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愣了一愣,玄天星的话不无道理。
良久,微微颔首,淡淡道:“我明白了,我们一会早点睡,明天去土匪窝看看再说。”
第二日一早,铃铛的爹把铃铛送到邻居家,和世民共乘一骑,直奔金木山。
玄天星脸上现出少有的激动情绪,微翘的嘴角展露淡淡的笑容,对世民说道:“秦世民,你杀过人吗?”
世民摇摇头,坐在他前面的铃铛爹已经哆嗦的很厉害了。
世民扬鞭催马,超过玄天星,不让他再有发言的机会。
玄天星冰雪聪明,立即明白了世民动作的含义,不再说话,三个人一路疾驰,很快到了金木山。
世民跳下马,神情肃穆的说道:“大哥,你骑我的马回去,如果我们剿灭了土匪窝,会把山上的房子烧掉,你看见金木山起火,就带着乡亲们来取回自己的东西。如果没有起火,证明我们……”
“秦世民,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连打败几个土匪的自信都没有吗?大叔,你回去喊人吧,今天我们两个人一定踏平土匪窝。”玄天星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
铃铛爹还是采纳了世民的建议,骑上马飞也似的奔了回去。
玄天星把马藏在山下的树林里,抱着马头耳语几句,默然的走出了密林。
因为今年冬天降雪频繁,金木山漫山银装素裹,处处玉树琼枝,山腰以上,云雾缭绕,将奇峰秀石都掩映在了云海之中,风景旖旎,美不胜收。
世民和玄天星沿着仅有的一条山路向上走去,在没有见到敌手之前,还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武功,二人只是比平常人走的稍快了一些。
刚爬了不到五百米,耳边传来风声,二人轻灵躲过,原来是两只竹箭。
二人哪里会把这竹箭放在眼里,冷冷一笑,继续向上走。
躲在暗处的人见他们还继续向上走,勃然大怒,十几支竹箭破空袭来,快似流星,疾如闪电,二人抽出宝剑,像是游戏一般,来回拨打几下,竹箭落地,俱都断成了两截。
玄天星低声道:“秦世民,我们我们拉开一点距离,这样太不安全了,恐怕他们还有别的埋伏。”
两个人继续向上走,没有了竹箭的袭击,两个人的速度快了很多。
快到半山的时候,世民和玄天星隐隐看到了山顶的寨子,想不到这盗贼如此猖狂,竟公然在寨门上插着两面黑色镶金边的旗子。
世民暗恨当地官员,报喜不报忧,距离京城百里之遥就乱成这样,不知边远地区是何等情势。
以往往返在邑都和京城之间的时候,总是有人事前打理好,看到的都是祥和安乐的太平盛世,却想不到,这太平盛世的幌子下面,是已经烂了根的大树。
玄天星走在前面,身形忽隐忽现,云雾越来越浓,想必这也是盗匪窝的一大屏障吧?
世民低声说道:“玄天星,你要小心,我们还是不要距离太远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话音未落,玄天星的右脚已经被一根绊马索缚住,吊在了空中。
玄天星并不惊惧,挥剑斩断了绳子,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
这一切,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盗匪恐怕也没有想到两个青涩少年竟是如此的机智,武功也高出他们想像太多,此时,他们距离山寨已经不远,玄天星待世民走近,低声道:“我们用最快的速度上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两个人运足真气,足尖一点地,飞身上山飘去。
一黑一白,两个俊逸少年,如两只山鹰,傲啸长空。
山寨的盗匪见此情景,赶紧关上了山寨大门。
整座山寨,是就地取材,石头围墙,松木栅栏门,门两边是瞭望台,每个瞭望台各插一杆黑旗。
山寨占尽天时地利,易守难攻,大门口还有一个天然的深谷,平日里有浮桥可以出入,只要拉起吊桥,关上大门,任你多高的武功,也很难攻进山寨。
不要说攻进山寨,就是到了大门口,也没有几个活命的,瞭望台上各架着五张元戎,这元戎,可以五连发,比弓箭的力道大,速度快,一般人根本躲不过去。
其实,官兵也不是没有来过,只是,还没有进山,就死伤过半,最后只好放弃。
这些盗匪,平日里只抢附近村镇,绝不到县城府衙里去,所以,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其结果,最受苦的还是附近的穷苦百姓。
两个人站在山谷边上,世民冷眼含霜,眸中阴云密布,心中怒火填膺,贝齿咬住嘴唇,苦思冥想,盘算如何才能跨过那深不见底的山谷。
玄天星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山谷说道:“秦世民,我们下山,绕过去,我就不信,这山谷没有尽头,我们绕到它的背后去。”
世民点点头,呼吸间哈出的热气雾一样环绕在他面前,俊美的脸庞一下子变得迷离起来,剑眉一挑,冷声道:“对,狡兔三窟,这盗匪窝一定有别路径,我今天一定烧掉这寨子!”
