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我还猜不出魔圣天到底想怎么做,不过……”倾狂轻摇头,转过身,俯视城下渐渐熄灭的火焰,若有所思道:“我虽暂时猜不透魔圣天意欲何为,然而以他的智慧,绝不会只是如莽夫般只一味地强行攻城。”
啊!连她也猜不透魔圣天的意图?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次怕是会很棘手,毕竟兵法有云:知彼知已,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已,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已,每战必殆。同魔圣天这样的智者为敌,若是不能猜透他的棋路,必然处处受制,最多也只能做到胜负各半而已。
“观今日明炎军之作战方式,太子以为,他们会不会是想以轮番进攻来疲惫我军,待我军疲惫麻木之时,才真正在大举来攻。”柳剑穹猜测道,对于魔圣天他不是太了解,但从战况来分析敌军的意图,还是难不倒他的,却不知是对亦或是不对。
“柳大将军言之有理。”众人都同意柳剑穹的说法,纷纷点头道,各自分析对今日这场战役的看法,无论从哪一点看,柳剑穹的猜想都不会有错的。
倾狂并不开口,只是静静地听他们说,脑袋却在转个不停,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集众人之所想,才能考虑到全面。
待他们都说完,等着她开口时,倾狂才开启红唇道:“你们说得都有道理,然而我认为,绝不会这么简单。”
“你认为这会不会是魔圣天在做一个假像?而实则另有奇招。”清澈的瞳眸精芒一闪,凌傲尘沉声道,确实,以魔圣天之能,他不会用这么简单而算不上高明的方法,不为别的,就只为这城中还有玄罗军这样的奇兵存在,他必然很清楚像这样的奇兵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就麻木疲惫,再说了,大家都看出来的计谋,他怎么可能会用来同子风交手,除非他想输。
回眸看了凌傲尘一眼,倾狂轻勾红唇,转过身,远眺渺渺茫茫之天地,黝黑瞳孔微皱缩,眸中一道冷色浮现,双手负于后,浑身散发出智者的光芒,悠悠扬扬道:“《孙子兵法势篇》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天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作战的方式方法无非‘奇’和‘正’两种,但两者的交替变化,却是不可穷尽,正如音阶不过七个,但七个音阶的变化所组成的乐曲,却多不胜数。魔圣天的心思难以捉摸,谁也说不准,他这是做假像呢!还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故意在跟我玩虚虚假假的游戏,但不管是什么,总离不开‘正’,‘奇’这二字。”
凌傲尘、叶影、柳剑穹、何梓兰还有童阳和傅玑等人均若有所悟般点了点头。
“呃……那个,师弟可不可说得明白点,我还是不明白!何谓‘正’,又何谓‘奇’呢?魔圣天到底是想用‘正’,还是用‘奇’啊?”云擎天想了好一会,还是没想明白,讪笑着挠挠头,不耻下问道,没办法,谁叫他一门心思全在武学上,又不理世事多年,又哪懂得什么兵法谋略的。
“兵法中所说的‘正’,即按照通常的战术原则、正规的作战方法,作战的用兵方法,所谓的‘奇’即根据战场情况,运用计谋出其不意的非正规的用兵方法,在战争中,运用‘奇正之术’,就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倾狂转过身来,看着云擎天可爱的模样,不禁笑开道。
“哦,我明白了。”云擎天也是个特聪明之人,经倾狂这么一说,也有所顿悟,挥了挥手,摇头失笑道:“看来我老人家有空也得多看看兵书了。”
“哈哈,云师兄,你现在才来学,太晚了吧!”碧灵宫主取笑着道:“我看,有师弟在就行了,她可是一部会跑会动的‘活兵书’,有什么不懂问她不就行了吗?”
“对对,师妹说得真对,有师弟在,我这个老头还何须去学什么兵法,哈哈……”云擎天连连哈哈大笑,并无在意碧灵宫主的取笑。
“好一个会跑会动的‘活兵书’,哈哈……”众人纷纷笑着赞同道,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活兵书’,大家都对你信心十足哦!”见众人说着说着,似是不把接下来的战役当一回事,凌傲尘忍不住伏在倾狂的耳边调笑道,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对她信心十足呢,倾狂的才智谋略,换了谁都会打从心里认为她是‘不败神话’,任何对手,任何难题,只要有她在,那便是小事一桩,她就是有这种魅力,身边的人都会很自然地将希望都放在她身上,全身心地给予信任,她就是一场惊世的传奇。
“没办法,谁叫本太子就是这么有魅力呢!”对于凌傲尘的调笑,倾狂摊了摊手,展开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道。
呃!凌傲尘被这个笑容给迷得瞬间一阵头昏目眩,无奈一笑,没办法,谁叫他的子风向来都不知道谦虚为何物呢?
