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收到家信,将要出征,二人临行依依惜别之际,弘历一番细语衷肠,只悄悄说给黛玉一人听,黛玉本不愿在众人面前流泪,兀自强忍着,只露笑面,岂料听到这些话,忽然想到梦中仙童仙株诀别之景,弘历此时之语,竟与那仙童之言一模一样,其柔情缱绻处,也一模一样,顿时呆怔怔的,眼泪早悄然流了两行,滑腮而过。
弘历见状,忙要为其拭泪,没有帕子,便将铠甲里洁白的袖子扯出一块来,一面还学往日之景,笑道:“快别哭,我心肝肺都疼了,——可不能没上战场,就倒在这里呀!”
黛玉不由得又羞臊,忙低头躲开了,小声说一句:“可不许有事,早点回来。”
弘历忙‘嗯’一声,又道:“也得答应我,不许太过委曲求全,厉害些,——尤其对宝犬等人。”黛玉也点头应了,身边士兵无不肃穆静立,默然前视,半声也不出,便见一身戎装的御剑来说道:“四爷,该启程了。”,弘历说了声‘知道’,仍旧不动,只看着黛玉,还是凤姐走过来,笑道:“四爷快去罢,有什么不放心之处,还有我呢!”兼别人也都笑说:“可见是哥哥妹妹了,只知道说体己话,旁人都没了。”黛玉红了脸,便扶着紫鹃回去。
弘历方扭身要上马,忽听一句‘四爷等等’,便见宝钗羞羞答答的走上前来,脸红红的,将做好的香囊向弘历手中一塞,说道:“这个给四爷,保平安的。”方说完,忙回身急急地走了。
弘历也不说谢,也不说不要,只是宝钗刚回身走了,他便将香囊随意向一个士兵手中一丢,吩咐‘启程’,绵长的兵队跟随其后而行,贾府人见了,互相交递着眼神,心中暗笑,也没人和宝钗说。
弘历一走,黛玉便痴痴落落地回了潇湘馆,闷闷地待在房里静坐,紫鹃等人知她心事,都不去扰她,直至晚间,黛玉方在紫鹃再三婉劝之下吃了一些米粥,喝了药,辗转无眠,一夜无话。
此后几日,贾府一切照旧,也无甚特别可记,唯一者,便是赵姨娘通过了贾政之意,使贾环得以迁入大观园,暂无新居,便住在昔日迎春所住的紫菱州,与宝玉,黛玉,探,惜春等人同等待遇,自此一来,那赵姨娘每日越发趾高气昂,竟开始以当家主母自居,每日颐指气使,吆五喝六,因贾环丫头尚少,常看宝玉前呼后拥的生气,每每放出酸话来,意思贾环该住怡红院才是,有和她亲厚的明白媳妇听到了,便劝她道:“瞧如今这样子,他日府里当家的必然是你,还急什么?那太太虽然倒了,不过老太太心中仍旧拿宝玉当成宝贝一样呢,况还有元妃在,老爷也并没明话说‘休妻’,凡事也要循序渐进才好,何必总是‘鸡蛋里挑骨头’?竟耐不住个性儿了?”