玄天星一袭白衣,再加上这漫山的冰雪,更衬的他眸如墨染,唇若涂朱,山风阵阵,衣袂飘飘,恍惚间,让人以为他是从图画中走出来的仙童。
世民只是用余光扫过抱手而立的玄天星,竟生出一丝丝别样的情绪。
静默片刻,玄天星淡淡道:“秦世民,我们分头行事,你从左面,我从右面,谁先进入山寨,就通知一下对方。可否?”
世民微微一笑,称许道:“玄天星,我真是很佩服你,你为人聪明伶俐,做事有勇有谋,日后定成大才。”
玄天星莹润如白玉的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粉晕,淡然道:“我从不想做什么名人,和你比武之后,我便回邑都城,继续学业,待学有所成,我就像天南子当年一样,游遍山川大河,自由一生。”
话音未落,几个起跳,玄天星不见了人影。
秦世民嘴角扬起,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玄天星,也许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冰冷,或者说,他冰冷的外表下,隐藏着比火山还要灼热的火种。
世民朝着玄天星相反的方向纵身离去。
瞭望塔上的盗匪见两个人相继离去,放下心来,靠在墙上,喝了一口酒,在寒风里鬼哭狼嚎般的唱起山歌来,浑然不觉死神的脚步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近。
世民顺着山谷一直向前走,大约一炷香时间,便没有了路,这些盗匪,果然厉害。
世民向下看去,笔直的峭壁下面,依然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这座山,还真是奇特,就好像是被天神用斧子劈开一样,硬生生将一座山变成了两座,寨子有些像是大海里的孤岛。
唯今之计,只有从峭壁下去,可峭壁下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万一有危险,欣欣的大仇如何得报?
一瞬间,世民的心里已经千回百转,转了几千几万个心思,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凭借轻功,慢慢爬下去,只要能下去,自然就能上去。
打定了主意,世民掖好袍子,顺着峭壁凸出的石块,一点点向下攀爬,颇有些像前世的攀岩,只不过,前世,他只是从电视上见过,这一世,他爬过凤凰山,三清山,还有这座金木山,等到学业有成的时候,他也要行万里路,走遍大江南北,历练一番。
这世上,生命力最顽强的就是在石头缝里生长出来的花草树木,只要有一点泥土,他们就会扎下根来,靠着上天赐予的雨水,露水,坚强的挣扎在世间。
世民向下攀爬的时候,心里想着的却是欣欣他们三个,这个寒冷的冬季,哈气成冰,不知他们现在在哪里,如何度过这寒冷的每一天呢?
只要一天没有找到杨鸿才,他就不认为三个孩子真的已经离开了人世,心底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欣欣他们,还活着。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世民终于到达了峡谷底部。
世民顺着峡谷底部向山寨后面走去,他深信,这里一定有第二条路。
峡谷底部的荒草高过人身,很少见高大的树木,怪石林立,深邃而狭长,两旁的峭壁势如刀削,向上望去,云蒸雾绕,山寨宛若空中楼阁,遥不可及。
世民走了一段路,终于让他发现了破绽,峡谷靠山寨的的这一侧,荒草明显稀疏,有些地方,几乎没有,这就说明,这一侧,经常有人行走,才会导致此种情况出现,不知道玄天星那边怎样了。
转到山后的时候,世民险些兴奋的尖叫出声,他的面前,有一个不大的山洞,山洞口古藤缠绕,从山上是绝对看不到的。
山洞的另一边,站着背手而立的美少年,玄天星,此时的玄天星,面无表情,喜怒难辨,眼底波澜不兴,和这寒冷的天气,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世民刚要说话,玄天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世民点点头,玄天星伸出二个指头,示意他洞口有两个人把手。
世民持剑在手,和玄天星进了山洞。
洞内的人正在边烤火,边喝酒。
“你说刚才不见的那两个人真会来这里吗?”
