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雪后,那绵绵的白雪装饰着雪兴城,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真是一派瑞雪丰年的喜人景象。
尤其是今日,雪兴城中更是热闹非凡,每人脸上还带着期待兴奋之色,早早拿着椅子向雪兴城中最大的广场涌去,要问什么事?那你一定是外地来的,今日可是明宗学派的掌权人炎忠明亲自现身于广场讲学宣扬‘非战’思想的日子,自是全城出动,前往听讲,很多人都想见见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宗师。
足足有几百平方米的广场上,早已在正中摆着一个巨大的台子,巨台正中是一张类似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大桌案,那是炎忠明的位置,两旁摆着略小的四张桌案,是明宗学派中主要人物的位置,台子下面数十排莆垫,是明宗其余子弟和雪兴城中主要人物的坐位,外围空地早已被普通百姓占满,至于广场周围酒馆高楼也早已被有钱人家给订满了。
值此时至中午,雪兴知府等一众人人早已在莆垫前排坐定,身着赤月色长袍的明宗子弟也坐在了后边。
广场外围最高档的酒楼二楼的地理位置是最好的,自明宗传出要在此讲学,便早已被订满了,价格贵得吓人,尤其是最好的一间上厢房,即使贵得离谱,有钱子弟不管是真的崇拜明宗,还是为了面子,均争相要订下它,然而就算他们一踯千金,酒楼老板却只能抱歉地说这间厢房早已被订了,眼睁睁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飞走了。
此时,上厢房中,一袭白衣的倾狂斜躺在正对着广场的软塌上,微眯着眼,像是在养神,对于外面的宣闹充耳不闻,叶影依旧立在他身边,一手按着腰挂上的宝剑,如鹰般的眼眸带着宠溺看着因身边‘苍蝇’嗡嗡叫个不停而嘴角不断抽搐的倾狂。
“呜呜……十万两银票啊!张公子出了十万两啊!……”房中一名容貌清秀的锦衣男子站在软塌边哭丧着脸,一直喋喋不休,喋喋不休地心疼他的十万两银票。
“我说白奎啊!要是你真的那么心疼那十万两,要不我把厢房让出来。”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倾狂终是终不住地张开眼眸,掏了掏有点嗡嗡响的耳朵,很是无奈道,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青龙、玄武、朱雀三方的人最怕见到白虎座下的白虎七星了,实在是……啰嗦得让人受不住啊!
白奎,龙麟国富商,主要以经营酒楼起家,短短七年间,便成为富可敌国的酒楼之王,不仅龙麟国各地均有他的分店,其他各国也是,其实际身份是白虎暗庄下七星之一的天狼星(奎),白虎七星经营不同的行业,均是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七人均有一个相同点,那就个个爱钱如命,啰嗦得像个老太婆。
白虎七星平时虽然啰嗦,但也没这么夸张,归根到底还是倾狂的魅力太大了,只要是在倾狂面前,他们简直就像是几千年没说个话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好像说少了就不能让倾狂注意到他似的。
“啊!那怎么能行呢!虽然圣尊很体谅爱惜属下,但白虎神君要是知道了,不扒了我的皮才怪,不过就区区十万两嘛,我,我还不放在眼里呢!这么多家酒楼……”努力想做出一副大方的样子,但又实在心疼得要命,白奎的样子看起来甚是滑稽,十万两对他来说确实不过九牛一毛,然而就算是一个铜板也会让心疼上半天,何况是十万呢!
