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炭炉滚滚,暖意寒冬,梅太老爷典雅朴实的书房内,四壁都伫立着一排排高且坚固的书架,每格书架都放满了古籍综卷,每种类别的书籍都分得清清楚楚。
梅太老爷与其孙女正端坐于圆形的棋盘边,“嗒、嗒、嗒”地下着围棋。
“爷爷,你再不专心,小雪就要赢了哦。”寒雪的纤纤玉手拿着一粒白子,清澈见底的眼眸展露着担忧,爷爷今天似乎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哦?呵呵,还早呢。”梅太老爷敛敛神色,眼稍稍一览方格上黑白子的对阵,捋捋白须,然后精确利落地放下一黑子,眼睛慈祥又精明地看着孙女,好整以暇地等她的下一步。
“爷爷,您这一步棋下得可真妙,真不知道小雪要到什么时候才有爷爷您的造诣呢。”寒雪拿着白子,举棋不定,语气无不赞叹,末了,她终于放弃似的放下白子于钵内——
“爷爷,您的棋艺如此登峰造极,想必还没有遇到过可以相互匹敌的对手了。”
“人生如棋,棋行人生路,爷爷年轻的时候遇到的对手可多呢。”梅爷爷收拾着棋子,感叹一声。
“是吗?小雪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爷爷下棋输过呢,爷爷说的那对手是谁啊?”寒雪语气稍微激动,她爷爷的棋艺可说是极顶登封了,谁还会比爷爷更加棋高一着吗?她倒很想认识一下那位高人。
梅爷爷收拾棋盘的手顿了一下,脑海中浮起一幕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身影彻夜对弈的情景,他似乎还能依稀闻到那整夜都萦绕着的茶香,心中一阵窒息,喉间苦涩,浊眼中闪过一丝懊悔,最终只溢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往事不可追啊。
“那人已经不在了,爷爷也老咯,不知道还能苟活多久。”梅爷爷继续手上的动作,状似无意地调侃一下心情。
“爷爷,您不要这么说,是小雪不对,提起爷爷的故人惹爷爷伤心了。”寒雪急急地握住爷爷的手,看到如此瘦骨如柴,布满皱纹,青筋凸显的手,寒雪一阵鼻酸,曾经紧紧握住她的健壮的手如今已经不再有力,岁月何苦如此不留人。
梅爷爷反握住孙女的小手,看着她微红的眼瞳,想说点什么,最终作罢的拍拍以表安慰,重新拾起慈祥的笑容。
“呵呵呵,爷爷还要看着小雪出嫁呢。”
“爷爷,您笑话小雪。”寒雪俏脸薄红,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晃晃爷爷的手不依地撒娇。
门口处,二夫人在那里徘徊了好几回,看着里面相谈甚欢的爷孙俩,几次举起手遂又放下,神色惴惴不安,着急地不住扭着双手,手上的丝绢都快被揉成了一团。
“二嫂,进来吧。”梅爷爷眼尖地看到来人,整顿仪表,恢复冷硬威严,他甩手至身后,站至书桌前,寒雪则乖顺地静默在一边,亦看着二娘,她怎么啦?这么着急,平时二娘都不会来书房的,难道又是二弟闯了祸?寒雪稍稍蹙眉。
“呃……太老爷。”二夫人赶紧深深地居个躬,然后神色尴尬地向寒雪点点头。
“什么事?”梅爷爷问得简洁有力,但已经可以察觉出语气有点严厉。
“呃……是……是寒絮他,啊……”二夫人刚刚开始说明,便听到吵闹声自楼梯处传来,并且越来越近,是寒絮的叫嚷貌似还兼带其他人的,她不自觉地轻呼出声,冷汗淋淋地看着太老爷绷紧的脸。
“谁说我梅寒絮没钱来着,谁说我说谎来着,我告诉你们,本少爷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就是隐城最大粮商梅家庄的少爷,哼!我这就带你们去见识见识我爷爷。”梅寒絮说着便已经来到书房,嚷嚷着便直接跨进去,丝毫没有主要到屋内神色各异的三人。