赵姨娘听这话有理,便稍稍收敛两日,只是人性天成,没过几日,复又成了旧日的样子,东瞧不顺眼,西瞧不顺心,凡事总爱插上一手,挑挑拣拣,生恐自己少了一星半点实惠,吃了鸡毛蒜皮的小亏,其处心积虑之处,倒也难以胜记。
且不说他,话说自贾环进了大观园来,薛姨妈心中暗喜,每日催着宝钗常去紫菱州逛逛,这日又说起来,宝钗何尝没这意思?只是有些放不下脸来罢了,见薛姨妈催得紧,只得应了,路上暗暗思道:
那贾环不止一人,如今身边还有一个袭人,况其又有了身孕六七个月,地位自是不同,那****答应救她而未救,之后许多时日又都未去见她,她心里必然有介怀,如今巴巴见面,难免尴尬。——不如叫了林妹妹同去,既缓了气氛,再则那****也未救袭人,我二人本是一样的。
便转路去找黛玉,黛玉听说她要去贾环处,心里先明白了几分,不禁冷笑,又见叫自己去,便道:“我与他素来鲜少来往,去他那里做什么?况也不愿夹在中间,当个碍眼的。”
宝钗便红了脸,忙笑道:“这话奇怪,我不过想着兄弟姊妹一个园子里住着,本该混合些,又何来什么碍眼不碍眼的话,既你不去,我便去找三姑娘去。”
黛玉笑道:“姐姐做事几时这样瞻前顾后了?倒是奇闻,若我说,三姑娘也未必肯去。”
宝钗也不答,自己去秋爽斋找探春,可巧看见探春正出来,丫头侍书拿着一个白帕子小包跟着,探春正和她说话呢,宝钗便叫,探春笑问何事,宝钗道:“也没什么,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遂拉着探春就走,探春只迷迷糊糊的,不知何往,渐渐才知道是去贾环处了,便说道:“我就不去了,还有事找二哥哥呢。”
宝钗笑道:“都到了这儿了,好歹跟我进去一趟,只是想看看姨娘,略坐坐就走。”
探春只得跟着进去,彼时赵姨娘正因贾环胡乱交友训斥他,忽见探春,宝钗二人来了,忙放下这头的话,脸上尽喜,叫上茶来,又忙叫她二人坐着,宝钗道谢不迭,探春却只淡淡的,赵姨娘笑道:“从前求姑娘们来,还都不来呢,今儿竟像下了帖子一样的。”见小丫头端茶出来,看了一眼,骂道:“没长眼睛的东西,这拿的是什么,把凤姐送的那个茶叶拿来!”小丫头忙道:“花姑娘收着呢,不知道放哪里去了。”赵姨娘便道:“你死人哪!不会去问!”又唠叨骂了几句。
探春见她这样子,便有些蹙眉,问道:“姨娘住这里?”
赵姨娘笑道:“正是,我怕你弟弟一个人打理不来,况这么大的院子,我也住得下了。”
探春听‘你弟弟’几个字,便有不悦,还是忍着性儿,正色说道:“这可不对了,这园子里头都是姑娘和爷们住的,你见哪个跟着的人,也大摇大摆的进来住了?况环兄弟毕竟是主子,他有错了,自有老爷训斥,你就当着那些下人说他?这是什么道理?”
宝钗忙笑道:“姨娘毕竟是环兄弟亲娘,见他犯错,心急些是有的,倒也没什么。”便推探春,姨娘也说‘就是’。
探春刚要说话,忽见帘门打开,袭人端着一壶茶,挺着肚子进来,几月不见,其身子已经发福,一脸油光之色,与在李嬷嬷手下之景判若两人,一边酽酽地沏茶,一边笑着问道:“许久不见姑娘们了,可都还好?”
宝钗忙接茶答话,一边暗暗打量,赵姨娘早在袭人进来之时,便起身欲接,口里还嗔怨着说道:“叫个丫头来也就完了,偏生你又来了!”
袭人笑道:“丫头连茶在哪都不知道,况也不知怎么冲的,还是我来妥当些。”赵姨娘便身前身后围着转,一时完了,又叫小丫头好生送了袭人回去,宝钗见到此状,心中不禁暗暗生气,面上却笑道:“姨娘对花姑娘必是极好吧?”
赵姨娘便哎哟一声,道:“那还用说,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就差立个牌位供着她了,如今毕竟怀了我家的骨肉,自是说不得,若将来生个儿子,说不准就是当家老爷呢,我怎么能不多护着她些?姑娘说,可是这话?”
此言一出,宝探二人各有所想,宝钗想的是:既她有‘说不准就是当家老爷’的话,可见心中是有意让袭人当正房的,又思及袭人方才满面春光之色,心中不忿之气更浓,探春见她言语处处自大轻狂,不禁好笑好气,赵姨娘见探春形容,又想起方才之语,便道:“姑娘才说我不该住进这园子的话来,你且想想,花姑娘如今有身孕,我和环儿的丫头都少,媳妇,婆子们哪一个是好用的?若不是我凡事看顾着些,必然有疏漏,到时候出些岔子,如何是好?——若上面眷顾我些,多拨几个伺候的人给我,我也不说这些了。”
探春便冷笑道:“如今府中入不敷出,各项地方都有裁剪,倒给你添人?罢了,你若爱在这里住着,便尽管住,我也不管了。”便起身要走,问宝钗走不走。宝钗笑道:“你尽管罢,我和姨娘再聊会儿。”探春便不语,只叫侍书跟着。
赵姨娘早从探春进屋起,便见到侍书手里拿着一个极精致的小帕包,还以为是给她的,这会儿见又拿走了,不禁生疑,一边笑问道:“拿的是什么?”一边忙从侍书手中抢过来,几下打开看了,却是一双极其精美的绣鞋,针脚细致,制作精良,可见用了不少时候,忙叹几声,又直抚摸,笑问道:“好一双鞋!给谁做的?”
