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距离地面很低,尹寒哲掉下来以后,落在草地上,声音不是很大。
但足以惊醒睡在屋里的人,耳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
看看四下无人,赶紧搬起尹寒哲,拖进了耳房。说来尹寒哲命不该绝,这个西小院住的是王氏,王氏平日里高傲孤绝,无论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从不与其他的妻妾们来往。这倒让白振奇对她倒是另眼相看。
王氏本是小户人家的女子,其父在隆州城以打铁为生。一次偶然的机会,白振奇在铁匠铺的门口遇到王氏,一见倾心,竟以千两黄金作为聘礼纳她作了小妾。
王氏的父亲见财起意,且白振奇有是隆州著名的大将军,哪有不从之理。巴巴得送王氏过了门,不想王氏性如烈火,抵死不从。
白振奇表面上没有强求,暗中却吩咐丫鬟在她的饭菜中加了****,王氏无奈的从了白振奇。过后虽然没有寻死觅活,但依旧冰冷如初。
今日一早王氏的母亲病重,差人送信,王氏经白振奇同意,回家探望母亲,说好明日晚上回来。西小院平日只有三个丫鬟,王氏带走两个,只留下小莲看家。
小莲是王氏嫂嫂的姑家表妹,家中父母双亡,因为现在王氏一家富贵,所以来投亲,王氏看小莲颇为机灵,就将她带到白府作了贴身丫鬟。因为小莲感染风寒,故而留了下来。
小莲秉性善良,看到有人掉下来,以为是来白府偷盗的。白府上下一团黑暗,她平日本身就看不惯。所以不加思考得救下了尹寒哲。房中只有一条土炕,一个三开门木柜。尹寒哲虽然掉了下来,意识还算清醒,看到有人救了他,赶紧道谢。
小莲悄声道:“大侠,你是不是受伤了?”
尹寒哲点头,气息微弱:“姑娘,多谢相救,只是我已经无力出府,不要连累与你。”
小莲低声说道:“大侠别客气,想必你是受伤了,可我这里没有药材。”
尹寒哲无力的说道:“我怀里有一个瓶子,你掏出两粒药丸给我。”
小莲红着脸在她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放到他嘴里。
尹寒哲运功将毒逼出,惊恐的发现内力全无。看来这蛇毒的确厉害,但留在这里,不仅自己危险,还会连累这位姑娘,不由心下大乱。
正在这时,小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快开门。”
二人心知不妙,小莲看看衣柜,不待尹寒哲说话,拉开炕上的席子,掀开木板,露出一个洞口,扶着他下到洞口里面,并一再叮嘱他不要吭声,并迅速盖好木板和席子,拉开房门。
小莲边走边说:“谁呀,这么晚了,都睡了,三夫人不在家。”
外边的兵丁问道:“这院里有没有人来过?”
小莲开门,一看是五六个麒麟园的士兵:“没有啊,我都睡了好久了,没有听到有动静啊。”
兵丁面无表情的说道:“麒麟园来了刺客,老爷让我们挨着屋搜查,你在门口等着,我们搜查完了你在回屋。”
小莲心中一惊,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你们可不要把屋子弄乱了,三夫人脾气不好,各位可不要让奴婢挨骂。”
众人并为未答话,进了院子开始一间间搜查。所有房间搜查完毕,并没有看到任何疑点,便吩咐小莲:“今夜的刺客中了毒,走不远的,老爷吩咐如果看到刺客,赶紧喊人。你要小心了。”
小莲说道:“哼,如果刺客敢进我们小院,姑奶奶拿剪子豁了他!”
众兵丁一笑,向其他院子走去。
小莲不敢打开席子,只是趴在洞口位置轻声道:“大侠,你还好吗?”
