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澜说道:“尹兄,小弟想请教你一件事情?”
尹寒哲暗忖,他不会是想问我芸儿的事情吧?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睛直视着上官澜说道:“上官兄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上官澜低声问道:“尹兄,你可否有心爱之人?”
尹寒哲眼神灼灼,看向上官澜:“上官兄,你呢?”
上官澜紧锁眉心,叹息一声,说道:“我不知道,或许有,或许没有,到现在我也没有想清楚爱一个人是什么样,我有一个结拜的四弟,曾经跟我说过,一生一代一双人,至今铭记不忘,他说,只有真正爱上一个人,才会这样想。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那个女子让我有这种想法,或许这一生也不会碰到了吧?”
尹寒哲的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沉默片刻,抬起头说道:“我在一个女子只有十岁的时候,就爱上了她,并且一直在等她长大,后来她因为婚约在身嫁给了别人,可惜那个男人不懂得珍惜,新婚未久就送给了她一封休书。只是老天偏生喜欢折磨我,在我觉得没有阻碍的时候,战事四起,而且,我觉得自从她被休以后,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不说,我不会问,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哪怕这一生得不到她,能够看到她,也是一种幸福。”
上官澜神往的说道:“尹兄如此情重,想来那女子一定是个极美的人了?”
尹寒哲听完,摇头一笑,闭上眼睛,旋即睁开,说道:“我爱的女子,确实是一个极美的人,世间的如花似玉的女子何止万千,但她在我心里却是独一无二的,爱上她,无关乎容貌。”
上官澜看着尹寒哲时而痛苦,时而温柔的表情,不禁摇头一笑,谈笑间,两坛酒下肚。
当太阳透过窗棂射进来的时候,上官澜揉揉太阳穴,睁开眼睛,发现好像不是在自己的房间,一转头,看见尹寒哲正在擦脸,恍惚想起昨晚二人在街头相遇,然后饮酒畅谈,再往后就记不清了。
看他醒来,尹寒哲笑道:“呵呵,上官兄真是好酒量,昨晚我们一共喝了五坛酒,我喝了两坛,剩下的就被你抢光了。”
上官澜坐起来,问道:“惭愧,让尹兄见笑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尹寒哲答道:“辰时末。”
“坏了,我迟到了,尹兄,昨晚打扰了,小弟现在有急事,先行一步了。”说完,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与尹寒哲告辞后出了门。
上官澜今日要去校场,同蒲世杰和慕容恪同赴滕州。这个时辰,应该都点完兵了,醉酒误事,不知皇上会怎样责罚自己。
皇上确实是在生气,已经点完兵,齐恒和铁思安已经带了护卫赶赴旬州,蒲世杰一行却因为上官澜的迟到,迟迟不能上路。
看到齐皇眉头紧皱,碧芸知道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只好小声劝慰:“爹爹,也许是上官家中有事耽搁了,毕竟他还没有出过门,父母可能放心不下,只要快马疾驰,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上官澜赶到校场的时候,见慕容恪正在大门口等着自己,急忙问道:“二哥,皇上还在吗?”
慕容恪低声说道:“你怎么才来,是不是被家中小妾缠住了,大哥等不及与你告别先走了,你一会最好解释清楚,皇上非常生气,嗯,不对,你怎么一身酒味?昨晚喝酒了?”
齐皇看到上官澜,怒道:“上官,现在什么时辰了,还没有进军营,就如此不守时,叫朕如何放心把这千军万马交给你!”
