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两点钟的时候,费一笑接到了骆的电话,说秦凯文的事件有了眉目,便拿了包包决定要出门。
费泽阳正巧口渴,于是转出门来,发现已经在开门的费一笑。
他皱了皱眉,“你要干什么去?”
费一笑心里偷笑,终于想要示好了吧,我偏不理你。
她神色清冷,冷哼了一声,门已经半开,前倾的身子也有一半挤出门外了。
费泽阳脸皮一动,眼角一抽,低头暗叹,好脾气地继续追问,“到底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还不忘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在他手举起跟垂下之间,费一笑发现了异样,费泽阳的半只手肿了起来,她郁闷,还是忍不住想要关心他。
算了算了,冷战了一个星期,足够了,让他铭记于心,以后不能再犯就行了,她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真是的。
她转身,朝着费泽阳走去,后者终于唏了一口气,明白了警报暂时解除。
费一笑缓缓执起费泽阳那一只红肿的咸猪手,冷声质问道,“怎么受伤的?”费泽阳哪能说心不在焉,两人冷战开始,他其实复建的进展都不大,手受伤只是小事而已。
不过面对费一笑一副晚娘脸孔,他倒是不敢隐瞒,不过回答的语气却是轻描淡写,男人的面子还是要维护下的,“没事。”
顿了顿,反正对费一笑出门上了心,费一笑眉头一耸,叹了一口气,转身找医药箱,帮他手上涂了消肿的药膏,揉了会。
“秦大哥的事,骆叫我去。”
她简单交代道。
“我也去。”
费泽阳对骆没有好感,立马接口。
“你还是在家吧,我应该很快会回来的,元涛的车子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费一笑思量了下,没有答应,反正他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最重要的是费泽阳对骆跟顾元涛没好感,她怕到时三人有了摩擦,吃亏的是费泽阳,他只能动口不能动脚。
费泽阳却缓缓开口,一安一顿,吐字清晰,“我要去。”
他依旧是三个字,语调比起刚才来,却明显强悍起来了,接着开始默不作声,一遍又一遍从上到下循视着她。
费一笑忍耐地眼角抽筋,他真准备跟自己杠上了,轮椅不知不觉将门口给挡住了,费泽阳连最后的小人招数都使上了,虽然这在费一笑看来,十分的幼稚。
因为要出门,费泽阳洗了个澡,浑身舒爽,在他洗澡的间断,她打电话让顾元涛等下。
顾元涛见到费一笑推着轮椅过来的时候,吃了一惊,没想到费泽阳又当起了跟屁虫。上一回,他刺激自己的话,自己还记着呢。
有些记仇,没有出手帮忙,费泽阳也很好面子,不会让某个看着不顺眼的情敌帮忙,费一笑扶着他,他没有当下就软下去,而是吃力地跟着一步一步挪移,比之前的情况好多了。
直到坐进了车子的后排,费一笑立马抓住他的手,不停地摇晃着,“好像有进步了,看来复建的情况良好。”
费泽阳对她这副莫名转变反差极大的脸,十分的无语,但是她整张脸因为喜悦而更加的生动,甚至让他有一股冲动扑倒她。
他淡淡地附和道,“是好多了。”不骄不躁,其实他很想抱着她猛亲几口,这些天冷战,他碰都没碰过她,除了晚上对着她那一个生气高翘的屁股,但是顾忌着此刻场合不适,硬生生按奈下这股没由来的躁动。
目的地是秦凯文的家,骆开的门,秦凯文已经出院在家了,这段时间,骆都住在他家。
费一笑他们到的时候,骆坐在客厅,他开的门,然后指了指卧室的门,说秦凯文已经刚睡着了。
看来,这阵子因为煤气中毒,他将一向勤勉的工作也给抛下了。
骆倒是对费泽阳的出现,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安之若素到了极点,他还真将秦凯文的家当成了他自己的家,招呼他们坐下,又主动开口询问三人一一要喝些什么。
当一切就绪之后,骆才开口,“凯文什么也不说,那一天煤气中毒,他竟然否认乔萌萌来过,还说自己的事情,一切都跟乔萌萌无关,摆明了就算跟乔萌萌有关,他被乔萌萌害死,他也是心甘情愿似的,看得我不爽死了。”骆的语气含着浓浓的抱怨。
费泽阳双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扬了扬眉,朝着顾元涛问道,“那你呢?你有什么发现?”搞得顾元涛是他的下级似的。
费一笑本以为顾元涛要数落费泽阳几句,至少要反讽几句,没想到没有,顾元涛毫不动怒,却沉吟起来,有思考的迹象,然后慢悠悠地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下开口,“我觉得萌萌有问题,八成跟这事情有关。”