探春心中生厌,冷冷说道:“给二哥哥做的。”便拿过来,重新包好,赵姨娘不觉有气,冷笑道:“这么个好东西,怎么不给环儿?倒给那宝玉了?真真是胳膊肘子往外拐!”
探春不禁红了脸,道:“我喜欢做个东西,爱送哪个就送哪个,还有规定不成?环儿就没丫头们了?她们做不得的?况环儿和二哥哥谁是‘外’,我心里很清楚,正是因着‘向内’,才给二哥哥做鞋,姨娘犯不着说那样的话!”扭头负气而去。
宝钗初时在一旁紧劝,后见赵姨娘气得不行,又忙将她往回拉,笑道:“姨娘不必生气,三妹妹就是这个脾性,知女莫若母,你还不知道她的?”
赵姨娘听了这话,不禁拭泪道:“你看她那样子,何时将我做娘对待了?那宝玉缺什么?少什么?凡宝玉有的,我们环儿都没有,饶这么着,大家还当星星似地对他呢,——好好做了一双鞋,又给那边穿,我看见了,怎么不气?”
宝钗忙笑道:“不过一双鞋,也没什么,若姨娘不嫌弃我针脚粗鄙,我给环兄弟做一双鞋,如何?”
赵姨娘便看她,不禁诧异道:“姑娘是说真的?”
宝钗笑道:“自是真的。”
赵姨娘忙道:“阿弥陀佛,那可是我们福气了!只是我家那个逆子哪受得起!”
宝钗笑道:“姨娘见外了,什么福气不福气的话,我闲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做些事。”
赵姨娘忙点头说‘好’,一时心中大喜,忙翻箱找柜的找鞋样子,宝钗笑道:“姨娘不必找了,我知道环兄弟的尺码,只比我哥哥小两寸。”
说完此句,见赵姨娘盯着自己看,知是话中有泄露,不由得又红了脸,忙讪讪几句,告辞去了,这边赵姨娘自己猜疑纳闷,到了晚间,贾环回来,趁着袭人不在身前,便说道:“我的儿,敢是你的花运来了不成?”
贾环瞪瞪的说道:“这是打哪里说起的?”
赵姨娘忙将日里宝钗言辞说了,及说要为他做鞋的话,因又说道:“娘眼睛毒着呢,那宝钗多半对你有意思,这可是好事。”
贾环听了这些话,不由得大喜,回想宝钗倾国倾城之容,几乎要将口水流下来,尚喃喃说道:“若真如此,可是妙事一桩了。”
赵姨娘笑道:“我也正是这心思呢,我原还想着,袭人性子是个好的,又贤良温顺,若此遭能为我家添子,便去和老爷说,干脆立了她当正室也罢了,彩云那孩子也不错,跟了我们这许多年,就给她个姨娘当,谁知又出来一个宝钗,倒叫我为难了。”
贾环忙说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宝姐姐是大家小姐,自是她当正室。哪有丫头越过小姐的理去?”
赵姨娘冷笑道:“说的虽是,只是宝姑娘曾经闯入老爷客室,又去了一回贼窝,身子难保干净,实话说与你,若不是想着她薛家是个有钱的,我们两家联姻,大有好处,我心中可是大不愿她当正室的。”
贾环听了这话,倒不甚在意,当初袭人也是与宝玉有不洁,后才屈就了他,他不过为宝钗一个‘色’罢了,见赵姨娘说薛家有钱,不禁摇头说道:“我看她家不如往常了,薛大哥每每招我们喝酒玩耍,言语常叹,说生意不好,家道艰难呢。”
赵姨娘没等他说完,忙笑道:“你知道什么?岂不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便是她家败了,也顶得上我们百倍之富,况那些店铺,毕竟还是他家的,就算都卖了,也够吃好几辈子的了,那不过是薛蟠装出来的样儿罢了,不必当真。”
贾环复又喜欢起来,起身在地上踱来踱去,忽又笑道:“既如此,娘就快定妥了这事罢了。”
赵姨娘嗔瞪着他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不过刚跟你说说,你就急了。”
贾环嘿嘿直笑,想了想,又笑道:“想当初宝姐姐追着赶着的和宝玉亲近,如今却又粘着我来了,有趣,有趣!”
