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常人家,这个问题自然不是问题,不过是儿女间的斗气罢了,但他是皇帝,他要知道,在哪个女人的心目中,他是最重要的,他的目光凌厉地扫过玉妃,却见玉妃惊讶地看了皇后一眼,嘴唇微动,似乎对皇后所说之辞很是讶异,但随既咬住下唇,低下了头,一副逆来顺受之样,心中却又犹豫了,究竟谁说的是真话?就算是问侍卫太监,却也不一定是被谁收买的,身为皇帝,想听一句真话,何其之难!
然后目光落到恣烈身上时,突然心中一动,怎么忘了此人,当时恣烈不正是救火现场指挥吗?当下心中有了计较,也不急于弄清真话与假知,数日不见皇后,心中着实想念,“皇后,走吧。”他微笑伸手向泠凤,玉妃温顺地退后一步,让皇上与皇后并肩而行,皇上牵着皇后的手,笑道:“清波碧水,美人在侧,天下最大的幸事都让朕独享了。”
皇上突然变了态度,泠凤却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玉妃这一招就算最后不能奏效,也已经在皇上头心埋下了怀疑的尺子,不慌不忙,抬头看着他,眼中含着一股孺慕之情,似仰望英雄般崇拜,微笑道:“皇上乃天下第一人,自然是该当的。天下都是皇上的,何况这一泓水,几个女人?”
皇上笑而不答,一路走来,在夏日的暖风中,泠凤颊边红扑扑的,额头带着些许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如细鳞,皇上低头看到泠凤有些微喘,怜惜地问道:“热了?你这两天身子不好,想必经不住暑热。”眼望前面就有一处轩馆,道:“走,我和你到轩馆中坐坐,就我们两个人。”
皇上与皇后自行在前面走,走入晶玉轩后,刘权便守在门口,意味很明显了,臣子们便知趣地各自散开,自行去其他地方找乐子,或是吟诗,或是论道,或是下棋,玉妃站在轩馆门口,狠狠地咬牙,抓着扇子的手,生生把绢丝扇抠出一个洞来,突然听到恣烈对她道:“娘娘,此处甚热,为何不找个地方歇息?”
她向恣烈望去,见恣烈关切地望着她,勉强笑道:“将军为何不与其他大人一同去找乐子?”
“娘娘似乎有事,身为臣下怎么走得开。”恣烈干咳一声,眼睛撇开,脸却微红起来,玉妃心一跳,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浮上心头,难道?
她不说话,只是忧郁地望向湖水,轻浅地叹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地传进恣烈耳中,恣烈眼睛严肃起来:“娘娘究竟有什么事?恣烈虽是一介武夫,却也不惜为娘娘肝脑涂地!”
“事情?”玉妃一声怅然地长叹,苦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深宫之中,不过承恩于上,我还能有什么事?”
恣烈马上明白了,看了一眼晶玉轩的大门,沉默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看了她一眼,默默走开。
然而玉妃却有了五分把握。
“虫音,你说,这个恣烈对我有几分感觉?”她望着恣烈高大的身影,头也不回。
虫音小心地道:“据奴婢从旁边看,这个将军狗胆包天,怕是有那么几分意思……”
恣烈此人的性格太过暴戾,如果一下子表达对她的好感,她必不信,一个在战场上混到今日的将军,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的一句话,便剖心掏腹?恣烈今日的反映反倒表明他对自己有那么一丝好感,但是还不至于为她卖命,很好,只要有这么一个苗头,还怕收不服他?皇上见过天下美女,连皇后那般绝世佳人,她也能与其平分圣恩,何况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没见过多少女人的武夫?
“虫音,你在皇后身边服侍了多久?”
“回娘娘话,服侍了三年,虫音自从入宫便不曾受到重用,这一次是从皇后殿的司香堂调拔过来。”
“此前是什么职务?”
“娘娘说笑话了,哪里谈得上什么职务,不过是个小小的拔灰炉的小宫女罢了,要不是娘娘提拔,虫音现在还是个天天对着炉灰的小宫女,岂有今日的好日子?”如今她已经是四品奉仪,品级比一些嫔妃还高!
“娘娘对你也不算薄了,不然怎么让你来到我身边伺候?”
虫音发出一声不屑的啧声:“皇后娘娘哪里算是提拔我?她不过看我笨嘴拙腮的,办不好事,所以送来给娘娘使,哪里是什么好心?”
