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没有装作抗拒他的好意。
因为,这样的酒席,无外乎当个陪酒的。
她知道这一点,虽然她还是不能喝太多的酒,葡萄酒的浓度也刚刚好合适,但,她陪在老师身边时,这样的应酬也并不少。
在老师身边,她学会了不再去做一只易碎的花瓶。
而,如若有人想要从暗地里挑衅,她,也绝对不会是过去的那个易于接受的受气包。
左兮蕲走在前面,她跟在身后。
两人隔了一分钟,相继走进了十楼的VIP包厢里。
包厢里,装修是走奢华系的,明朗的宝石蓝色调,无疑将一切都笼罩在了一片深邃而如同地中海一般的幽密之中。
“左总,快请上坐。”
一干人等,站起了身子,邀请着左兮蕲往圆桌前最中央的主席位坐。
左兮蕲脱下了大衣,将大衣随手摔进了他身后还在一步步跟着往前走的纤细身影,不无意外地触及她错愕的神色,他勾了勾薄唇,露出一抹诡异而邪魅的笑容。
朵寂真想发怒。
手里拿着带着某人余温的大衣,嘴角动了动,便走近一旁的挂衣架,将大衣和自己的都一并挂上。
回过身来,正要往圆桌中空的不起眼位置走去。
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
而。
当她正往前走了几步时,却听见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没有人听得出这嗓音透出的深意:“朵小姐,你的位置在我旁边。”
朵寂有些狐疑地回眸,却看见左兮蕲正朝着她看着,而,他的身边早已坐满了人。
什么叫,有位置?
自作多情。
自作主张。
以彰显着某人积蓄而起的薄情。
豪华的包厢里,男人们摩拳擦掌,女人们更胜一筹。
没有矫揉造作,在商场上,这条规则被运用得完美无缺。
敬酒。
干脆,利落。
“朵小姐,来,我敬你一杯。”
一声灌满了酒气的嗓音,在嘈杂的酒席间响起。
特殊的位置,被某人安排在风口浪尖。
没有人,敢顶风作“案”。
在席的人,大多都被灌得面红耳赤,大家喝的红酒不过瘾,偏偏拿出了白酒,浓度烈得刺激,一连十瓶,统统甩上了桌子中的大圆盘之中。
能够互赚几十亿的交易,两家集团自是合作得十分融洽,面容有光。
只不过,敬酒的人,似乎都设了潜规则,但凡是酒席中的,无大无小,统统一起呵就。
而,全部都略去了朵寂。
只因为,她坐在左兮蕲的身边。
她几次回过头来,瞥见身边的男人勾着薄唇,深邃的幽眸里折射出一抹邪佞而冷傲的光芒,目光像是聚集在一个固定的焦点,却更像是在若有所思,游离而出。
有人走神,也如此地霸道。
无人,敢上前打扰他。
虽然,他是本场,最最大的主顾,不是么?
之前,就在朵寂在感叹身份悬殊造成的待遇不同时,却听见坐在对面的一名男子站起身来,面红耳赤地往他自己的酒杯里灌满了浓烈的白酒,倾过身来,向朵寂靠近,眼神迷离涣散,脸色更是红得发紫了:“朵小姐,来,我敬你。”
他真是个英雄。
英雄到周遭的人,都有些怔愣。
朵寂尴尬地站起身,以示自己的尊重,自己面前的酒杯里,空空如也,从一开始,大家都好像自动撇去了她,她也乐得自在,一口一口喝着暖暖的银耳莲子汤。
甜而不腻的口感,一点点挑逗着味蕾。
就连酒杯也从未去逗弄过。
她扫视了下四周,想要找到之前他们喝过的红酒,但却寻遍了整个包厢,都没看见。
相反的,地上,桌上,到处摆满了轰轰烈烈的白酒,五十六度。
刺激的气味,已经如同大蒜一般,倾袭了整个房间,烟雾弹的力道估计也没这么迅猛。
“朵小姐,来,这瓶我刚刚开的。”敬酒的男人,脸已经红到了极致,伸手一把将白酒递了过去,衣角被同事扯了扯,他还小声嘟囔着一把甩开,“干嘛呀?王宇,今天别拦着我,难得喝的高兴。”
在众多尴尬的目光注视下,朵寂硬着头皮,伸手摸上了那瓶白酒。
没有人阻止。
她唯一信赖的林姐,此时已经有些喝得晕迷了。
只有进,没有退了。
尤其,清澈的黑眸淡淡地扫过身旁的那个妖孽男人,却瞥见他曲起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抵在刚毅而邪魅的下颌上,一双墨眸仿佛一潭深不可及的汪洋,无处可循他的意思。
他的沉默,无疑是默许。
心里,莫名地堵得慌。
朵寂暗自捏了捏白酒的酒瓶,不大的酒瓶,而当打开酒盖的那一刹那,一股刺鼻的烈酒气味猛然间袭上了鼻翼间。
她呛得咳了咳。
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这种浓度的酒,是能当雪碧一样,大口大口地干杯的么?!
