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不时被风往前吹送,遮住暗黄色的月华,使地面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中。这样的夜色,正好为攀附在屋脊上的人,提供了最佳的掩护。
他们谨慎地扶稳瓦片,监视着浅滩上的船只,埋伏在夜色里,他们清清楚楚看见不断有人影在船内走动。
“有人来了。”其中一人轻喊,一旁士兵闻言,立刻压低身躯。
他们悄悄观察,果然就瞧见有人正提着一只小灯笼,鬼鬼祟祟地从另一头走来,而那人的身后跟了五、六名男子,皆扛着一篓篓食物往船舱里头送。
殿后的两名瘦子,正合力扛着一个不晓得装什么的大箱子。
“好……好重,我腿都软了!”走在后头的瘦子忍不住开始抱怨。
“我也腿软呀,可这东西比什么都重要,不扛上船咱们就不能出船。你咬紧牙关,撑一下就过去了。”前头的瘦子以极轻的声音回答,深怕惊醒任何人。
“说比唱得还容易,我也知道撑一下就过去了。”
“那动作还不快一点?”
“重嘛!”
后头的瘦子略微提高音调地反驳,接着顶了一下肩上的扁担,想调整姿势,不料脚下一个没踩稳,整个人险些扑倒在地。
“你稿什么鬼?要是吵醒附近的人怎么办?”所幸他反应够快,及时稳住重心。
“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不小心。”
“你走路小心点嘛!咱们的身家财产就全押在这上头了,你要是砸了它,咱们全得上黄泉路。”他不禁指责。
“知道了。”
后面的瘦子匆匆忙忙将扁担架起,扛起了箱子,连忙跟他一起追上众人的步伐。
只是走着走着,他忽然有感而发。“喂,你说咱们逃得过这一关吗?”
“为什么这么问?”
“城里、城外都在传我们即将乘船逃命,这消息要是传进宫中,我真怕那些官兵会突如其来,砰的一声,杀出来……”
另一人只能安抚。“别胡思乱想,过了今晚,咱们就安全了。动作快点,一点东西就花了这么多时间搬,上了船会让其他人笑话的。”
“知道了,我加把劲就是了。”
两人继续同心协力运送东西,不久便随着提灯笼的引路人消失在夜里。
等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屋顶上的两个士兵才悄悄地抬起头。
其中一人道:“你听见他们说的没有?”
“一清二楚。”
“这么一来,我们便可以证实坊间的传闻,他们的的确确是大人上次在山区抓拿海寇的漏网之鱼。”
“现在怎么办?”
“依他们所说的话,今晚他们可能就要离开,我赶紧回去向大人禀报。”
“那你快去快回,我去通知其他弟兄戒备。”
“分开进行。”
“知道了。”
两人快速地爬下屋檐,往另一条长胡同奔去,直到尽头才由阴影处拉出两匹马,翻身坐上马匹。
“走!”
两人急踢马腹,奔人黑夜。
***
马儿的鼻孔喷着气,尾巴在后头急荡,十万火急的士兵,不顾可能会惊吓到过路的行人,迅速飞快骑过街坊,赶至勒郡王府。
抵达时,士兵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守门的仆役后便冲进屋内,疾速行于回廊,直到到达善褚的书房门口,才单膝跪地大喊:
“禀报大人,敌方已经有所行动!”
善褚头也不抬一下,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笔锋下的劲字,冷静地问:“情况如何?”
“属下连日埋伏监视,从他们交谈的内容已经确定那些人正是大人追捕脱逃的海寇余党。此外,他们的动作不断,正不停将米粮饮水运往船上,研判今晚他们便会顺着河路出海。”
“人呢?全上船了吗?”善褚神情与语气皆平和。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分成数批将米粮带上船,然后便未再下船。”
善褚的目光由笔锋移开,落至士兵的脸庞,问道“我要你们准备的东西是否已安置妥当?”
士兵闻言,恭敬道:“四面埋伏,就等大人一声令下。”
善褚搁下毛笔,字句铿锵有力地说:“上次的追捕行动,这群愚昧的人可以为了掩护云燕子,公然与官兵起冲突。这次,无论是侥幸逃过一劫的余党或是云燕子,我都要他们无所遁形。出发!”
“是!”
士兵大声回应,立即随他扬长而去,压根儿没想到他们要追捕的对象是故意当着他们的面将粮食运送上船的,其实背地里已由船身另一侧偷偷下船,隐身水中再游上岸。
官府锁定的那艘船不过是条空船!
***
马蹄重击地面,发出凌乱脚步声,由勒郡王府出发的阵仗,在黑色夜幕之下移动。
驰过无数条街道,横跨几片田地,当他们扬起最后一片尘土,放眼望去已是船只停靠的浅滩。
船只已经微离岸边,但尚未完全驶离,这都要归功于善褚的手下已将场面控制住,竖起三座杀伤力强大的火炮对准船身一旦他们轻举妄动,便要将他们炸得支离破碎!
