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手里的瓶子掉在地上,尹默林接着又跌跌撞撞的取出了一瓶烈酒。
“少爷,你别再喝了。”女佣拾起地上的空酒瓶,一边上前劝说,在尹家工作了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有看见尹默林喝成过这个样子,一直以来她都怕他,但是见他如此不珍爱自己,明知道他不会听,她还是忍不住相劝。
“滚开。”尹默林一手拿着酒,一手举着杯子将女佣撞开,接着半歪半倒的挨在了沙发的一角。
看着尹默林像喝白水开一般一杯接一杯,女佣无奈,只得打电话给了章文婷,因为每当这个时候,只有她能劝下他。
接到女佣电话的时候,章文婷正准备休息,但听得尹默林在家里喝得一踏糊涂,她立刻随手拿了件大衣就出了门,这么多年,工作上的配合,生活上的知根知底,让他们之间早已形成了一种默契,虽然在公司他们是上下级,但是事实上却更像姐弟,乃至知己。
所以她知道这次他肯定是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因为尹默林的酒量一直很好,很少会醉,就算是想要买醉,也不会呆在家里,故此,她肯定他遇到了过不去的坎,而那道障碍凭借这么多年对尹默林的认知,她了然于心。
从尹默林说要娶凌楚妤的第一天,她就开始观察那个女人,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虽然她的面上透着平静和冷漠,可是她眼睛却永远是那样的干净,充满了热情,闪着善良的光芒。当然直觉告诉她尹默林娶他的目的并不单纯,所以她才一直在他耳边给他提示,让他用心去接纳她,看到他领着她进公司,她以为他们会一直好下去,然而事情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进到屋里,看着已经醉得七荤八素的尹默林,章文婷即刻将他的身体从地上扶起来,接着吩咐女佣煮了一碗醒酒汤给他灌了下去。
“屋子里没有别人了吗?”当尹默林终于熟睡过去,章文婷才坐下来对着女佣问道。
女佣的眼睛瞟过凌楚妤曾经住过的房间,然后摇摇头:“自从那天她割腕自杀少爷把她送到医院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这几天少爷一直闷闷不乐,每天一回来就喝酒,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天喝得这么凶过。”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章文婷深叹了口气,接着抱着臂站到了落地窗前,她没有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整整一个晚上章文婷都没怎么合上眼,任思绪漫过她的脑海,却怎么也无法停留下来,这些年,她陪他走过风,淋过雨,为他独挡一面,扫除重重障碍,坐稳了总裁的位置,在工作上她会不遗余力的帮他,但是感情上她却真的无能为力。
尹默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五点,满身的酒味加上头晕让他一起床便钻进了浴室,也没有发现坐在大厅里的章文婷。
“你什么时候来的?”尹默林穿着睡袍,虽然脸上头发上都是水洗过后的清爽,但是仍然无法掩饰眼睛里的那份没落。
章文婷没有回答,而是错开话题问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一些了,她现在在哪?”
听她问起凌楚妤,尹默林还没有来得及再去回忆的心忽的又是一阵刺痛,直直的盯了章文婷几秒钟,接着俯身拿起茶几上的茶盒,从中抽了一根,点燃,猛吸了几口,继而走到窗前凌楚妤经常站的那个位置,许久才说道:“我也不知道。”
“那就去找回来啊?”看着尹默林英挺的背此刻显得那么的孤单,章文婷的心也跟着发酸。
尹默林回过头将手里的烟掐灭,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落魄和哀伤:“伤得太深,找不回来了。”
“你不去试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我对她做了什么,那种错误是再也没有办法补救的。”尹默林的言语中是无尽的凄楚。
看到尹默林面如死灰般的表情,章文婷知道他说的错误一定是错到了极限,只是倘若能就这么了断,他不再去想,让一切如恢复到以往,那就没有什么,只是她怕他的心已经染上了尘埃,于是很认真的问道:“那你爱她吗?”