她皱了皱眉,细细的远黛眉蹙起淡淡的痕迹,却更为那双清丽的水眸染上了一层迷离而优雅的雾气,仿若蒙上了一层薄纱,从头到外,都是秘密。
一杯酒。
大不了干了。
纤细的手指,泛着淡淡的苍白,也许是因为暖气开得有些大,精致而小巧的瓜子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剔透的红云更增添了一丝光滑细腻如婴儿般滑嫩的肌肤。
她举起酒杯,冰凉的杯沿贴着自己的唇瓣,热热的,却又冰冰的,颇有冰火两重天的特别意境,闭上双眼,她仰起头,正要张嘴。
冰凉的手指,却蓦地被包进了一抹温暖而柔软的软物之中。
她错愕地睁开了双眸,如蝶翼般卷翘的睫,因为错愕而不停地轻轻眨着,一点,一点,却令那黑亮的眸子里,泛起了轻轻的雾气。
暖暖的。
融到了心底了一般。
她还未意识过来,便感觉到身边那抹邪魅的身影站了起来,矜贵的身躯高大而挺拔,比她整整高出很多很多,她错过头,却只能触及他宽厚而刚毅的肩膀。
他只穿了一件斜纹墨蓝色衬衫,昂贵的材质,熨帖得笔挺,纽扣因为热度而解开了两颗,露出那蜜色的结实胸膛。
她的脸,不知觉红了红。
鄙视自己。
她正暗暗嘟囔着,却蓦地被抢走了手里的酒杯,身边的男人霸道而冷静地开口,口吻颇具玩笑:“这杯酒,我替她喝了。”
一句简单的话。
朵寂不自禁为之侧目,清漾的视线里触及左兮蕲那线条笔直,棱角分明的矜贵侧脸,完美如阿波罗一般,细腻雕琢,华而璀璨。
她看着他的薄唇轻启,修长的手指扣着酒杯,利落一个力道,便抿紧了薄唇,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她看得有些怪异,却分不清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总觉得他有些古怪。
经过这一回,没有人再找朵寂敬酒了。
人人之间的默契,更深浓了。
酒席,渐渐地便散了去。
自然而然的。
走出酒店时,外面的天早已黑了。
奢华的路灯,彰显着低调而奢华的璀璨,不厌其烦地在路边招摇地挤眉弄眼。
朵寂随着林姐之后,走出了酒店的大门口,跟随着走到了路边。
一辆银色的跑车,从一旁的停车场中驶了出来,径自停在了她们俩的面前。
车子里,是朵寂并不认识的一名男子,看似四十几岁的成熟男性,而从那一身笔挺的西服和隐忍的脸庞中,便能猜出这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林凤亚,上车。”
声音,冷冽。
朵寂扶了扶身边醉得有些孩子气的林姐,却见车内的男人,刚毅的轮廓更显突兀了。
她轻轻摇了摇林姐的胳膊,而林姐却丝毫不知晓,扶着晕沉的脑袋,脚步一直在趔趄着。
突然,身前压下一道阴霾,朵寂才发觉车内的男人已然走出了车子,站在了她们俩的面前。
“她喝酒了?”男人的语气很生硬。
朵寂还是听出了他对林姐的关心,所以点了点头。
“把她交给我。”男人的语气稍稍有了些迟缓,话音还未落,依然霸道地将林姐拽了过去,将她塞进了车子里,便驱车迅速离开。
太快了。
朵寂伸手压了压发疼的太阳穴,这男人是谁,是林姐的谁,看她们的造化好了。
正要招手叫辆出租车,却听见身后蓦地传来一声服务员的叫声:“那位小姐,请等一下。”
她错愕地回眸,见服务员的视线正落在她的身上,便停下了脚步,等服务员跑近,疑惑道:“有事么?”
她不记得,她有遗落了什么吧。
服务员喘了喘粗气,伸手将一件黑色大衣递给她:“那位和您一起来的先生,已经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一直没有出来。幸好您还未走。”
“什么?”
他还没走?
朵寂皱了皱眉,今晚虽然没喝酒,但却仿佛在酒缸里被泡了许久许久,浑身都晕晕沉沉的。
她甩了甩头,谢过服务员,没有离开,而是转身,朝酒店里走去。
十楼。
电梯在十楼停了下来,她绕过长长的廊道,左手拿着这件温暖的黑色大衣,径直走到了男洗手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