“大人!”
善褚抬手示意自己的手下免礼,微踢马腹,策动马儿往前几步,继而高声吆喝
“天还没亮,这么急着出船,不怕发生船难吗?”
回应他的,除了船舱内摇晃不定的灯火外,便是偶尔传出的啜泣声。
“出来吧,合作点,我还可以网开一面,替你们留具全尸!”
他静候牛晌,依然不见任何人影走出船舱,因此惹恼了他。“你们既然如此不识好歹,也休怪我心狠手辣,纵使没有发生船难,今天我也要你们一个个去见阎王爷!”
他随即下马走向一座火炮,抢过手下握着的火把,毫不迟疑地欲点燃引线。
“火下饶人!”
千钧一发之际,南募及时赶到,他以云燕子的模样出现,纵身一跃,落立于地。
“现在好了,我要捉的人全到齐了。看剑!”
善褚瞪视蒙面客,话未说完,倏地扔开火把抽剑击去。他这一剑出得又快又狠,南募侧身闪避,出剑抵挡,两剑相交,登时进出一阵火花,再猛击一剑,才打得善褚退让数步。
南募赞佩地道:“剑法越来越了得,应该花了你不少心血。”
“少废话!”善褚恶道,突地拔足前进,用尽全力猛攻,两人霎时刀来剑去,火花不断。
善褚出招尤其狠,剑剑致命,毫不手软,两剑交击之下,他忽而反手打出一掌,云燕子闪避不及,结结实实吃了他一掌,连退数步。
“怎么了,云燕子嚣张不起来了吗?”他喝道。“那就俯首认罪!”
他目光犀利地扫向云燕子,兵刃适时劈下。
南募灵活闪过,乘机道:“放过船上的人,他们早已不是当年为非作歹的海寇,杀了他们,除了造孽,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善褚满脸狠毒的神情。“因为他们,你跟我的仇结大了,你越要救人,我越要他们死无葬生之地!”
铿锵一声,他重重挡开云燕子的剑招,退至阵仗中。眯起双眼,接过士兵的火把点燃引线。
“不”
南募大叫,叫声随风散去,突然之间,轰然一声巨响,叫声被掩过,火炮击中船尾,炸出一个大洞,引发熊熊大火。
火势来得又猛又急,浓重的黑烟一下子直窜云霄。
南募愤怒咆哮。“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普通老百姓,你如何下得了手?你知不知道船上有多少妇孺?你要追捕的是海贼、海寇,他们何罪之有?”
“担心他们之前,先担心你自己。”
南募瞠目,微怔地望着他。
善褚笑得分外阴寒,刻意放慢速度,一字一句地道:“除了将他们赶尽杀绝,你们袭简亲王府我也不放过。”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会不懂吗?云燕……不、不对,我该叫你一声‘南募大人’!”善楮将火把奶给手下。“把整条船炸沉。”
“是!”
准备好火炮后立即点燃引线,突地,射出的火炮引发轰天巨响,强大的震撼力瞬间几乎震碎所有人的耳膜。
“快逃!”
南募朝船竭力发出一声怒喊,紧接着的却是一幕幕残酷的摧毁景象,连发大炮几乎将整条船解体,火药燃起凶猛大火,攀住一切能烧毁的东西,放肆吞噬。
船身表面一阵强烈震荡,内部逐渐断裂的梁木亦不时发出粗重响声,压毁一篓篓米食干粮,并且致使关在木箱中的猪只发出哭嚎声。
尖锐的哭嚎声随风吹上岸,岸边的人侧耳倾听,隐约听得见那凄厉异常、极似人声的哭啸哀嚎。
南募见状,朝船只拔足奔跃而去。
善褚冷喝:“看你能救几个!”
他举起火把再度点燃火炮的引线,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南募双腿落船之际,火炮赫然炸上船。
南募心中一凉
“轰”
爆炸声随即响彻云霄,整条船赫然解体,陷入一片火海,这下,无论是死前挣扎的海寇,抑或侠义心肠的云燕子,全都幻化为河面上扭曲的火影。
“到袭简亲王府!”
善楮一喝令,半数的人马便随他驾马而去。
***
袭简亲王府
夜已经深了,老福晋今晚的心绪莫名不安,在床上连躺数个时辰,却始终无法人眠,索性起来走走。
侍女扶着她到扶手椅坐,并为她在肩上搭了件袍子保暖。“老福晋有心事吗?否则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呢?”
老福晋伸出手,揉着自己的眼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傍晚起,眼皮就跳个不停,直到现在心绪仍然无法安定下来。”
“会不会是天气凉了,身体一时间无法适应?”老人家尤其有这种问题。“我看明天交代下去,让庖丁为您炖些补品吧!”
