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庸医,他究竟是怎么了?”苏海陵道。
“别吵!”司徒夜放下水璃的手,又拨开他的眼皮看看,忙得不亦乐乎。
“你都看了快半个时辰了,到底行不行?”苏海陵不耐烦道。
“我不行难道你行?”司徒夜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按照慕容紫的说法,他最少也已经昏睡了五天了。”苏海陵也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水璃红润的脸颊。
明明三天水米不尽了,怎么气色还是那么好呢?
“不会是真的中邪了吧?”司徒夜嘀咕着,一面解开水璃的衣服。
苏海陵干咳了两声,急忙转过身去。
“咦?”司徒夜突然脱口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苏海陵忙问道。
“你来看!”司徒夜道。
苏海陵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望去,只见那晶莹如玉的胸膛正中,印着一点鲜红,仿佛是一粒朱砂痣。
司徒夜碰了碰那红点,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个有什么不对吗?”苏海陵好奇道。
“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蛊。”司徒夜道。
“蛊毒!”苏海陵一惊,立即想起了那些苗人养的蛊虫,虽然现代苗族人已几乎融入了汉族中,但深山之中依然有一些未开化的部落,蛊虫,还是一个很神秘、很禁忌的东西。
“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东西。”司徒夜沉吟道,“可惜药庐里的藏书都被压在了碎石下面,我……真想不起来师父是怎么说的了,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遇上蛊毒的,那是早已绝迹了几百年的东西啊……”
“那怎么办?”苏海陵耸了耸肩道,“虽然我早已经派人去青念山脉药庐遗址挖掘,那要想把那些珍贵的医典药经挖出来,少说也要几年,他能拖多久?”
“几年?”司徒夜白了她一眼,“他这个样子,用上我那几种珍贵草药的话,应该能拖住他三个月左右的性命。”
“那就尽力吧。”苏海陵说着,敲敲他的脑袋,“你也再想想,邪医前辈是怎么说的,你这个庸医……”
“不准叫我庸医!”司徒夜怒瞪着她。
“谁让你每次一到关键时刻就派不上用场?”苏海陵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顺便将他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司徒夜无语,满脸的哀怨之色。
“陛下,南郡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奏折到了。”紫馨在外殿脆生生地道。
“这死小子,跟我有仇是不是!”司徒夜忍不住一声低吼。
为什么每次都挑苏海陵在他这里时来奏报啊……
“好了好了,晚上陪你吃饭就是。”苏海陵安抚道。
“滚!”司徒夜有气无力地白了她一眼。
苏海陵笑笑,走出斜阳殿。
穿过碧霄宫,她顺道去看了看木清尘,见他正安静地午睡,便吩咐木心不要打扰,自顾翻过紫宸宫书房。
果然,等候在那里的又是慕容紫。
“怎么样了?”苏海陵直接问道。上次已经把筑堤的事交给她彻查了,如今奏报也到了,恐怕是有什么消息了吧!
“是有消息。”慕容紫说着,顿了一下才接下去,“这几天,鄞县县衙、南郡刺史府、河防营衙门,还有水军都督私宅中相继闹鬼。”
“什么?”苏海陵一愣,莫名其妙道,“闹鬼?”
“奏折在此。”慕容紫忍着笑送上一本奏折。
苏海陵狐疑地望了她一眼,接过来打开,一看之下更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奏折是南郡刺史写的,通篇鬼影森森,简直像是聊斋志异……
“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苏海陵“啪”的一下合上奏折,往书案上一丢,直接问道。
“可不是我在搞名堂。”慕容紫一耸肩,也不再卖关子,径直道,“数日之前,有一个黑衣蒙面男子夜入鄞县县衙,悄无声息中制住了全县的衙差。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就听说从此以后鄞县衙门守夜的差役每晚都能听见他们县太爷梦里发出的惨叫声,现在整个鄞县都在传说县衙闹鬼呢!”