赵姨娘‘噗嗤’一笑,道:“那是因为王夫人败了,你娘早晚当这个正牌夫人,整个贾府都是我们咱们的,那宝姑娘最会见风使舵,自然弃宝玉选你,且别说她了,就是那些大家的小姐,如今也随着你可挑了。”
贾环一听,忙道:“此话当真?”
赵姨娘一边啜茶,一边悠悠道:“自然是真的,娘还骗你?”
贾环怔怔半晌,便凑到赵姨娘身边,说道:“若是可着我挑选,我倒想选林姐姐,平日孩儿一见到她,骨头都酥了——”
话未说完,赵姨娘险些将一口茶喷了,忙使力推他额头,道:“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可选不得的!人家如今是亲王的女儿,照我看来,将来必要配紫历的,那就是贝勒的夫人,比你高好几截子呢,你连她都敢想?还不快收了这念头!”
贾环便吐了吐舌头,小声咕哝道:“那紫历也不过是一个养子,又有什么大不了——”
赵姨娘忙道:“糊涂,你是没见亲王对他那样儿,比亲儿子还亲呢,快别说这话了。”
一时不复再言,岂知身边伺候的丫头小云因和袭人亲厚,便将赵姨娘,贾环二人说宝钗的话都和袭人说了,袭人听到宝钗竟有意和她争三奶奶的位置,不禁大为恼火,自思道:怪道今天巴巴的来看姨娘,我就纳闷,原来居心在此!一时忌惮在心,暗中誓要保位,因其向来是内敛装憨之人,虽然心中暗暗算计,面上却丝毫不露,别人也不曾察觉。
且先不说这里,话说弘历,黛玉一别,悠悠数日,黛玉虽仍与姐妹们说笑,闲时弹琴写字,心中惦念弘历之情未尝消减,一时忽翻起旧日锦盒,看到弘历旧日笔迹,思念更浓,一时念起,便叫来四喜,斗儿两个,令其二人去探探弘历的消息,又命‘不许让府中人知道’,他二人便答应着去了。
过了两日,这天中午,正值黛玉独坐琴案前,心中暗暗计算他二人该到了何处时,忽见一个小石子儿飞进来,‘啪’一声落地,黛玉一愣,以为是念红等人,只不理会,不一时,又一个小石子,黛玉便道:“我早知道了,还不出来么?”
遂听一声娇笑,道:“姐姐怎么知道是我的?”便见一个一身淡蓝的人儿跳进来,俏目樱唇,粉面娇憨,却是湘儿,黛玉不禁‘呀’的一声,笑道:“怎么是你?几时来的?额娘,阿玛怎样?哥哥们怎样?”又嗔丫头道:“她不吭声,怎么你们也不吭声?”
湘儿笑道:“别怪她们,是我不让她们说的,好姐姐,这么长时间,你就不想我?我可想死你了,只是额娘不让来。”
黛玉便知福晋是因为弘历之故,不许她来,笑道:“额娘怕你拿箭乱射人,上次连阿玛都险些伤了,自然不放心了。”便掩口而笑。
湘儿红了脸,笑道:“上次是阿玛偷着出来吓人,与我何干?不瞒姐姐,我还真的带了许多东西来,弓箭,软鞭,还有一把剑呢,我悄悄带的,额娘都不知道。”
黛玉便笑向丫头们说道:“你们瞧,她许是将这里当猎场了。”紫鹃等人见湘儿率性,大似湘云,却又多了几分无畏无惧之气,飒爽利落之风,心中也都喜欢,便问湘儿‘要住几日’等语,湘儿笑道:“也许三五日,也许七八日,——等我走时,还要将林姐姐带回去呢。”
一时又有小丫头说‘浣纱姐姐来了’,原来浣纱今日闲着,特看黛玉来,黛玉忙将其引荐,只说是‘二奶奶的丫头’,浣纱开始还怔怔的,听是亲王府的格格,登时明白,便忙笑着点头儿问好,湘儿看了浣纱半晌,笑道:“这姐姐有些面善,倒像哪里见过似的。”
浣纱忙笑道:“我自小在这府里长大,姑娘哪里能见过我的?”因又问老太太可知道她来的话,湘儿笑道:“我方一下车,就先揪个小子带我来找林姐姐,别人还没见呢。”
浣纱笑道:“姑娘不该了,好歹先见见老太太,大太太等人,也算不失了礼数。”
湘儿便看黛玉,黛玉点头笑道:“这话也是。”便让紫鹃引着挨个去见,这边且先和浣纱说话。
谁知这一见就了不得,因时怡亲王亲生女儿,自比别人又多了许多尊贵,贾府不敢怠慢,老太太忙让凤姐好生安顿,又特特吩咐众人‘不许拗了她,不许委屈了她’等语,又说要设宴请她,下人们见状,自是忙乱着将一切打点妥帖,丝毫不敢疏忽。
