎么给四弟交代!
“啊,子君,你这脸上有根稻草,二哥帮你吹吹。”李天祁顺势鼓起腮,向卫子君脸上一通乱吹。
这早晨的天气本来就凉,两人也没个被子,本来就不暖和的卫子君给他这一吹,顿觉冷风嗖嗖,一双眼给被吹得发干,他却依然未有停下的趋势,不由有些不耐,“好了,二哥,别吹了。”
李天祁戏谑的一笑,转回头,两人不再言语。由于两人都功力尽失,没有任何逃脱的办法,只有望了车厢的顶棚发呆。
马车在一喧闹处停了下来,有人打开车厢门,上了车。
那是一个身着玄衣的壮汉,进来便去解卫子君手上的绳索,同时边威胁边叮嘱道:“放你们下来吃饭,都给我老实着点,若是惹麻烦,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这位壮士,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挟持我们?”卫子君趁着这机会想问个明白。
“问那么多!到时你自会明白,总之不是害你,所以乖着点,别自寻死路!”那壮汉不耐烦地扔下绳索,将两人拖下车。
两人一下车,立刻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街边摆摊的,行路的,吃饭的,喝茶的,无不啧啧声响成一片。
也是的,这荒村野郊的,何时见过这般不凡的人物,直让人错觉是不是两位仙子下凡尘来了。
那边几个农家少女指着他们不时娇笑,卫子君向她们点头一笑以示礼貌,几个女子登时争做一团。
“他冲我笑呢!”
“谁说,他是冲我笑呢!”
李天祁见状一阵莫名气恼,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留恋花丛。一个不高兴,抓住卫子君手腕疾奔进饭庄大门。
由于力道过大,卫子君疼得咧了咧嘴,李天祁撩起她的衣袖,手腕满布微肿的红痕。
一丝说不清的疼痛滑过心底,再也忍不住地一声冷喝:“瞧你们干的好事。”
满屋的人都循着声音望了过来。见了两人,又是啧啧声想成一片。满腹心思都在观赏那惊为天人的两人,完全忽略那声怒喝。
只有一人,听了那声质问,缓缓转过脸来,“还有力气叫?看来我这药下得少了!”
两人同时转头,都呆愣了一下。只见如缎的黑亮长发在肩头旖旎流动,发中露出一张旷世绝美之容颜之葩。
那人竟是那日在余杭撞了卫子君的绝美披发男子。
无法理会对方是何方神圣,李天祁心中只有那片令他纠痛的红痕,“看你们把他伤的!”他举起她纤细的手腕,目光中透出噬人的森冷。
卫子君情知他在担心,但他众目睽睽举着她的手,在那里大呼小叫,实在很丢人,于是扯开手,不耐道:“行了,这也算伤吗!坐下来吃饭吧!”
那绝色男子闻言,盯了卫子君一会儿,冷月般的气韵挥散,嘴角翘起,冰冷眼波中闪过一丝趣味。
因着她的被伤,李天祁心中已是怒极,又见那男子暧昧的盯着她,素来沉稳善于审时度势的他,不知因何,失了那份冷静,一如发了怒的雄狮,阴狠之气尽现,上前扯住了那男子襟口。
但他已然功力尽失,以至还未做任何动作,便被旁边另一个玄衣男子一掌拍倒在地。
到底是练过武的人,比普通人还是灵巧,李天祁快速弹起,转身跃向那男子。
“住手!”卫子君一把拉过李天祁,怒斥道:“情知现在打不过人家,却还要用强,不知道忍耐一下吗?坐下吃饭!”
她实在担心他这样冲过去白白挨打,又生气他不合时宜的逞能。拉过他就按在桌旁坐椅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吃饭!”卫子君冷声喝斥李天祁。
李天祁压下胸中怒气,冷冷望了那男子一眼,似安慰般轻抚卫子君肩头,听话的拾起了碗筷,卫子君见状夹了口菜放在他碗内,并不理会那男子一直盯来的目光,自行吃了起来。
“哈哈哈哈——精彩!沉稳果敢!看来也并非全部浪得虚名。”那男子盯着卫子君的目光倒是有了一丝欣赏,“想来靠谄媚得来得名声也不会长久,难怪那他拼了命的要找你回去。”
闻言,卫子君那不屑看他的一双眸,倏地抬起,“谁?是谁要找我?”