苏海陵虽然面无表情,但额头的青筋不停地跳动着。
“这个人是谁……我想陛下比我清楚吧?”慕容紫笑道。
“君寒。”苏海陵想也不想地道。
这样的武功,这样的手段,天下间这等男子并不多见,而有理由做这些的,恐怕就只有梅君寒了。只是她很好奇,梅君寒究竟做了什么,会把这么多官儿都吓到这种地步,甚至让外人以为闹鬼?
“陛下就由得他这么闹?”慕容紫道。
“君寒有分寸的。”苏海陵想了想,又道,“慕容,你去一趟南郡吧,君寒毕竟是个男子,又没有官面上的身份,有些事不能做,你去好好清理一下。”
“放心,这个我喜欢干。”慕容紫笑笑道。
“准备好了就起程吧,不用跟我回话了。”苏海陵说着,提笔“刷刷”地写了一张手谕,盖上玉玺,吹干了墨迹递给她,“只要是和筑堤洪汛有关的事,你都可以管,但是要杀人的话,必须证据确凿了。”
“我知道。”慕容紫点了点头,“就料着这差事会落在我头上,早就准备着了。”
“滚吧你!”苏海陵笑骂道。
慕容紫小心地将手谕收好,放进怀里,退了出去。
苏海陵叹了口气,随手又拿起刚刚被她扔在桌上的奏折看了一遍,脑中响起梅君寒如玉的容颜,唇角也不禁渐渐泛起一丝笑意。
习惯了那人的陪伴,习惯了不时的几句带着些微讽刺的笑语,习惯了每天等待新的惊奇……这座宽大却冰冷的宫阙,竟然是如此寂寞。
难道说,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
才刚刚分离,就开始想念。
然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又或许,仅仅是最初的那一眼,就凝结了今生一世的纠缠?
相思刻骨,刻骨相思!
走到窗口,推开窗子,半空中一缕微风拂过,忽然间,一只浑身漆黑的鸟儿俯冲下来,准确地落在她的肩膀上。
“玄羽!”苏海陵惊喜地叫了一声。
玄羽低鸣着,讨好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她的手心。
“好了好了,别动,让我先把信看完!”苏海陵好笑地拎起它的翅膀,从它腿上绑的铜管里取出字条。
或许知道任务完成,玄羽一拍翅膀,欢快地在宽敞的书房里飞来飞去。
苏海陵笑笑,随意拿来几块糕点放在窗台上。
玄羽通灵,立即冲了下来,美滋滋地啄食着糕点。
苏海陵展开字条,那清瘦有力的字迹仿佛也带着梅君寒的风骨。
看完短短的几行字,她手一挥,薄薄的字条顿时化作碎片,随风而逝。
是来杀我么?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吧!
苏海陵一声冷笑,一瞬间,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锋利得让人无法逼视的精芒。
“陛下。”昊月走进来,看到她的神情,不禁一怔。
“月?怎么了?”苏海陵回过头来。
“没有。”昊月摇了摇头,来到她身边,“海月粮行那边,孟如烟传来消息,有一个少年拿着陛下的冰晶石去找你。”
冰晶石?苏海陵怔了怔,想起那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少年来,脱口道:“东方影?”
“按照如烟的描述,应该就是他了。”昊月道。
“他有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苏海陵随口道。
“没有,他说定要见了陛下才肯说,他拿着信物,如烟也不敢怎么样。”昊月答道。
“好吧,晚饭后你和我去见见他。”苏海陵道。
“陛下又要出宫?”昊月一脸的不赞同。
“放心,不过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吃不了我的!”苏海陵笑道。
正说着,忽然间,殿外传来一阵隐约的吵闹。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昊月皱了皱眉道。
“嗯。”苏海陵点头,竟然有人敢在紫宸宫喧哗?胆子可不小!