“是是,我最有魅力的子风,那请问你接下来的棋路要怎么走,‘奇正之法’变幻莫测,若是分析不出魔圣天所要走的棋路,这一局,不容乐观啊!”双手揽上她的肩膀,凌傲尘清朗的眉宇浮起忧虑:魔圣天太过难以捉摸了,上一次能赢得那么漂亮,正如子风所言,最大的原因还在于他太轻敌了,而且子风是走了先机,但是这一次,他身为攻方,而他们则为守方,主动权在他的手上。
“一动不如一静,既然猜不透他的棋路,那么唯有继续看下去啰!只要这盘棋还未下完,会有什么变数,尚未可知。”微靠在凌傲尘的胸前,倾狂嘴角轻勾道,神采奕奕的样子如乾坤在握。
凌傲尘双眸一片清明,爽朗微笑道:“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说得多无奈,然而语气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其他众人说说笑笑,然而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倾狂的身上,自是将两人的‘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不好意思去打扰人家‘小两口’而已,虽则云擎天和碧灵宫主尚不知道倾狂的‘真实身份’,但也早见惯的两人这种亲密的举动,见怪不怪了。
柳剑穹和叶影心头虽然酸涩,却也为倾狂的开心而开心:只要她幸福,开心,那他们也会觉得幸福,开心。
何梓兰美丽的双眸一眨,眼里毫无杂质,向着倾狂微微一笑:只要能在她身边,对她来说,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众人各有心思,虽然从倾狂的话中,只得到‘静观其变’这四个字,心里均是没底,却无一人在为接下来的战役担心,因为他们都有一个信念。
接下来的几天,明炎军时时都有动作,忽‘正’,忽‘奇’,让人猜不透究竟他下一步棋会下在哪里,而龙麟军便只能处于被动的局面,洛山方圆百里之内,飞鸟不入,守得密不透风,龙麟探子根本就接近不了半分,只能在外围监察着。
第二天,探子传回消息,魔圣天派出明炎士兵伪装成樵夫,四处打柴,然后命令炎忠明带领五万将士,驻在洛江附近,远远地看着洛水城,既不进攻,也不后退,只是不时地派人佯攻,城楼上的守军若稍有反应就退下来,并无再如第一日那般的强攻。
听闻禀报,倾狂依旧采取‘静观其变’之策,城楼都没再上去过,只是下令恢复了秦项和韩墨的职位,令他们各守东西两个城门,同时将全城大半的青壮男丁召集起来,由神秘的玄罗军亲自带领到秦府后山,却无人知道去做什么。
而最大的猜测,便是倾狂太子让玄罗军训练这批青壮年,以备敌军攻城之时可随军作战,如此便可多增加一支军队,虽则只算是杯水车薪,但多一个人就等于多一分力量嘛。
第三日,明炎军在洛水城前佯攻的将士开始忙起来,不是挖挖壕沟,筑高垒,就是将军中的战鼓推到城前,每隔半个时辰就敲鼓呐喊,亦不再只是佯攻,而是实打打地开始攻城,然而每次都是浅尝即止,双方伤亡均不是很重,而龙麟守军幸好早已准备了大量的火油石灰等,倒是应付有余,只是亦不免筋皮力尽,疲惫不堪。
接报,倾狂深思良久,依旧猜不透魔圣天这次将如何运用‘奇正之术’,唯有继续以静制动,并无反击之举或意图,不过也不是真正的坐以待毙。
玄罗军虽则编入军营,然而其行动则直接受命于倾狂,行踪也是神秘非常,众龙麟军民皆只闻其威名,而未真正见识其风采,所以当倾狂同意凡家中有青壮年被召入秦府后山者皆可前往探望时,几乎是全家的老弱妇孺集体出动,为防出事,更是由傅玑亲自带领一支精兵维持秩序。
绿柳营虽是正规龙麟军,却也是只听命于倾狂,可谓倾狂的近卫兵,也是不与一众龙麟军士在一起,然而这一日,当大半的城民都在秦府兵山,城里仅余少数人之时,绿柳营却担当起龙麟巡卫兵的责任,四处巡视,而龙麟精兵却在加紧操练,似是地等着一场大决战。
两军交战,互派奸细潜藏在其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而此次的两军对战,由于明炎军中军规严明,且自有一套预防奸细潜入的管理方法,因而龙麟军无法派细作潜入明炎军营。当然,龙麟军营里同样严明,无奸细能潜入其中,但是问题在于,除了将士还有城民,即使能通过户籍清查每一个人,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城民被收买,所以在‘知已、知彼’之中,明炎军明显占了上风。
