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画一看到她脸上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她叫玉儿,是个新来的丫头,在凝香夫人房里做事,平时没事总喜欢和蓝蝶儿去红杏阁玩,“玉儿,要去做什么呀?”她微笑着望向可爱的玉儿。
玉儿小嘴抿在一起,似乎有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看着砂画温和的盯着她,更加不知道如何开口。
“说吧,没事。”砂画摸了摸她的小额头,她还是个小姑娘,可能是有求于自己吧。
玉儿睁大亮晶晶的眸子,“夫人,她们叫我给大夫人送绸缎去,可是……玉儿不敢。以前大夫人的丝绸由她的贴身丫鬟来拿,现在那丫鬟出府办事去了,因为我年纪小,她们就吩咐我去送。”说完,她不安的低下头。
砂画明白,玉儿所说的她们,是指将军府的其他年纪比玉儿稍长的丫鬟,她拉过玉儿的手,“别担心,姐姐替你送。”大夫人难道要吃人吗?她们这么害怕。
玉儿急忙摇了摇头,涨红着小脸,“可是,您是将军夫人,这恐怕……不合规矩,被姐姐们知道了,玉儿又该挨打了。”
砂画朝她莞尔一笑,“放心,你都说了我是将军夫人嘛,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谢谢夫人,不过,你可千万别得罪大夫人,惹恼了她,她会发疯的,她好像这里……有问题。”玉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大夫人的脑子有问题。
“我知道了,小玉儿。”砂画从玉儿手中接过丝绸,和她说再见之后,径直朝翠玉楼走去,什么厉害狠毒、脾气倔强、怪异难处的人她沁砂画没见过,不过在她刚进府时就听说,这个大夫人惹不得,早就疯了。
一到翠玉楼门外,她就听到楼里面摔杯子的声音特别大,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哭喊声,叫骂声,砂画抱紧丝绸,慢慢的走进阁楼。这间阁楼比较大,大反而使它更空旷,外面的窗台上结满了灰,墙角的花盆摔得东倒西歪,很多花因为根部露了出来,早已奄奄一息,还伴随着一些碎的瓦屑、玻璃屑和陶瓷屑,翠玉楼明明有丫鬟,为何没人前来打扫呢?
砂画一进门,就看到有个满头蓬发的女人匍匐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叫骂着“贱人,去死”之类的话,那应该就是大夫人。边上有两个丫鬟面无表情的、冷漠的立在原地,仿佛已经习惯了大夫人的疯癫,她俩并没有阻止大夫人继续谩骂,房间里很脏乱,到处散落着陶瓷碎屑和残羹剩饭,一股难闻的恶臭从房里传来,砂画赶紧捂住鼻子。
“夫人,我给您送丝绸来了。”砂画怔怔的望着地上的大夫人,蓦地,大夫人猛地一回头,满脸狰狞的盯着砂画,把砂画吓得双腿直打哆嗦,来之前她还安慰自己别怕,现在她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幸好边上有两个丫鬟站着。
她都不敢叫大夫人为娘,怕一不小心刺激了她,哎,赶紧送了绸缎就走吧。
大夫人一下子扑过来,打掉砂画手中的丝绸,把砂画按倒在地上,胡乱的抓起一把脏兮兮、油污满面的饭喂向砂画的嘴,幸好砂画刚才怕吓着大夫人,脸上蒙得有面纱,否则那口饭就真的塞进去了。砂画一边隔着面纱吐出口里的饭,一边反抗着大夫人。
“大夫人,您这是干什么?”砂画终于能爬起来,随即又被大夫人抓住,大夫人使使按住她的头,“贱人,你再打我,再打我试试,你这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的贱女人。”
她这是骂谁?疯言疯语的,应该是骂瑾的娘亲,那她嘴里为何会说有人打她?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先回红杏阁再说,“你们怎么不帮一下我?”她渴求的望着边上的两个丫鬟,希望她们能帮一下她,可是一接触到她们的眸子,她们就急忙摇头。
“夫人,我们若是帮你,大夫人也会连我们一起打。”她们无奈的对砂画说道。
“夫人?她是谁。”翠玉匍匐在地,疑惑的盯着砂画。
“她是咱们将军的新媳妇,西塘国的和亲公主。”一名丫鬟说道。
翠玉“呸”地碎了一口痰在地上,“原来是将军夫人,将军夫人好吃吗?”说完,她又朝砂画扑过去,在她身上又抓又咬。