上官澜愧疚道:“启禀皇上,臣知错,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请皇上宽恕。”
“蒲世杰,慕容恪,上官澜听旨:封蒲世杰为西路军统帅,慕容恪,上官澜为左右将军,镇守滕州,限七天内赶赴滕州,不得有误。”齐皇肃容道:“蒲将军,滕州是我与韩国的重要边城,韩国狼子野心,恐怕不日就会来犯,你们朕命你们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希望你们尽忠职守,不要辜负了朕对你们的期望。”
蒲世杰跪倒在地,接过帅印,正色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誓死保卫滕州,不会让韩国夺去一寸土地。”
台下的兵将们,盔明甲亮,旗帜鲜明,士气高昂,令人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也加入到行列中去。
只有碧芸深知,光鲜的外表并不代表胜利,战争的残酷,根本不是这些一直生活安逸的士兵们所能想象得到的。
上官澜上马后回头看了一眼碧芸,发现碧芸正在魂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慕容恪抱拳说道:“四弟,二哥三哥就要走了,四弟在京城责任重大,凡事一定要小心谨慎。”
碧芸这才醒过神来,回礼道:“二哥,三哥,蒲将军,战场上刀剑无眼,千万小心。”
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齐皇朗声笑道:“芸儿,你看我大军气势恢宏,士气高昂,六王爷何足俱哉!”
齐皇看着尹寒哲,平静的问道:“寒哲,你这么快来见朕,想必一定是考虑清楚了。”
尹寒哲动情的说道:“皇上,寒哲考虑清楚了,既然皇上答应让碧芸选择自己的幸福,那皇上就不应该阻挠我们,寒哲要进密室,但也不能失去碧芸,除非是碧芸不选择我。我现在唯一能够给皇上的承诺就是,如果有一天能和碧芸在一起,我会放弃楚人的身份。”
齐皇狐疑道:“你的意思,为了碧芸可以做我大齐的子民?
尹寒哲点头应道:“是,这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但前提就是进那间密室,身为楚人,国家比我的性命要重要得多。”
齐皇质疑道:“寒哲,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前后矛盾吗?照你说来,国家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但为了碧芸你却甘愿放弃楚人身份。”
尹寒哲痛苦道:“皇上,寒哲说过了,作为楚国子民,肯定是要以江山为重,放弃楚人身份的前提,是我的国家即使没有我,也照样是繁荣昌盛。时下狼烟四起,我想碧芸也不会有心考虑儿女情长。待到天下太平,如果我能有命有幸和她在一起,那她就是我的一切,是哪国的子民就不重要了。”
齐皇笑道:“寒哲,朕真希望你是我大齐的子民,继昌兄虽身死,有你这样义胆忠肝的良臣,也能含笑九泉了。朕答应你,只要你信守诺言,天下太平之后,碧芸选择和你在一起的话,朕绝不拦阻。”
尹寒哲露出笑容,问道:“寒哲多谢皇上成全,只是敢问皇上,何时进那密室?”
齐皇应道:“今夜朕将韩太子召来,我们三人商议一下,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进到密室中去。”
尹寒哲恭敬说道:“好,那寒哲静候皇上佳音。”
尹寒哲离开御书房后,齐皇一直低头沉思不语,也许是时候打开密室了,那里面究竟存着怎样的秘密呢?
是夜,齐皇,尹寒哲和韩太子胡和鲁齐聚御书房,商议进入密室一事。胡和鲁虽然寄人篱下,但仍不失草原人的豪迈和皇室的文雅高贵气度。
三人均是老熟人了,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虚伪客套,直接进入了正题。
胡和鲁问尹寒哲:“寒哲兄,楚皇是怎样跟你交代此事的?”
尹寒哲回道:“当时我们被追兵重重包围,皇上只是交给了我开启丹阳木盒的方法,并告诉我开启之后,就可知道如何化解三国之乱,再没有说其他的。”
胡和鲁凝目看着尹寒哲,似乎要把他的身体看穿,停顿片刻,沉声说道:“寒哲,你真的没有其他的话告诉我们了吗?”
尹寒哲愕然道:“还有什么话,危机时刻,我难道有必要蓄意隐瞒什么吗?”
齐皇也有些不解,问胡和鲁:“太子殿下,难道刚才寒哲有所隐瞒吗?”
胡和鲁毫不犹豫的说道:“如果不是寒哲有意隐瞒,就是楚皇没有交代清楚。”
二人的眼睛直视胡和鲁,齐声问道:“太子殿下为何不直接说出来?”