既然有这个漏洞可钻,魔圣天又岂会不用呢!所以,洛水城里的一切情况,魔圣天都能知道,对于倾狂这些较大的动作,他也知道,只是……
倾狂分析不到他的下一步棋路,他也猜不透倾狂这几步棋的意图在于哪里。这一仗,双方各出‘奇正之术’,又让对方估计不到自己的杀招埋在哪里,孰胜孰败,似乎要到最后才能知道。
第四日,城楼上的守军已经尽露出疲惫麻木之色,连日来的‘骚扰’,即使是精兵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亦有熬不住的时候,再加之,倾狂有三日未曾露面,也未下达任何明确的指示,明炎军连续三日在城门前擂鼓呐喊,更兼之高声辱骂倾狂与柳剑穹,无不激起这群热血男儿的情绪,奈何上头没有军令,只得将这股气憋着,憋着憋着便开始有了颓废之势,因而,整支军队的士气渐显低落。
而驻在城外的明炎兵则开始收拢军队,厉兵秣马,好像要大举进攻的样子,城楼上的守军立即紧张起来,然而结果却与之前一样,都只是攻一下就退回去,搞得守军怨声载道。
同时,严密监视明炎军那群乔装成樵夫的探子传紧急消息回城里,说明炎军探得另一条通往龙麟京都的崎岖小道,相传为数百年前一次战役中开辟出来的,已有几百年无人通行,道途杂草荆棘丛生,蟒蛇怪兽出没无常,险象环生,明炎军已派了风炎为开路先锋,率三万高手精兵修路开道。
收到消息,倾狂不再镇定了,开始有行动,先是派人查探这个消息是否属实,通过附近一带的老人口中证实,几百年前确实有这样的一条小道,不过从未有一人能安全通过。得到确认之时,倾狂游走于街上,大惊之余,立即传令玄罗军前往截人,同是派柳剑穹带二万精兵支缓。
不仅如此,倾狂派遣在天险洛峡谷附近的探子回报,由于这两日气候骤变,大雪连绵,万里霜冻,洛峡谷内的河流冻结成冰,峡谷两侧亦霜冻成冰,已发现明炎军有前往那里活动的痕迹,相信他们想从那里绕过洛水城而通往飞龙关。
这个招术,上前在对付柳剑穹的时候就用过了,只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上次虽然也是万里霜冻,然而依旧凶险,但是现在乃是深冬之际,湍急的河流已结成厚厚的冰路,高处流水枯竭,所以倾狂相信这次不再是计,而是真的。之所以如此坚信,是因为倾狂早在听过柳剑穹的话后,便早有预感,若敌军真想绕过洛水城的话,那么今年冬季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绝好时机,若是她,绝不会放过,当然,魔圣天也不会放过。
因而,倾狂立即让派童阳、白奎和芸娘带三万精兵从西城门急马朝洛峡谷而去。
如此一来,城内的十万兵马便被带走了五万,连玄罗军也离开,也就是说,城内守军只剩下五万精兵和绿柳营,或许再加上一支‘民兵’。
第五日,这一日,全城陷入了低气压之中,无论是龙麟军或是明炎军,个个心里均是紧绷着,今日,无论双方是出‘正’招,还是‘奇’招,总之,胜负就会在今日分出,因为明炎军的军粮只能撑到今日,不管准备是否充分,这场大仗,都要在今日打响,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日头渐落,在天际透出金黄的光线,将周边渲染出一层层的红光,整个天空,红色与黄色交融,带着种凄厉的美,令人窒息。
外面,到处充斥着山雨欲来的窒息气息,空气中似是还能闻到死亡的味道,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就看魔圣天何时敲响这个丧钟而已了。
而在秦府书房内,倾狂与凌傲尘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紧张一般,相对而坐于棋盘前,专心对奕,全副心神全都在棋盘上,一子错满盘皆输,尤其是他们两人皆是棋逢对手,更得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妙,妙,子风这一子下得实在是太妙了。”倾狂落下一子,凌傲尘即抚掌赞道,深邃如海的双眸赞赏地看着棋盘,这一招‘以正掩奇’实在是太妙,一下子不仅毁了他布的棋局,还吃了他一大片的棋子。