“问那么多做什么?早晚你会知道!”男子轻挑起几根菜叶,放入碗内,拨来拨去。似乎他的话只想引起她的好奇与注意,却根本不想告诉她。
卫子君情知他不会回答,也不再问,只是蹙紧了一双眉,心思也越发沉重。
饭后,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又要启程。
卫子君走到车厢旁停住,对旁边的玄衣男子道:“我又逃不掉,便不要绑了吧。”
玄衣男子犹豫一下,“那怎么行!上车!”
“赤布尼,不要绑了!”那绝色男子显然是他们的首领,听了他的话,那玄衣男子便直接将他们关进车厢。
大约未时,才有了第二顿饭。
卫子君见李天祁吃得不多,便对那绝色男子道:“你不给我们带些点心吗?”
那男子愣了愣,旋即大笑,命人道:“备些上好的点心带着。”说罢,又眼含促狭,笑着看了卫子君一眼。
这点心果然带对了,他们没有再遇到饭庄,听到李天祁肚子咕咕乱叫,卫子君笑着拿出点心。“就知道你会饿,快吃吧!”
李天祁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卫子君嘴边,“你先吃!”
卫子君弯了弯唇,接过点心,“干嘛!我们还要来个相敬如宾吗?”说罢,方才觉悟,情知失口,尴尬地轻咳两声。
怎么搞的,若是以前,她与李天祁开这种玩笑是最自然不过,而自从青楼事件之后,这一切有些变味,稍微敏感点的话语,都会令气氛暧昧不堪,看来以后说话要小心些了。
十月末的初冬,在江南还算是怡人,平常人加件外袍便可以保暖了,而这车厢里越来越寒冷的温度说明,他们正在向北行驶。
夜晚的寒气更甚,空气中仿佛可以结出冰来,刺骨的北风将车帘刮得纷飞狂舞,寒风灌满车厢。
“子君,冷吧!”李天祁将外衫脱下就要给卫子君盖上。
“二哥,我还比你穿多了件外袍,你就这一件外衫,快穿起来,小心着了风寒。”卫子君死活不肯接李天祁的衣裳,只是抓了乱草盖在身上,“二哥,你也盖些草吧,你看我们像不像叫花子?呵呵……”
见她还能笑出来,李天祁心中一疼,转身起来向窗外大喊:“喂——拿件厚衣裳过来——!”
“二哥,别叫了,他们有功力护体,都是轻装,哪里有多余的衣裳给我们,先熬过这一晚吧,明日遇到集市买两件就是了。”卫子君伸手将李天祁拉了下来。
李天祁见无人理他,也只好作罢,可借着窗外的月光,望见卫子君已经有些泛青的脸,一丝焦灼疼痛弥满开来。
想了半晌,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子君,你别多想啊,二哥帮你搓搓,暖和一下。”可能因为青楼事件,李天祁也开始顾忌,他一心想帮她取暖,又担心她有何想法,只好先解释一番。
可是这解释反倒有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仿佛提醒了二人当日的窘况,当他一双大手覆上她的双臂,开始擦搓时,二人只觉气氛越发尴尬。
搓得滚烫的大手捂住她冰凉的脸颊,一丝纠痛泛起,好似有什么裂了开来,好似要把面前这人揉到心里去。
那火热的大手和暗夜中火热的目光,烫得卫子君一阵心虚,不由垂下眼帘,心跳的加速带动了血液的流速,全身都开始发热,想不到害羞还有暖身的功效。
这双大手,带着热力,又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在她感到异常温暖的同时,那股羞热退去,反倒有了睡意,渐渐的,在他的大手中,便合上了眼眸。
李天祁不禁哑然失笑,这样他也能睡着,真是心思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