胡和鲁看尹寒哲的神情,知道他并未说谎,随即肃容道:“进入密室的人,只能是三国国主,寒哲兄倘若进去的话,就意味着承继了楚国国君的身份,因为《阴阳志》那本书需要三国国君的鲜血一同滴进书页上,才能知道书中的机密。寒哲兄不是楚国国君,没有楚氏一脉的血统,我们即便进去了,也不可能取得机密,这样重要的事情,楚皇怎么可能忘记,除非寒哲兄本来就是皇室血统。”
尹寒哲坚定地摇摇头,说道:“不可能,皇上最后还交代我,日后的国君在他的皇子们选出,不分嫡庶,只重才能。”
胡和鲁肯定的说道“没有皇室血统,是不可能看到机密的,这点我不绝对不会记错,这个问题父皇临终前说了三遍。”
齐皇心中一凛,问道:“寒哲,你的左臂上可有一块青色胎记,似是一条青龙形象,据我所知,楚国皇室后裔出生后都会带有这种胎记。”
尹寒哲瞬间手脚冰凉,思绪混乱,他想否定齐皇的说法,但事实上他的左臂上的确是有一条青龙的。
看到尹寒哲脸色突变,齐皇说道:“寒哲,如此说来,你是楚国皇室后裔了?”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尹寒哲褪下衣袖,一条青龙赫然出现在他的左臂上,轮廓清晰,令人望而生畏。
齐皇猛地抓住他的左臂,说道:“我在十几岁时到楚国游历,曾经看到过继昌兄的胎记,你的青龙胎记比继昌兄的还要大,说明你的血统比他还要纯正,寒哲,你的皇室血统毋庸置疑。”
显然这件事情对寒哲的打击太大了,他不敢置信,姐姐是皇上最爱的梨妃娘娘,他和姐姐一起长大,并没有别的印象,而且很多人都说他们姐弟二人长相相似,一个是玉树临风,一个是国色天香,占尽了上天宠爱。
闪烁的烛光下,尹寒哲困惑,哀伤的目光越发显得黯淡。
显然,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永远效忠皇室,永不背叛的念头已经深深扎根在他的心底,此时却有人告诉他,他才是正统的皇室子弟,让他如何接受。
尹寒哲苦笑道:“皇上,您说的这个笑话太令人心惊了,寒哲需要冷静的想想,明日我们就先不要去了,我的父母就住在齐楚边境的沙金州,寒哲今晚就动身,待到一切明了,寒哲会立刻回来。”
齐皇二人见他的神色,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俱都点头称好。看着尹寒哲离去的背影,齐皇突然想起了碧芸,如果碧芸知道了这个真相,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尹寒哲没有想到,爹娘居然真的不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原来齐皇没有说错,自己才是最正统的皇室后裔。楚继昌是自己的堂叔,而他是宫廷斗争的幸存者。
所有的信念在一瞬间坍塌了,何去何从,他无法做出选择。
如今玉玺在他手上,秘密也在他心中,这本来属于他的皇权,如果他想要,没有任何困难,他问自己,真的想要吗?真的想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吗?
真的要向自己的堂弟们报仇,置他们于死地吗?问了一千遍,想了一万遍,他否定了这一切,不会的,他要的只是芸儿,他要的只是和芸儿一起畅游四海,翱翔天地。
回到京城,尹寒哲首先找到了碧芸。他不想把自己的秘密埋在心底,除了那间密室,他对芸儿没有隐瞒。
爱一个人,首先就是要全心全意的相信对方,没有任何条件的相信对方。这是他尹寒哲的人生信条。
只要一看到碧芸的双眸,尹寒哲就像是被磁石般吸牢,那双眼睛,是他温暖的源泉,见到碧芸之前,他觉得自己万分的空虚和一种令他窒息的孤寂。
最亲最爱最疼他的人,忽然变成了自己的奴仆,除了碧芸,他什么都没有了。碧芸的眼睛像是高悬长空的太阳,消融了他这座孤寂的冰山,他颤抖的伸出手,指尖轻轻碰向碧芸的脸颊,这一刻,他想了很久很久了,似已有万年。
一滴泪,一滴晶莹闪亮的泪珠,从碧芸的眼角迅速流下来,滑过她白皙娇嫩的脸庞,尹寒哲慌神了,忙问:“芸儿,芸儿,这是怎么了?”