可未必不能绝处逢生,凌傲尘慢慢地勾起一抹笑意,执起一子,轻轻一落,一下子便扭转败局了,笑了笑道:“你有过桥梯,我有张良计,这‘奇正之术’,我凌傲尘也是深谙其道,这一子才是真正的杀招。”
“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凌哥哥这一招才真是妙。”倾狂看了棋局一眼,本来必胜的棋局一下子却显出了败象,眼露惊诧,灼灼的目光看着凌傲尘,大肆赞道。
“承让,承让。”看着必胜的局面,凌傲尘拱了拱手,口称‘承让’,却是一派‘承受’的模样,脸色红润地回视着倾狂。
却见倾狂诡异一笑,镇静自若地从棋盒在再执起一子,并未落下,深不可测的眼眸带着自信,闪着笑意看着凌傲尘,狂谑道:“人生如棋局,未下到最后一刻,谁笑到最后还未可知呢!”说着,重重地下了一子,这一子才是整个棋局的关健所在。
“这……”凌傲尘满脸的笑容僵在脸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被扭转的棋局,这,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一步一步地将她引入陷阱之中,而且绝不可能会让她猜透他的棋路,也确定了她根本无路可退,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是他全军覆没了?
再深观棋局,错愕之色布满整个俊脸,指着棋盘,半响才艰难地咽了咽口气,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倾狂,气息不稳道:“妙,这简单就是太妙了,天啊!这一手下得实在是太妙了,子风,你……我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总之一个字,服,这一局我败得心服口服。”清澈的眼眸充满着炽热,心下连连叹息,这小坏蛋的脑袋到底是怎么生成的,这样一局棋也亏得她能布得出来,强,太强了,简直就是旷古烁今啊!
“哈哈……这个服字,我就收下啰!”心情大好地仰头大笑,倾狂得意洋洋地冲凌傲尘抛了下媚眼,瞬间把凌傲尘给电得意乱情迷。
身体开始出现不寻常的反应,凌傲尘面露赫色,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暗骂自己是个色鬼,更暗自将魔圣天从头到尾给骂了个千遍万遍,你说好端端的,你起什么兵,复辟什么皇朝啊!若不得他搞出这么多麻烦,现在子风又何须这么辛苦,早就将天下收入囊中了,而自己自然也能早点被她收入囊中,何须再千忍百忍的,再说了,你什么时候不来攻城,偏偏选在今天,害得他现在忍得这么狼狈。
嗯,看来他已经忍得脑筋不太正常了,这都能怨得上!
将凌傲尘的反应看到眼里,倾狂狡狤一笑,出其不意地倾身贴到他的面前,脸上的笑容更是如花般灿烂,眩目而迷人。
虽则现在倾狂穿着男装,却更别具魅力,既带着阳刚的英气,又带着阴柔的妩媚,完全将刚柔揉合成一体,帅过宇宙中所有的男人,美过苍穹之下的所有美女。
挑逗,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挑逗!她还真的不怕擦枪走火?
令人迷醉的清香拂过,凌傲尘清明的眼眸已现迷离之色,面对如此迷人的爱人,若还能把持得住,那他就不是男人。
很明显,他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正常男人,更加是个爱眼前的女子爱到灵魂处的男人,所以……
他忍无可忍了……那就无须再忍了……
猛地伸手一揽,将倾狂给揽进怀里,‘哗啦啦……’整个棋盘翻倒在地上,黑白棋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温香软玉在怀,娇艳笑靥在前,某人即将化身为狼,始作俑者笑意更甚,狡猾如狐的她,看起来更像是要吃掉某人的狼。
四目相对,凌傲尘温柔地扶住倾狂的腰身,慢慢地低下头去,就在要尝上那两片红唇之际……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给大力的推开,紧接着,叶影沉稳的声音响起来:“老大,明炎军已大举来攻城了,魔圣天也……来了……”最后两个字突而消失于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