“我觉得咱们大当家的有些过了,我还没有看见过谁能从这绝壁上下来呢,除非是猿猴。”
“要真是来了,我们可就惨了,第一个送命的就是我们。”
“没错,你们说对了,第一个送命的就是你!”玄天星凛凛说道。
“啊,来……”
盗匪的人字还没有喊出来,玄天星的剑已经刺在了他的咽喉,另一个盗匪吓得话都没有说出来,就被玄天星的第二剑制住了:“说,里面有多少人!”
“好汉饶命,我说,我说,我们一共有七十个人,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前山六个,剩下的全都在寨子里面。好汉,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以此为生的,您就饶过我一条贱命吧。”
世民看玄天星迅雷之间解决两个人,一瞬间有些呆滞,他还没有杀过人,真是有些受不了,看到第一人倒下的瞬间,他甚至转过了头。
玄天星左手掏出一个小瓶,扔给世民:“把瓶子打开,喂给他一粒药。”
世民彻底清醒,打开瓶子,倒出一粒药,捏着盗匪的下巴,强行喂了进去。
玄天星撤剑说道:“听着,你给我们带路,等我们杀光里面的人,就把解药给你,你可别耍花样,否则,休怪我剑下不留情。”
盗匪点头哈腰的表示绝对不耍花样。
两个人走在盗匪后面,世民低声道:“不是说只有十几个人吗?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玄天星斜睨他一眼,不屑道:“怕了,我自己去,你留在此把风。杀个把人算什么,你不杀他们,来日他们就会杀更多无辜的人。”
世民被他一激,面红耳赤,急忙辩解道:“没有,我才不会害怕呢,只是,只是我从来没有杀过人,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罢了,你放心,等我们见到盗匪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比你杀的少。”
“好,一会儿我们比一下,看看谁杀的多?”
“比就比,我要让你看看,我可不是胆小鬼。”
这山洞越往里走,地形越高,就像是天然的台阶。
“我问你,你来这里是走这条路吗?如果出事,你们如何通知上面?”世民蹙着眉问道。
盗匪打个激灵,惶惶道:“再往前走,就没有路了,上面有个辘轳,我们是坐在柳条筐里下来的,联系用的响箭在被你们杀死的人手里。”
玄天星被气坏了,一脚飞过去,恨恨道:“那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快说,还有没有别的路?”
盗匪趴在地上,揉着屁股,眼泪都出来了,“好汉,我说,我说,在前山吊桥不远处,还有一条路,只是那条路已经被我们凿坏了,很艰险,没有一身好轻功,根本不可能上去,我们整个寨子,也只有二当家的能从那里上去。”
“带我们过去,如果你再敢耍花腔,我现在就让你脑袋搬家!”玄天星冷森森威胁着他。
三个人又开始往回走,世民边走边问:“你们这里,谁的功夫最高?”
“功夫最高的是我们二当家。”
“那为什么他不当老大?”
“我们老大足智多谋,而且还是金山县县令的亲戚,所以,他就当了老大。”
“什么?你说你们老大是金山县令的亲戚!”
盗匪吓了一跳,这个黑衣公子刚才还一派温文,现在怎么看着比白衣公子还凶呢?
玄天星冷嗤一声,徐徐道:“怎么样,我说官匪一家,你还不信,若是我们将这些人扭送官府,恐怕我们还没有走远,他们就已经放了出来。”
世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官匪一家,怎么会官匪一家呢?
“县令和你们老大是什么亲戚?”