这样一个问题,曾几何时,凌楚妤也问过他,那个时候他只一心的想着报复,想着找回遗失的自尊,根本没有认真去思考过。
当旧问重提,尹默林的心好像突然间被什么东西凿穿,一阵揪痛,两粒黑得发亮的眸子瞬间变得恍惚,眉头也不由得凝在一起,愣愣的盯着章文婷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若是不爱,就没有必要再去想了,人走茶凉,能放下就放下吧,日子久了就会忘记的。”章文婷说得很淡然,一路走来,在工作上也好,对待女人也罢,尹默林的绝情,冷酷,决绝她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只要他没有爱上凌楚妤,他尹默林就还会像以前一样雷厉风行,果敢决然,无所牵绊。
尹默林沉默了好久才十分黯然的说了一句:“若是放不下,忘不掉应该怎么办?”他不是没有尝试过,这几天他用了所有解压的方式让自己去遗忘,可是越想丢掉,那些记忆就越是清晰,到现在已经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再也割舍不去。
先前见他没有承认,章文婷还有些欣慰,若他只是因为做错了事情而内疚,那么只要时间一长,那些痕迹都会成为过去。然而现在他这句话无疑是中了她的猜测,这也正是她所担心的,跟在尹默林身边这么多年,他风流倜傥,游戏花丛,玩着这个时代的盛行的男女游戏,秉承着合则聚,不合即散的理念,从来没有遗落过心,也没有给过任何承诺,但是她深知这种男人如果不爱就绝对会冷漠到无情,若是爱了就定然痴情到疯狂。
“是爱上了吗?”这是章文婷第一次如此刨根问底,她只是想要确定他的感情究竟到了哪一种程度,或许还来得及,女人最了解女人,一个会用轻生的方式选择离开的女人定然已经是心冷如冰的,所以她不希望凌楚妤没有入戏,他却一头栽进去。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静默,最后章文婷终于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应该是吧。”
其实很早尹默林就有这样的意识,只是他一直用理智在警示自己,抑制着它的发展,毕竟他接近她,娶她都是他的蓄谋的报复,所以他不能允许自己的心背叛他的计划,更不能让自己沉溺在她无意的温柔里。
这场游戏的一开始就与爱情无关,他们都是冰冷的绝缘体,站在对立的两个山峰,下面便是万丈深渊,他知道最先动情的那一个必定会万劫不复,所以他一直驻守着自己的阵地,等待着她的靠近,然后带着胜利的笑容看着她坠入谷底,接着伸着五指向他乞求那卑微而可怜的爱情,可是这次千年的豹子终于遇到了万年的龟,不论他怎样挑逗,耍手段,玩花样,她依然丝毫不动。所以他愤怒了,强烈的征服欲让他奋不顾身的朝她跳去,可是最后他没有征服她,却被她给征服了,身碎心残,却仍然不甘。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当年会爱上那个叫卓贞的女人,爱得那样疯狂,那样没有自我,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么漂亮,多么优秀,而是她们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主动,讨好,卖弄风情,却会用行动一点一点的将你俘虏,先无形中把她的影子刻入你的眼睛,再渗入你的皮肤,进而侵蚀你肺腑,最后蚕食掉你的心,等到你想要戒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晚了,她们从来不做作不虚伪,可就是那种不刻意却让你异常的在意,当你终于想靠近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她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你,可以是责任,可以是服从,但不会是爱。如今他同样体会到了那种滋味,只是他是不是也会和父亲的下场一样,永远都得不到那颗心?
此时此刻,他有些后悔了,后悔开始了这场游戏,后悔将她圈入自己的牢笼,后悔那样高估自己的定力,最后却败得如此不堪。
“可以帮我把她找回来吗?”尹默林又燃起了一根烟,点点的星火萦绕在他的指尖,口里呼出的白色烟尘飘散在略显冰冷的厅堂,透出异样的怅廖。
章文婷愕然的看着尹默林的表情,虽然他的语气很淡,但是她已经从话里面读出了他的内心,她知道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他是不会放下深埋在骨子里的高傲的,也明白他这样向她开口,就已经说明凌楚妤在他的心里已经不只是单纯的爱那么简单了。
“我去安排吧。”章文婷透过落地窗看了一眼已经渐白的天空,继而带着一丝疲倦说道:“我先回去了。”
“去吧。”说完便抱臂站着,眼睛一直落在玻璃外那沾着晨露的铁树上,记得他曾站在这里渴望过幸福,只是前景是一片光明,道路却真的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