“那天我下车后,便去找她,她跟言一起,情绪有些不稳,见到我竟然神色竟然是那种不安之下又强装镇定。我们打小就认识,她那点心思忽悠别人,肯定还能够镇得住场面,在我面前,她虽然现不出原形,倒也让我发现了端倪。我去的时候,是傍晚,萌萌在家,竟然跟言在一起对饮。茶几上,已经有好几个空酒瓶了。他们两人向来主张高调的生活,在家痛饮,向来不提倡,所以我觉得有问题,或许真如骆所猜疑的。”
顾元涛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发现,顿了顿,觉得口内有些干涩,喝了一口饮料,继续道,“言比萌萌精明,若是言不在,我还能套出些什么,但是他在,又没喝醉,我也讨不了半分便宜。”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发现,不过根据你说的,可以确定这两人心中都有鬼。”
骆没好气地白了顾元涛一眼,打断他的长篇大论,顾元涛也不忘加以反驳,“你也不是还是无厘头吗?”也不想想他自己也没从秦凯文那边探听到些什么。
“凯文他就一病人,我总不能揍醒他吧?虽然我很想让他醒醒,那个乔萌萌不是什么好人,这年头,女人一漂亮,就有了本钱,她玩弄谁都行,竟然连凯文也下手,这事情,我跟她没完。”
骆的语气很冲,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乔萌萌真的是触犯了骆的底线,以往他向来邪邪的,今日,满肚子冒着火,恨不得将那无名之火也马上发泄出去。
骆跟秦凯文的交情很好,这一点费一笑当然是知晓的,不然也没必要每回来洛城死赖着秦凯文的家不走。
“你仔细回想下,那天你来的时候,到底还有什么异常?我指的是秦凯文煤气中毒的那一天。”
费泽阳倒是很会调节气氛,在适当的时候做解围人,还是他最耐得住性子,毕竟秦凯文至于他来说,还是个陌生人,若不是因为费一笑,以费泽阳的冷血,肯定是不会插手其中的,他又不是闲得发慌、无聊至此的人。
“你们在干什么?”
骆还在努力回忆,突如其来的出声让他们死人立刻调转视线,原来是秦凯文,他正站在门口,对于四个围在一起仿若开大会阵势的人明显的不敢苟同。
“没有,没有,他们是来看你的。”
骆还不忘提起茶几上顾元涛提来的一袋高档的进口水果,以兹证明。
费泽阳偏过头,略一思考,嘴角划过一抹很浅很浅的笑,“我们是来看你的。”他敏锐地察觉出秦凯文情绪有些异常,还是先稳住他,让他静下心来比较好。
“噢,那你们自便,骆你帮忙招呼他们下,我想去楼下的小公园走走。”
秦凯文淡淡道,骆点了下头,他便出去了。
秦凯文的异样,这下连费一笑也看出来了,她甚至开始怀疑其他是否是无法承受如此大的刺激,变得精神不正常了。
骆适时开口,神色忿然,语气激昂,“就是因为凯文越来越不正常,所以我一定要向乔萌萌索偿。不过,若真是将乔萌萌送入牢中,凯文也恢复不到原来了。不管怎样,乔萌萌就要为她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等此事过后,我会带凯文离开这里,没想到继米兰过后,洛城成了他第二个伤心地。”
“之前,在凯文还未出院时,我就已经让警方的人来秘密勘测过现场了,今天报告就会出来。若真是乔萌萌干的,那么她家必定有一枚凯文家的钥匙。”
骆此话刚说完,他身上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挂断之后,脸上晦涩不明,十分气愤地摔了手机。
费泽阳目光锐利,费一笑十分纳闷,顾元涛也是非常茫然,骆之前的信誓旦旦,摆明那个乔萌萌逃离不开他的手掌心,这番表情恍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骆气馁地坐了下来,整个身子重重抛向沙发,冷哼道,“刑侦大队那边来人了,说林无言早上去自首,秦凯文煤气中毒的事件是他干的。指纹报告科也说鉴定出来的是林无言的指纹。这个乔萌萌真是厉害,林无言都愿意为她坐牢了。证据被毁了,其实那天我发现凯文的时候,那个放鞋柜的地方有明显的灰尘,后来跟警方回来的时候,这里却很干净,显然在我送凯文入医院以及警方来人之前这段时间内,有人来过现场,清除痕迹。”
“如此说来顾元涛你去乔萌萌家,两人在喝酒,八成之前乔萌萌向林无言坦言了,林无言在安慰她,便帮她连后面的安排都已经做好了。只是没想到林无言这么蠢,愿意代替那个女人去坐牢。”
骆湛蓝的瞳仁微微暗淡,坐在那里,交叠着双手淡淡的说,费一笑甚至听出了他言语中,有些为林无言不平。
那一张娃娃脸,瞬间在费一笑心中,形象高大了许多。如此心甘情愿付出的男人,林无言或许是为了敲醒乔萌萌,他爱她多深,乔萌萌一直无视他,他想要让她彻底看清这个世上他最爱她。
在场的人神色不一,顾元涛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疲惫,“没想到言去自首,这事不用说,肯定是萌萌做的,若真是言干的,他可以找个替死鬼,没必要自己亲自上阵。他是想要让萌萌明白吧,想让她清醒吧。让自己作为代价,不惜一切,真像是他的作风。”