此时,头上还沾着许多饭粒的大夫人把砂画压得更死,她满口唾沫腥子碎在砂画脸上,好脏。砂画受不了了,伸出手去乱摸边上的东西,试图摸一样东西来反击,终于,她摸到一根凳子,她左手抡起凳子,猛地朝大夫人头上打去。大夫人像中了魔一般,立即呆愣在原地,嘴里不停的念着什么。
砂画急忙起身,闪到门外。大夫人的头没有出血,她也没有晕,但是这一凳子,却使她安静起来。
她终于知道嫣儿为何叫她不要来翠玉楼了,嫣儿说出了什么事,没人能帮她,看来这个大夫人是疯子,疯子做的事,当然不能怪她,顶多说她两句。
“大夫人,那是您的丝绸。”砂画怯怯的扶着房门,指着地上已经被垃圾染得脏兮兮的丝绸,大夫人此时已经安静下来,她突然转过头,阴冷的对着砂画笑了笑。她直直的盯着砂画,眼神透出一股神秘的笑意,太恐怖了,砂画吓得差点没连滚带爬的跑出翠玉楼。
一回到红杏阁,砂画赶紧蹲坐在床上,大夫人的眼神,噬人心魔,像是白无常的眼神,她虽没见过白无常,不过书上都这么说,砂画赶紧用被子蒙住头,不要想,不要再想那个眼神,镇定镇定。
她突然想起,十三年前,沁家大夫人郦水死时盯着她那空洞的眼神,好害怕,这些景象,时刻印在砂画的脑海里,她每夜都会做噩梦,从来没有好好的睡过一次觉,她感觉活在这个世界上好累。
要是这时候,自己深爱的男人能把她拥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紧紧的抱着她,该是多么幸福的事,让她折寿二十年,她都甘愿。
对他是淡入云彩的爱,还是深入骨髓的喜欢。
哎,砂画甩了甩头,不要再大白天做梦了,还是先收拾一下自己,看看自己,满身是饭菜和油污,身上还有一股恶臭味道。
劳累了一天,夜幕很快降临,砂画双手肘着小脸,褪下面纱,这么静的夜晚,红杏、将军,夫人他们会在做什么呢!
突然,屋外狂风大作,闪电交加,雷声滚滚,不一会儿,暴雨开始打落在窗台上、地板上、花上和树木上……砂画瑟瑟发抖,抱紧身子,这暴雨像是要吞噬掉大地。
“呜呜……”一阵女子的低泣声从窗外传来,声音凄凄惨惨,哭声殷殷啼啼。砂画吓得汗毛直竖,蓝蝶儿早就在一楼睡着了,二楼只有她一个人。
那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砂画随便抡起一根凳子,躲在窗户边上,当一个人害怕到达临界点之后,她就不再害怕了。
“哇。”一个满头蓬松的人影从窗外冒了出来,好像要故意吓砂画。
砂画顺势一板凳朝那人影敲去,“啊,痛死我了。”那个声音好熟,好像是大夫人。
砂画赶紧打开门,大夫人抱着头,疼痛难忍的蹲在地上,头上还滴着雨水,砂画一出现,大夫人就反射性的转过头,“妈呀,鬼啊……”她吓得赶紧朝翠玉楼跑去,边跑边喊,“这个世界竟然还有比我还恐怖、还丑陋的女人。”
砂画放下凳子,赶紧关好门窗,刚才只顾想心事,忘记关窗。
她有些疑惑,大夫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疯子,刚才自己没戴面纱,还把她吓个半死,本来大夫人想来吓她,没想到,无意中被她吓了回去,难道疯子也怕丑八怪、也怕吓?
吓着了大夫人,那可是罪过,砂画不安的蹲在角落,看来这个夜晚,她又无法安睡了。
窗外,依然是风雨交织,暴雨倾泻,狂风把树枝吹得啪啪响,闪电一会儿就出来凶一下大地,雷公也配合着闪电怒吼,不愧是一对夫妻。
勉勉强强迷糊了一晚上,才刚天亮,砂画就眯着睡眼惺松的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昨晚大夫人吓她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好怕一睡着,就会有另一阵女人凄惨的哭声从窗外传来,所以一整晚都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
是什么原因,让大夫人这么疯癫,难道真的是因为善妒被老将军冷落,时间长久,太过寂寞,才这样的吗?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吧,自己的娘亲当初也被沁老爷冷落,还被沁夫人诬蔑她偷野汉子,娘亲的心态不都十分平和吗?娘亲总是那么温婉识礼,大方得体,砂画突然好想自己的娘亲。
也不知道她那个亲娘皇后现在睡得安心不,是不是又在害其他人,知道她被大火烧死,她会心痛吗?砂画自嘲的笑了笑,她才不会为自己心痛,她那么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