二夫人僵硬着身躯,所有话语都梗在喉咙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衣服凌乱,头发有点散开,就这样横冲直撞地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彪壮大汉,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嘿嘿嘿,大姐你也在啊,爷爷,我回来了。”梅寒絮笑嘻嘻地走上前请安,神色自然地顺便拉拉不整的衣衫。
“呃……见过梅太老爷,寒小姐。”壮汉见真的是梅庄的太老爷,赶紧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不敢再大声吆喝,只是眼睛不时地瞟向那位天仙似的的美人儿,果然名不虚传言不过实啊,只消一眼就能勾魂夺息。
“哼!说!你又犯了什么事?”梅爷爷厉眼瞪了一下那眼睛不规矩的彪炳大汉,直瞪得大汉矮了一截似的垂下头,才又疾言厉色地问着孙子。
“爷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只是逛个窑子忘记带钱了呗,叫他们先佘着帐却非不肯,还说我是混霸王的,想想梅家的少爷怎么可以让人如此诋毁,这样不是有辱我们梅家还有爷爷您的威名吗?我气不过就带他们上来瞧个究竟,顺便让他们仰仗一下您老人家的风采了……喂!你们看到没,我就说是爷爷的孙子了,这下子相信了吧!”梅寒絮说罢好不得意地看着他们狼狈的表情。
“混账!你这个忤逆子,居然随随便便地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回家,简直就是放肆!你……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梅爷爷不听还沉得住气,一听反倒动了肝火,这不孝孙儿,居然年纪轻轻便去逛妓院,真是气死他了!梅爷爷气极地急喘着气。
“爷爷,不要动气,注意身体。”寒雪赶紧扶住爷爷,拍着他的背,然后责备地望了弟弟一眼。二夫人见状想伸手过去却被太老爷制止,只能讪讪地收回手,不敢吱声地站在一旁。
梅爷爷顺了顺气,才又狠狠瞪了孙子一眼,然后对着他身后的几个熊腰虎背的壮汉威严地说道:“你们可以回去了,等下我会让账房去结了你们的数,如果谁敢声张,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是是是,这个自然,我们一向都只认钱不认人的,梅太老爷尽管放心,那我们先行告退了。”几位大汉慑于梅太老爷的声威,赶紧搭讪着离去,有梅太老爷的亲口保证,他们亦不怕追不回这笔帐。
“你……你看看你,成何体统,梅家的脸都让给丢光了!”梅爷爷颤抖着手指着这个仍然一副不痛不痒的表情的孙子,感觉火气快要烧到头顶了,他喘着气,吹着胡子。
“切!这男人逛窑子可是天经地义的事,哪里丢脸了,我就不信爷爷你年轻的时候不轻狂。”梅寒雪不在意的耸耸肩,遂又说道——
“爷爷,你该不是心疼那几个钱吧?放心啦,没了那几两银子,梅家庄也不会倒的啦。”
“你你你……你还顶嘴,还有理了,我我我……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就知道挥霍,梅家迟早要毁在你手中。”梅老爷拿起一旁的拐杖,直挥过去。
梅寒絮赶紧躲闪,二夫人跟寒雪急忙劝住爷爷,现场一团乱,逃的逃,追的追,喊的喊,气的气,安抚的安抚……
突然,梅爷爷拿着拐杖的手一松,拐杖就这么掉了下来,“咚!”一声作响,拐杖滚着圈圈定在椅脚处,梅爷爷捂着心口,抖着双唇,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下子软摊坐在地上。
“爷爷,爷爷,您怎么了,不要吓小雪啊……二弟,还不快去请大夫!”寒雪首次对着弟弟露出严厉的表情,那凌厉的眼神让寒絮一怔,他“啐”了一声才不甘不愿地走向门外。
“来人啊,快来人啊!”二夫人对着门外吆喝着,很快地几个奴仆跑进来,一看情况赶紧过去将太老爷扶回卧房。寒雪眼睛含泪地紧紧握住爷爷的手,帮他顺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