“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他自首算是杀人未遂,又认罪态度良好,估计是情节较轻的,不过坐牢,哎……”
费一笑默背道,一股脑儿腾出刑法那一条,她也觉得很可惜。这么优秀一个青年,就这样为情所困,葬送了大好的青春,就算出来了,也是成了一个有案底的人,就算他家境再富裕,还会有些人用有色眼光看他。事实上,他才是最无辜的人。这个世上,趟浑水的傻子太多了,费一笑一直以为林无言是个厉害的人物,没想到不露声色的厉害人物,还是被女人降服,在某个程度上放不开。
费泽阳他们离开秦凯文的家时,骆说此事作罢,也不追究了,反正有人为此要坐牢,他过两天带秦凯文回巴黎,他最近在巴黎开时装展,那边很多事积压起来,还等着他处理。
费一笑说那两天后去送机,倒是没有挽留秦凯文继续留下来,不过骆没有强烈将乔萌萌送入牢中,多半还是有些顾忌着秦凯文。不过为了那女人,骆觉得不值,反正已经有傻瓜前仆后继了,就让林无言尝试下吧。
两天后,费一笑去送骆跟秦凯文,后者还是有些神色不济,但那一张斯文的俊脸倒是恢复了些血色,想必也是乐于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忘却这片伤心地发生的事情。
送走了秦凯文跟骆,费一笑又去看了林无言,他已经被拘留了,骆已经让警方代替起诉他,反正他愿意做替罪羔羊,骆就是要人为秦凯文煤气中毒付出一定的代价。
拘留所,费一笑碰到了乔萌萌,她双眼都哭肿了,想必她是真的后悔了。
她见到费一笑,头一次迫不及待地粘了上来,塞给她很多衣物、食物之类的,让她帮忙转交给里面的林无言,说林无言不愿意见她一面。
这下,费一笑倒是有些诧异了,林无言既然愿意代替乔萌萌坐牢,怎么连乔萌萌一面都不愿意见了。
费一笑以为自己也被归为拒之门外的一位,没想到通报之后,林无言愿意见她,费一笑带着满腹疑惑去见了他,林无言之前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如今倒是称得上和颜悦色,不过那一张娃娃脸明显憔悴了很多,想必在拘留所里过得不是很好。费一笑暗叹,若是今后进了监狱,他这张脸,肯定要吃不少亏。
但这条道路既然是他选择的,只能由他自己走下去。想必之前他都想好了,林无言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心思沉稳缜密,比起那些外表成熟的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你肯定对我很好奇。”
林无言倒是首先打破了沉默,勾了勾唇,他原先的发型已经不复存在了,理了个很挫的小平头。
费一笑点了点头,“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做?既然愿意做,为什么又不愿意见她,你应该知道乔萌萌在外头彻夜不眠守了两天,就是为了见你一面,你进来之后,所有的人连同你的家人一面都不愿意见,这又是何苦?”
林无言愣了半晌,随即释然一笑,在那一瞬间,费一笑心头莫名有所触动,觉得林无言那一张娃娃脸上多了些许沧桑跟落寞,但是却转瞬即逝,他又恢复了原本的那一张表情。
“没有所谓的愿意不愿意,我只是顺从心声,它叫我这么做,我就这么做。”
他说的很隐晦,右手食指指着心脏的位置,随即苦涩地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唇角,“我并不后悔,蒂亚集团的总裁都插手了,肯定要一个人站出来承担后果,萌萌她那么娇弱,若是进去了里面,出来后,她肯定会活不下去的。她那么骄傲,我是公主身边的骑士,很小的时候,我就认定了,愿意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公主出事,骑士当然该第一个站出来。”
“至于我不愿意见她,说来卑鄙,我是想要给她个教训,看她以后做事还会不会如此莽撞、冲动。我的家人,肯定为此事蒙羞,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不是我父母的儿子,让他们为我操心,这条路是我选的,我肯定会走到底,无论道路是多么坎坷跟曲折。”
“那乔萌萌腹中的孩子呢?”
费一笑勉强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林无言的话,让她心酸,她能够体会到林无言毫无怨言地付出,他一直默默地站在乔萌萌的身后,等待她回头,可是她连站在原地都不愿意。就如林无言认定乔萌萌,乔萌萌却一厢情愿地认定顾元涛才是她的白马王子,才是她幸福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