碧芸眼内满载神情,凝望着尹寒哲,几乎是呜咽的说道:“尹哥哥,我总以为自己才是最苦的,没有想到,尹哥哥的命也是这样的苦,好歹,我还有爹爹,有师父,有哥哥,还有皇上,可是,尹哥哥却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尹哥哥,千万不要伤心,以后你会找到幸福的。”
尹寒哲一听,颓丧的退后两步,定定的看着碧芸,伤心的问道:“芸儿,难道你不是我的亲人吗?我一直认为芸儿是我最亲的人,那么,我也会是芸儿最亲的人,难道是我一厢情愿吗?难道尹哥哥在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一丁点位置吗?”
碧芸动容道:“尹哥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尹寒哲上前紧紧抱住碧芸,声音略带嘶哑的说道:“芸儿,尹哥哥知道,芸儿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我的心思呢?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有多辛苦吗?”
碧芸娇躯微颤,轻轻推开尹寒哲,已是双颊飞霞,无限娇羞。她颔首低垂,悲喜交加,柔声说道:“尹哥哥,芸儿虽然明白尹哥哥的心思,奈何上天作弄,芸儿早就说过,三国一日不平定,芸儿一日不谈****。天下的女子何止千千万,尹哥哥不要……”
尹寒哲慌乱道:“不,芸儿,尹哥哥不再逼你,但是,你不要在这声狠狠地将我的一颗心拒之门外,纵是比芸儿还要美上千倍万倍,尹哥哥也不会去看一眼,因为我的心里只有芸儿,天下间只有一个芸儿。我会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窗外一轮明月高挂,照的一地金黄,尹寒哲想,明天,明天会发生很多改变,明天,就要进入那间密室了,只要打开那间密室,三国应该很快就会平定吧。可是,为什么总有一阵阵恐慌袭上心头?
尹寒哲眼中射出一片温柔得神色,瞧着低首沉默不语的碧芸,换上一脸笑意,说道:“芸儿,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碧芸抬头问道:“什么好消息,坏消息呢,还是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白振奇和六王爷正式开战,坏消息呢就是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
碧芸虽然疑惑,还是凑了上来,尹寒哲并没有说话,却迅速吻上了碧芸的面颊,并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他的心里在不断的呻吟着,唇舌像着了火一样干渴焦躁,这个世界上没有君子,没有那一个男人能够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时还能做柳下惠,在养父母告诉他的身世后,尹寒哲脑中一片混乱,心中却不断的涌上一个念头,就是要吻一下碧芸。
虽然碧芸刚刚婉转的拒绝了他,但他还是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想法,第一次,尹寒哲第一次感到自己很卑劣,只为了能够吻她一下,就用上了欺骗的手段。
碧芸一动不动,柔声问道:“尹哥哥,你是不是还有心事没有告诉我,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安,告诉我好吗?”
尹寒哲抱着碧芸,幽幽说道:“芸儿,不要问,尹哥哥可以向你坦诚所有的事情,唯独这一件事,不能告诉你,但是,尹哥哥向你保证,不是坏事,也不会伤害到别人。尹哥哥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这样抱着你,只有这样抱着你,才让我感到心里是温暖的,我什么不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要,但是,尹哥哥不能没有你。”
碧芸心里何尝不感动,只是,上天早就给她做好了安排,人能逆天而为吗?
尹寒哲不知道碧芸在想什么,他很享受现在的一切,但是心中的不安却在不停的扩大,像是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块大石,涟漪不断。难道,明天的密室之行有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