尹寒哲吃力的敲敲木板,表示自己没事。小莲又在院里站了一会,听到再没有动静以后,回到屋里,插好房门。掀开木板,把尹寒哲搀了出来。
尹寒哲的脸在昏暗灯下已经非常可怖,已经完全变成了黑紫色,尤其是嘴唇,尤为明显。
尹寒哲断断续续的说道:“姑娘,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恐怕……我是……不行了。”
小莲点头应道:“大侠但说无妨。”
尹寒哲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小莲,央求道:“我这里……有快玉佩,你……明日想法子帮我送到城西……喜庆街柳宅,就说我在这里……中了蛇毒,请他找人……帮忙来救我。”
小莲一脸的严肃,郑重道:“好,没有问题,我日一早我就去,正好我家夫人的娘家住在和喜庆街相邻的吉庆街。”
“白振奇……阴险狡猾,姑娘……可要一路……小心。”
小莲嫣然一笑,说道:“放心吧,我经常出门,夫人买东西只信任我,所以我出府没人盘查。”
“尹某在此多谢姑娘的搭救之恩。”话音刚落,尹寒哲晕了过去。小莲没有办法,又怕兵丁们回来盘查,只好又用力将尹寒哲搀扶进了炕下得洞中。
第二天一早,小莲就出了府,一路之上,假装买东西向后瞄了几次,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跟踪。
但还是不敢大意,径直去了吉庆街王氏的娘家。王氏刚刚起床,看到小莲,有些奇怪:“小莲,你的病好了吗?”
“夫人,小莲已经好多了,只是昨晚家中来了刺客,挨院搜查,我没睡好。”
“是吗,什么人这么大胆到白府偷盗?”
“小莲不知,我自己在家中害怕,所以就过来找夫人了,不过我还是有些晕,所以夫人能不能准我到邻街的医馆再去看看。”
“好,我让小翠陪你去吧?”
“不用了,还是让小翠陪你洗漱吧,小莲一会就回来。”
小莲出了门,看看左右无人,到了喜庆街,因为还早,柳宅大门紧闭。
小莲轻轻敲了一下大门,刚要喊,大门已经开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露出头,问道:“姑娘,你找谁?”
小莲拿出玉佩,重复了尹寒哲的话,迅即离去。
当小莲提着药包回到王氏的娘家,白府的轿夫刚到门口。王氏看到小莲回来,招呼她跟上轿子,小莲一笑,小跑着跟了上去。
因为小莲是王氏的大丫鬟,所以自己有一间屋子,这倒保障了尹寒哲的安全。小莲插上房门,小心翼翼的掀开木板,尹寒哲还在昏迷中,她面含羞涩的摸摸额头,十分烫手。小莲一阵惊慌,想了想,从他怀中掏出那个瓷瓶,用力掰开他的嘴,送进两粒药丸。这是小崔喊她到:“小莲姐姐,夫人喊你呢。”小莲快速盖上木板,出了屋。
柳宅现在是锦衣楼楚国分部,开门的白胡子老头是易容后的山风。自从于谨走后,锦衣楼分部由何元庆负责。山风拿着玉佩给何元庆一看,何元庆大惊:“这是小姐的信物,怎么会在你手中?”
“堂主,这是一个丫鬟给我的,说是尹公子有难,昨夜夜探白府中毒,被她救下,希望我们去救他。”
何元庆知道尹寒哲和碧芸的关系,又加上碧芸的玉佩,点头道:“把所有人都给我找来,我们想想办法。然后让山猫给小姐送一封急信,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她。”
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动用白府的暗影打探一下实情,晚上再设法潜进白府救出尹寒哲。
一个时辰后,暗影送来消息,情况属实,确有刺客进府,只是不知是何人,没有抓到,但白府已经加强戒备,恐怕无法将人救出来。
众人一筹莫展,大家都知道白府高手如云,本来就没有几分胜算,如果冒险去救尹寒哲,弄不好会暴露锦衣楼。
这时山豹说道:“堂主,我有一个办法,就是不太干净,不知可行否?”
“这时还说干净不干净,只要把人救出来就好。”
“白府每天是在天黑前必须要把夜香车从后门推出去,我们把其中一个木桶不放夜香,不就可以安全救出尹公子吗?”
“那倒夜香的是白府人吗?”
“不是,那个人我认识,去年我救过她女儿一命。”
“好,我们现在开始准备。”
“师父,隆州急信,尹寒哲夜探白府中毒了,芸儿要去隆州救他。”碧芸难过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芸儿,不要哭,你尽管去,京城有你画师父我们二人就够了,带于谨走吧。”
“师父,这段时间你们要盯紧孟名谨,他恐怕就要行动了,师父们一定要小心。”
“好了,师父们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去吧,恐怕楚国已经乱了。”
碧芸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楚国。于谨二人日夜兼程,只用六天就到隆州城。一路之上,碧芸很少睡觉,每每总是坐在船头看着江水发愣,一坐就是一夜。于谨劝也劝不动,只好吩咐手下用加快速度。
下船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了。碧芸只对于谨说了一句柳宅见,就飞走了。于谨吓了一跳,小姐的轻功怎么这样高了。
碧芸叫醒何元庆,问明情况。只让他们在此等候于谨。独自飞出城外去找尹寒哲。
因为何元庆喂了尹寒哲一粒碧芸配制的解毒药,尹寒哲虽然还是处于昏迷状态,但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
山风二人看到小姐,赶紧施礼。碧芸摆手,问道:“二位哥哥辛苦了,尹公子在哪里?”