“放肆,你竟敢对皇后娘娘的行事妄加评议!”
“娘娘恕罪!虫音知道错了!”
“起来吧,看在你知道错的份上,此次就饶过你了!这根玉簪子,是皇上所赐,赏你了。”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玉簪,插到虫音头上
“多谢娘娘!”虫音满面喜色,正要起来,突然头上一痛,竟是玉妃将簪子竟刺入她的皮肉:“啊!”
“虽然本宫很欣赏你,可是我也最恨人家背叛我!你明白背叛我的下场吗?虫音,你很得本宫欢心,所以你千万别背着我做傻事。”玉妃的声音很轻,听在虫音耳中,却有如雷鸣,她含着眼泪应道:“奴婢不敢!”
“那就好。好了好了,起来吧,好像本宫欺负你似的。”
她不耐烦地道,说是这么说,她却知道这些宫女不可尽信,皇后派来的,只要能做到不把她的事汇报给皇后,就已经算是最大的尽忠了,要是说替她办什么事,她可也没有那指望,所以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能帮自己做事的奴才。
一个忠心能干的奴才!
“将军,皇上召见!随奴才来吧。”
“有劳公公了。”恣烈声色,随着刘权来到皇上读书的文锦阁。
“皇上,龙武将军求见。”
“传!”
皇上头也不抬,恣烈进来时,看到皇上犹自翻着书,便静静地呆下一旁不说话,过了好半晌,皇上这才突然惊醒过来一般抬头道:“啊,你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传臣有何要事。”
“没别的事,朕看到一本书,是有关于天火的事,瞧,就是这本,‘野趣志异’,说天上突然打下一个雷来,致大炎肆虐,想起当日朕的文潋天宫起火之事,觉得有些灾难来得实在有些不可思议,突然觉得感慨,怎么一个铜镜竟也能酿起如此大祸?要不是你当时舍身求主,朕此时怕是已经作古了。”皇上微笑着向后靠坐在椅上,一只手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状似悠闲。
“皇上过奖,此事遇到其他人,也会舍身救主,不过是恣烈当时腿快抢先了一步罢了。”
这话明显是宽慰之话,皇上笑而不答,又道:“这几日,朕也一直不曾问起当时的情景,当时火很大么?”
“是很大,臣下们几乎抢救不及,由于宫殿中许多东西都是易燃物,尤其是幔帐,香品之类,一触即燃,所以宫人们几乎来不及抢救,若不是皇上当时所呆的赏玉阁是以汉白玉砌成,臣等几乎也难救了。”
“哈哈哈,看来朕还真是命不当绝。当时你们都吓到了?”
“当然!”恣烈肃然道:“微臣当时吓得心都停了,说句直白的话,臣的一生荣宠皆系于皇上,所以皇上万万出不得事。”
“哈哈哈!这话说得直白,比其他张口就是忠心的臣子直白得多,好!”皇上轻轻一拍桌子:“朕近来惊魂未定,所以一直不曾赏封当日的功臣,你仔仔细细地把当日有功的,对朕分外关心的人的名单列下来,朕要依此赏罚分明。”
“所有人?”
“所有人,比如,当时谁最积极,谁表现得很紧张,你仔细想想,从皇后以下,都记下名来,你知道现在朝中现在的状况,朕需要知道谁对朕最忠心,患难见真情,你不要漏记,包括后宫的妃子也记下。”
恣烈目光一闪,应道:“是。”
一刻钟后,恣烈呈上了名单,上面,玉妃的名字在最前。
“哦。玉妃?”皇上笑道:“朕的爱妃当时怎么表现了,让你记得这般牢?”
“当时玉妃娘娘面色苍白,一个劲在抓着树干哭,哭得声嘶力竭,可算得对皇上忠心表现。”
“唔。”皇上笑着往下看,半晌,又笑道:“朕说的是从皇后以下全记下,包括皇后。”
“皇后,她……”
“皇后怎么?”
恣烈默不作声了,皇上向后一仰,傲然道:“你是我的臣子,为什么要犹豫!”
“皇后,”恣烈略一踌躇:“皇后极是果毅,她一直在指挥救火,不曾哭过。”
皇后不曾哭过?皇上瞬间眼睛一凌。
果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