“停。”打了一个停的手势,倾狂话音刚落,一块黑布飞入白奎喋喋不休的嘴里,不用说也知道是叶影的杰作。
“唔唔……”白奎委屈看看倾狂,又看看叶影,但是却不敢自行将口中黑布取下来,只能等着倾狂大发善心让他拿下黑布。
“影,做得好。”倾狂却一拍手道,这下耳根终于可以清静了,真是唐僧还要唐僧。
叶影也是转过头不去看他,如果不是看在白虎的面子上,他真想把这七星给毒哑了,唔,貌似朱雀那边已经有人早有这个打算了。
见两人都不理他,白奎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看向外面的广场,这时,刚好讲学也快要开始了。
“师宗到。”随着一声高喊,一位身着深赤色长袍,头发胡须皆白的老者步履沉稳地走上巨台,身后两名身着一色深赤月色长袍,只是身上胸前的标志略有不同,发须均花白的老者相随左右,再后边,是两名俊逸非凡的男子,右边男子,黑色长发被松松的绾起,头上带着束发的玉冠,标准的文人打扮,皮肤白皙似雪,清秀的面容上有一双棕色眼眸,一身的书生气质,再配上那一身赤月色长袍,真是好一派风流韵致的才子模样,然而跟左边的那位一比,顿时逊色多了。
一见左边那个男子,倾狂深邃的眼眸亮光一闪,嘴角边的笑意更深了。
泼墨般的长发依旧不羁地倾垂在身后,脱下青衣,换上一袭赤月色长袍的凌傲尘,在潇洒阳光中又带着一抹书卷味,不仅不显得突兀,反而与他本身的洒脱很好的融合起来,更显魅力,嘴角边依然是那抹懒散的笑意,在雪融阳光下如此的慑人心神,一时迷倒了在场的千万少女。
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锋芒甚至盖过他的师宗,很多名门千金眼露爱慕之情,立即让人去打听,如此俊逸潇洒的公子叫什么名字,能跟在师宗身后上台子的,在明宗的地位一定不低。
凌哥哥,你真像是耀眼的明星,光芒四射的你可是迷了不少人的心啊!可是,怎么办呢!看到今日的你,我突然有种想将你藏起来的冲动,你的魅力,你的阳光,只能由我一个独享,你,凌傲尘只能做我莫倾狂一人的天使。
坐起来,倾狂黝黑的眼眸微眯,灼灼的目光从眼眸中直射台上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无比潇洒阳光的凌傲尘,嘴角边勾起一个狂谑的笑意。
时刻关注着倾狂的叶影的心突而咯噔一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台上,浑身散发着阳光慵散气息的俊逸男子,万千人中,他始终是最受瞩目的那一位。
是他?凌傲尘!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叶影却清楚地记得那个他们初到北境时那个自称是‘明宗子弟凌傲尘’的男子,不只因为他本身有种让人见过一面便难以忘怀的气质,更因老大在见到他时那不一样的反应,还有波动的情绪,十年相随,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老大,只要微微一点情绪变化,他都能察觉得到。
一股又酸又痛又怕的情绪涌上了心头,这是他第一次,在老大的眼中看到对一个男子闪动着这样的光芒,不管是对杨文鸿、云玄天还是他,她都从未露出这样的光芒。
未察觉到叶影情绪之变,倾狂将目光从凌傲尘身上收回来,投向正侃侃而谈的炎忠明身上,轻声道:“好犀利的言辞。”
收回心思,叶影也如倾狂般看向炎忠明,只听得他道:“杀一人,谓之不义,必有一死罪矣,若以此说往,杀十人,十重不义,必有十死罪矣;杀百人,百重不义,必有百死罪矣,当此天下之君子,皆知而非之,谓之不义。最为不义者,乃战。有战争就有杀戮,天下之君子皆应放下手中的兵器,尤身为人君者,皆应以万民为上,岂可因一已之私,而枉动干戈,如此君主将不配为王……”
“呵,难怪,明宗学说得不到各国君主的认同,如此‘目无君上’的话,也亏得是这个‘大宗师’说出来的,如若换成寻常人,不被杀头才怪。”轻轻一笑,倾狂慵散起身,轻弹了下有点折皱的衣袍,伸了下懒腰,踱步至窗边道,心中突而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却快得令她抓不住。