不过……她转念间心里又是一动,不会是他吧……
果然,没一会儿工夫,就见昊月带着气鼓鼓的司徒夜进来。
“司徒?”苏海陵好笑道,“谁给你气受了?”
“还不就是你!”司徒夜一挑眉,瞪着她道,“我好不容易记起了一种或许可以解蛊的方法,结果你门口那个死小子,死活都不肯放我进来!”
苏海陵无语,紫宸宫的书房本来就不是后宫能进来的地方啊,紫馨也不过是忠于职守罢了,看来以后得给他下个命令,别拦着那几个了。要不然,倒霉的还是他,如果昊月不出去,天知道司徒夜会怎么进来。
“喂,发什么呆呢!”司徒夜给了她一手肘。
“你说你记得解蛊了方法了?”苏海陵好奇道。
“只能说,也许可以试试。”司徒夜想了想,又道,“我说不清楚,不过要把玲珑金鼎借给我用用。”
“行,你去碧霄宫找清尘拿。”苏海陵道。
对于玲珑金鼎,她已经就差没扔进炉子里融了看看了,可不管怎么看都只不过是件古董罢了,毫无特意之处,真不知道那“得玲珑金鼎者得天下”的话是不是某位前辈无聊之下开的一个大玩笑……
“好,我马上就去!”司徒夜达到了目的,也不多说,扭头就跑,远远地送来一句话,“晚上你不用过来了,我没空!”
苏海陵顿时哭笑不得。
这家伙,平时就抱怨自己不陪他,现在可好,有了玲珑金鼎就把她扔一边儿了!
总说司徒夜是庸医,不过……上官璇玑的眼光真的不错,正是司徒夜那种对医术的痴迷和钻研劲儿,才能成为她的衣钵传人吧。
“陛下?”见她竟然发起呆来,昊月不禁轻轻地叫了一声。
“啊,没事。”苏海陵甩了甩头,将窗台上吃饱了正在梳理羽毛的玄羽拎到了书案上。
“梅公子有信?”昊月一惊,若非有紧要消息,梅君寒是不会用玄羽传书的。
“月,这几****辛苦一下。”苏海陵铺开一张信纸,拿起笔写起来,一面头也不抬地吩咐了一声。
“怎么了?”昊月奇道。
“最近,宫里可能有客人来。”苏海陵故意将“客人”两个字加重了音,语气中流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昊月立刻会意,再联想起最近发生的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南边来的。”
“你有数就行。”苏海陵飞快地写完信,吹干墨迹,卷起来放进铜管,随后拎着玄羽,从窗口丢了出去。
玄羽一声清鸣,振翅高飞,在空中打了个盘旋,很快地消失在天际。
“不知死活。”昊月的神色也沉了下来。
苏海陵就是他的底线所在,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伤了她,无论是谁……
“别这么认真。”苏海陵笑笑,将他搂进怀里。
“我是你的侍卫,我会守护你。”仿佛宣誓似的,昊月把头靠在她的颈窝里,低低地说道。
“我知道。不过……”苏海陵更抱紧了他,一笑之后,又道,“你可以既当我的侍卫,又当我的侍君,反正都是服侍我,只是服侍的方法和地点不同罢了……”
“陛下!”听到这么露骨的话,昊月顿时羞红了脸,低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了他可爱的模样,苏海陵忍不住一阵大笑。
“还笑!”昊月狼狈地瞪了她一眼。
“好了,不逗你了。”苏海陵放开他,正色道,“准备一下,晚上要出宫。”
“是。”说到正事,昊月的脸色慢慢正常起来。
苏海陵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转,忽的又道:“办完正事,你再好好‘服侍’我吧!”
昊月猛地一滞,只能苦笑无语了。
从三年前初次相遇开始,似乎这位主儿就没有一日不逗着他取乐……
“谁让你遇人不淑的?想改嫁也晚了!”苏海陵打趣道。
昊月摇摇头,转身就走。
他可不想继续被消遣,然后面红耳赤地出去让手下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