“听说是县令的堂弟,自从县令走马上任,我们就在这里扎下了寨子,而且我们只抢附近的镇子,并不远行,现在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原来附近镇子里有很多大户人家,都因为受不了我们,搬走了。”
一番话说完,盗匪俨然忘了刚才的处境,长吁短叹不止。
世民也恨不得踢他一脚才是。三个人走到吊桥附近时,盗匪指着几乎被凿平的山路说道:“二位公子,就是这条路,上去以后,就是山寨的高墙,从高墙翻过去,正好是二当家的房间,二当家平日你就爱躲在屋子里喝酒玩女人。你们可要小心。”
世民想了想,指着荒草说道:“你躲在这里,等完事以后,我们会拉你上去,不要耍花样,记住,就在这儿等着。”
盗匪点点头,蹲在地上:“两位公子好汉,我一定听话,只求两位公子饶小的一命。”
路虽然几近凿平,但对两个人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
盗匪在下面仰望轻似猿猴,快似狸猫的两个人,不断地抹汗,幸好他在下面,二当家的功夫,绝对不及二人,但愿这两个人说话算数,自己能捡一条命回来。
靠近高墙部分,只有一小块石头可以借势,想必这里就是盗匪说的那地方。
世民借势爬了上去,玄天星和他几乎不分先后,二人同时站到了墙头。
瞭望台上的人无意间看向墙头,发现了二人,大喊道:“有人进来了,有人进来了!”或许是怕声音不够响,又敲起了铜锣。
此时二人已经飞身进了院子,和院中的人打了起来。
虽说人多势众,但这些盗匪,欺负平常百姓或许还算勇猛,和二人比起来,那真是天上地下了。
世民在杀了第一人之后,终于狠下心来,就当是杀杨鸿才之前的锻炼吧,早晚,他都要杀人的。
盗匪一看二人势如天神降临,杀气凛然,不再恋战,四散奔逃起来。
有人要落下吊桥,想从吊桥逃生。
瞭望台上人也反应过来,持元戎向二人射来。
玄天星一边拨打凋零,一边跑向瞭望台。
世民杀死两名想要逃走的盗匪以后,护着玄天星上瞭望台。
二当家还真是如盗匪所说,正在屋里快活,听到外面的打斗声,赶紧穿好衣服,持剑跑了出来。
玄天星顺利上了眺望台,瞭望台上只有三个人,对玄天星来说,这三个人就是三个冬瓜,杀个人,如同削瓜切菜一般。
三个人手持长刀,雪亮的刀光杀气腾腾射向玄天星。
只是,三人方才看到玄天星如同鬼魅般的杀人动作时,心中早已深藏了惧意,还未应战,就先怯了三分。
玄天星一连声冷笑,花瓣似的红唇绽放在美如莹玉的脸上,恍若天仙临凡,令天地都为之失色,只是,这花并无一丝暖意,因为,这是一朵来自地狱的修罗之花。
三个人一瞬间都怔住了,一这个少年,真是天香国色,比他们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还要美上十分,百分。
只是这一楞,让三个人彻底失去了生存的机会,玄天星横剑一扫,长剑开出一朵朵绚丽的泣血梅花。
玄天星收起宝剑,俯身向下看去,一群盗匪围住秦世民和二当家,看来,这群人把希望寄托在了二当家身上。
对面瞭望台上的盗匪正在一支支向下射箭,世民又要拨打凋零,又要对付二当家,似乎有些吃力。
玄天星持起元戎,射向对面瞭望台上的人。
五连发穿透了一人,另两个人飞快的调整方位,其中一人对准了玄天星,刚刚摆好姿势,就变成了血葫芦。
第三人赶紧猫腰,从缝隙中观察玄天星,玄天星一声叹息,“你以为猫下去就躲得过吗,就是山上的豹子我都射过,何况你这小毛贼。”
五支箭飞过去,穿透了木头,不偏不倚,射在盗匪的头上。
玄天星掸掸手,转移目标,装上箭矢,射向围观的盗匪。
有盗匪听见瞭望台上传来的声音,又开始准备逃跑。
只可惜,跑得越快,死得越快。
玄天星在瞭望台上大喊:“世民,你行吗?不行我来!”
秦世民有些恼怒,这个二当家的确算得上是一个高手,有些难缠,但也不至于要别人帮忙。
秦世民大声回道:“不用,我在五招之内,一定会把他杀死!刚才不杀他,是想留个活口!”
玄天星哈哈大笑:“好,我来解决小贼,那个留给你了。”
世民哼了一声,使出杀招,寒剑一闪,幻化出一团白雾,两剑击在一起,叮当作响,世民身子向上一跃,劈空刺来,大喊道:“纳命来吧。”
话音未落,二当家的头顶发髻被剑斩断,落了一地头发,瞭望台上传来玄天星银铃般的笑声,世民恼羞成怒,变换身形,鬼魅般的绕到他身后,剑一横,二当家被拦腰斩断。
众人俱作鸟兽散,世民已经杀红了眼,哪里容得他们逃脱,几乎是一剑一个。
玄天星在上面一箭箭射来,也是箭无虚发,偌大的山寨,横七竖八,躺满了尸首。
玄天星飘下瞭望台,啧啧道:“秦世民,现在还真是无法分清哪个是你杀的,哪个是我杀的?我们数数,看看还有多少活的。”他的口气,就像是进山打猎,满载而归的猎人,看着满地的猎物,一脸的欣喜。
秦世民叹了口气,这个玄天星,居然会因为杀了人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