这是一处典型的农家小院,只有三间泥土房,两边一间卧房,一间厨房,一间仓房。仓房储粮的其中一只大缸下面,就是密室的洞口。仓房很乱,让人很难想到这里还有一间密室。碧芸吩咐他们二人守在屋里,独自进了密室。
尹寒哲静静的躺在密室的床上,昏黄的烛火映照下,面无血色,呼吸微弱几不可闻。碧芸不敢耽搁,查看过尹寒哲的伤口,取出师父仅存的一片冰凌花叶子,嚼碎后喂入他的口中,并把他扶起靠坐在墙壁,帮尹寒哲运气疗伤。
直到天光大量,山风做好早点来叫碧芸的时候,尹寒哲才缓缓醒来,当他睁开眼睛,看到那双即便是变换一百种面貌也能认出的明眸,激动地颤声道:“芸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没死,原来你没死!”
“尹哥哥,我若死了,谁来救你呢?你刚醒,不要多说话,我来喂你喝粥。等你喝完粥,有了力气,再问我好不好?”
尹寒哲半靠在床头,直勾着双眼,眼睛眨也不眨,生怕一闭眼睛碧芸就会飞走,碧芸羞红了双颊:“尹哥哥,不要看了,先吃东西,芸儿也饿了,你吃过饭芸儿才可以去吃啊。”
尹寒哲这才回过神来:“芸儿,还能再看到你,我真是太幸福了,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你先去吃东西,我不饿。”
“你已近昏迷了八天,怎么会不饿呢,能醒来已经是奇迹了,不要说了,再不吃,芸儿生气了。”
“好,我吃。”恐怕现在碧芸就是喂他毒药,尹寒哲也会甘之如饴吧。
吃过早饭,碧芸把自己诈死的经过告诉了尹寒哲,尹寒哲听完,心中暗喜,看来,上管澜已经淘汰出局了。
“尹哥哥,你到白振奇家做什么?难道他已经反了吗?”
“我去盗取兵符,只可惜没有成功,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朝堂上的局势怎么样了。”
“白振奇把兵符放在哪里,我去盗来。”
“芸儿,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今晚我先去见过皇上,然后和你一起去。”
“尹哥哥,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刚好,功力不足。”
“没有关系,芸儿是不是对自己的医术没有信心啊?我觉得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让山风给你找身衣服,然后我们一起进城,齐国京城的病患我已经解了,琴师父画师父留在京城守护齐皇,我和于大哥过来帮助你,等到两国稳定一些,我再去韩国。”
“这么说,芸儿这段时间都会陪我是不是。”
碧芸双颊绯红,笑着点点头。
是夜,尹寒哲进宫面君。齐皇早已经等的心急如焚。白振奇这几日在朝堂上日日叫嚣不已。支持帮助韩国的官员已经莫名其妙的死了五人。每日早朝,官员们一片静默,无人噤声。尹寒哲数日没有踪影,齐皇知道他此去定是凶多吉少,本已经不抱希望,看到尹寒哲无恙归来,喜出望外。可是听到兵符没有偷成,反害尹寒哲差点失去性命。不由焦虑万分:“寒哲,那白振奇家中真是刀山火海不成?”
“皇上,白振奇家中设了三道阵法,前两道阵法,以臣的轻功,绝对没有问题,只是白振奇的卧室确实可怕,他屋中的蝎子有一尺来长,臣刚刚得知,他屋中的蝎子是用毒喂养的食人蝎,还有那毒蛇,也一样可怕之极。不过,臣已经痊愈,准备明晚再次夜探白府。”
“你中了蛇毒,还是歇息两天吧,兵符的事情,我们另想办法。噢,对了,是谁把你救了?”
“是一位世外高人,救了臣之后,就走了,臣也不知道。”
“嗯,以后有机会看到他,一定代朕好好谢谢他,现在朝堂这么乱,朕可不想再失去你。你先回去养伤,过两日再说吧。”
对于碧芸的身份,一直是尹寒哲心中最大的秘密,虽然说皇上是明君,可碧芸毕竟是齐人,君心难测,能隐瞒还是尽量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