别人犹可,独那宝玉一见又来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喜得无可不可,便常常寻机接近,腻缠着说话,又问‘家中几人,几个丫头伺候’又问‘爱看什么书’,又问‘可会作诗’,湘儿大大咧咧,有问必答,因说‘谁没事做什么诗来!哼哼唧唧的,要比就比刀剑!’宝玉见她性子爽利活泼,颇为独特,与那些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又更有不同,甚是喜欢。
是以湘儿来这一日,不曾闲着,见完这个见那个,又吃了一顿盛宴,和姐妹兄弟们玩闹一回,至于晚间,方能和黛玉同塌而歇,闲话家常,黛玉想到弘昑,便问他近来如何,湘儿叹一声,道:“姐姐不知道,那时六哥哥从这府里回去,阿玛给他讲了一番道理,也不关他,他倒自己把自己个关起来了,每日读书习学,很是努力,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也不太爱说话了,前几日阿玛带着我们打猎去,六哥哥射到一只好大的豹子,才见他脸上有笑了,回去却又把自己关起来读书研究,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黛玉点头笑道:“昑儿聪明,若肯钻研一途,长久下去,必有大成就,——许是阿玛让他开悟了,也未可知。”
湘儿道:“我不想让六哥哥‘悟’了,一点都不好玩,跟个木头似的。”
黛玉听了这话,不禁‘噗嗤’一笑,捏晃着她的鼻子,笑道:“整日跟你玩,那就好了?咱们家有大哥这样强悍的武将,若昑儿能从文路有所成就,自是阖家喜事。——只是现在这些科举八股,终究无趣,若他能独辟蹊径,有所建树,那才真真是好的。”不禁轻凝星眸,陷入思索。
湘儿便撅嘴说道:“什么独辟蹊径,有所建树?——看来你和六哥哥一样,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由得大大的呵欠一气。
黛玉听了,只淡淡一笑,也不作答,不久湘儿沉沉睡去,一夜再无话,不提。
此日一早,潇湘馆便有人来找湘儿,原来是贾兰昨日无意见到湘儿的小弓箭,甚是喜欢,便磨了李纨,要人来找湘儿比试玩耍,也好试用其东西,湘儿正愁没人陪玩,欣然应允,是以黛玉方睁眼,她就早出去了,湘儿和贾兰顽过,宝玉又来找,又在怡红院说笑一回,弄得黛玉笑叹道:“还说是来陪我的,这会儿有点事要问她,连个人影儿都不见。——真该把云儿那丫头也叫来,让她二人大闹天宫去!”丫头们都笑。
至下午,黛玉正喝药,听人说‘四喜,斗儿两个在外候着呢’,黛玉心中一喜,忙让进来,一时见其垂头顺目地来了,紫鹃等都退出去,黛玉悠悠问道:“见到人了?怎样?”
四喜忙笑道:“回姑娘,好消息,初战告捷,四爷打头阵,收服了他们两员大将,缴获了许多大刀,盾牌,长矛,可是立了大功,只怕就快回来了!四爷让告诉姑娘,‘一切都好,不必挂念’呢。”
黛玉听了,看他半日,微微笑着点头,说了一个‘好’字,便叫紫鹃等人上茶,四喜等慌忙不受,便要告退,黛玉笑道:“四喜去罢,我还有点事,想请斗儿去办呢。”
四喜听了,便告辞而出,这边斗儿笑道:“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
黛玉淡淡笑道:“你是个实诚的,所以我留你,那边究竟怎样,你且照直说罢。”
斗儿忙笑道:“才姑娘不是听见了?四喜说的都是实话,果真一切都好!不敢骗姑娘。”
黛玉道:“兵家之事,我虽不甚通,好歹也读过兵书,你们这些半路编出来的谎话,骗骗那些三岁的孩子,或许使得,还想骗我呢,且快说罢。”便静等他。
斗儿犹犹豫豫半晌,见瞒不过,方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敢骗姑娘,四爷那边很不好,是四爷不让告诉姑娘,咱们才不敢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