“他的这些话应该去三国联军那去说,说不定能让他们痛悔不已继而自动退兵呢!”叶影突而接话道,语气还是如此的正经。
“嗯?今天太阳是从东边升的吧?”倾狂歪着头,奇怪地看向他,一脸疑惑地笑问道。
叶影下意识地伸出头,向外面看去,点了点头答道:“今天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有什么不对吗?”奇怪,刚刚不是在说明宗的学说吗?怎么好好的扯到‘太阳’身上去了。
“当然不对了,你叶大侍卫竟然会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大大的不对,不对,如果不是太阳从西边升起的话,就是你受了什么刺激了。”重重地点了点头,倾狂上下要打量着叶影肯定道。
被倾狂看得不好意思,叶影耳根子开始泛了起了红,不自然地轻咳了声:“咳,我……没受什么刺激啊!那句话……那句话又没有什么不对。”他绝不敢说,他是真的受了刺激,因她而受了刺激,一旦他说了出来,或许他连守在她身边都做不到了。
“哈哈……影,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实在太可爱了,难怪京都那么多名门千金想嫁给你,哈哈……”他脸红的样子,真是太好玩了,好久没逗他,都快忘了他脸皮有多薄了,倾狂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这下,更是弄得他面红耳赤的,刚毅的脸庞就像一个红苹果般。
“唔唔……”嘴巴被塞住的白奎说不了话,但还是拼命点头,来表示自己非常着赞同倾狂的话。
叶影红着脸,转过头去,掩饰尴尬,也掩住去了眼眸中那一丝酸痛,什么名门千金,他都不要,他要的人,从来就只有一个,可是,这个人,他要不起。
“好了,不逗你,不过,你刚刚那句话确实有点道理。”倾狂‘大发慈悲’地拍了拍叶影的肩膀笑说道。
“嗯?”这下轮到叶影疑惑了,他刚刚那句话分明是一时的玩笑话。
转过身,再次将视线投向正讲到高潮处的炎忠明,摸了摸下巴,正经道:“现在两军均按兵不动,就这样僵持着,已经有三天了,据说那个神秘军师已经找到了对付我玄罗军的办法,准备在这几日再次进攻了,但是柳剑穹伤又还没好,援兵又未到,一打起来铁定只有全军覆没的份,所以,如果能让这位口才如此之好的炎大宗师去三国联军那大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非战’思想,说不定,那些士兵还真的会被他说到提不起武器呢!没了士兵,就算那个神秘军师再有什么厉害的招术都没用,到时柳大将军再挥军过去,收复失地,指日可待啊!你说,你是不是说得有道理啊!”说着硬憋着笑,不逗他!那是……不可能的。
“老大。”认真地听着,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对啊!听到最后总算听出来了,知道又是在取笑他,叶影责怪地叫道,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好心地‘放过’他,每次都要逗得他到了极限才肯放过他,她就这样想看他红着脸的困窘模样?
“哈哈……好了,不逗了,真的不逗了,哈……哈哈……”知道叫出那句‘老大’已是他的极限了,再逗下去,难保他不会‘夺门而出’,倾狂摆了摆手道,大笑不已。
只要能让你开心,要我做什么都行!笑得直弯下腰的倾狂没有看到叶影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宠溺。
‘啪啪……’广场上响起了响彻云宵的鼓掌声,表明炎忠明的讲学已然结束了,剩下的时间便是由另一位明宗子弟来主持了。
就在炎忠明在退场时,意外就发生了。
诺大的广场外突然冲进一队身着龙麟军服的士兵,粗声恶气驱赶人群,一时场面极度地混乱不堪。
“你们干什么?”一声浑厚的声音压住了全场,没有内力者耳边均嗡嗡作响,混乱的场面总算静了下来,全都直愣愣地看着讲台上,白胡须翻飞的老者,那是刚刚跟在炎忠明身后的二个老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