“也好,你明天就去交代庖叮”
侍女乖巧地点头。“没问题。”
“对了,咱们派人找宝穆也有一阵子了,有没有听说查到什么消息?还有我让南募去抓云燕子,有没有进展?”
老福晋突然挂念起流浪在外的孙女,唯恐心头的那份不安就是来自于她的不祥征兆。
“今天傍晚奴婢特地去问了老爷,但老爷说仍然没有宝穆格格的消息,派出去找格格的人仍持续不分昼夜的寻找。至于南募少爷那边,他似乎在忙着什么事,丫鬟不敢叨扰他,所以不清楚他那边的进展。”
“最近朝廷的事情或许真的太多,熟识的京官没一个不忙碌的。”
老福晋的话才刚说完,们外突然传来仆役慌慌张张的跑步声,没一晌,他已经在门外大叫
“老福晋,大事不好了,善褚大人带兵把亲王府包围住,主子们现在全在正厅。”
得到仆役的禀报,老福晋立即着衣移往正厅,原先心中的不安登时转变为强烈的震颤。
不到片刻,她跨进正厅,首先见到的便是善褚挑明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严厉面孑L。
至于袭简亲王府的人,已然全聚集在厅内。
“你们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老福晋问。
“我们也搞不清楚状况,从院落到正厅,见到的已经是这种充满敌意的排常”
一屋子的女人哇哇叫,心想老福晋没到府外看,要是她看见府外全被威势逼人的官兵包围了,一定会气到站都站不稳。 毕竟,袭简亲王府是贵胄,被这般对待,俨然不将亲王府放在眼底。
书大人极力保持冷静,向母亲解释道:“善褚大人说是来捉拿钦犯的。”
“钦犯?到袭简亲王府捉拿钦犯?!”老福晋心头一震,旋即不满地转向善褚。“善褚大人,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你要捉拿什么钦犯?谁又是你要捉拿的钦犯?”
“南募。”善褚以严正的口吻回答,有恃无恐,态度煞是傲慢。“晚辈所要捉拿的人正是南募。”
“南募?!”
老福晋吃惊的往儿子望去,晴天霹雳的打击险些让她无法承受。
“岂有此理!”在老福晋有所反应前,家眷们已经一个个争先发难。“你说的到底是哪门子的鬼话?!”
“南募好歹也是侍卫内大臣,岂会是你所要捉拿的钦犯?”
“要捉拿钦犯到街上去捉拿,跑来袭简亲王府撒野算什么?!”
书大人压下众人的不满,面色沉重的问:“善褚大人,请你把话说清楚。”
善褚板着脸孔,不带一丝感情地回道:“我怀疑他就是云燕子。”
“云燕子……”老福晋惊骇得几乎无法呼吸,想到宝穆当初被绑走的情形,突地大发雷霆
“善褚大人,我们家的宝穆就是被那贼人绑走,至今仍然下落不明!现在你却说南募就是那贼人,我的孙子绑走我的孙女,如此荒诞不经的话,你如何说得出口?”
况且,当初和他一起追云燕子的,就是南募!
“善褚大人,我们袭简亲王府纵然与你们勒郡王府有许许多多的新仇旧恨,但不至于诬蔑你们勒郡王府任何人,今天你的举动是否已经太过分?”最后,老福晋怒气冲冲地质问他。
“是不是诬蔑,让南募自己说。”善褚拧着眉宇,目中无人地道。“不过我想他是有口难言了,毕竟……他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
众人乍闻他的话,莫不瞠大双眼惊骇不已。“你说他炸得粉身碎骨是什么意思?你害死他了是不是?”
咆哮突然转为丧失理智的控诉声浪。
善褚不以为意地径自说道:“今晚我奉命铲除一群由明后裔组成的海寇,然而过程中擦抢走火将海寇的船只炸了,他为了救船上的人,不顾安危冲上船,火药爆炸,他来不及逃出,现在恐怕已经尸骨无存了。”
众人周身的血液霎时冻结,老福晋脸色一片惨白,无力地跌坐椅中。
善褚继续道:“我来,只是为了证实南募就是云燕子!袭简王府的家眷皆在场,独缺南募一人,我想答案已经很清楚。”
老福晋一声哽咽,正欲放声大哭之际,南募的贴身小侍忽然蹦跳出来,小心翼翼地禀告道:“老福晋,您先别哭,事、事情是这样的,南募少爷的的确确不在正厅,也不在他的院落,不过我知道南寡少爷绝对不是善褚大人口中被炸得尸骨无存的云燕子!”
善褚神情诧异。
众人登时止住悲伤,紧紧凝视着他逼问:“你如何肯定他不是云燕子,快把话说清楚!”
“是啊,你快点说!”
“说呀!”
“少爷他……他去宋府幽会玉桐格格,现在人应该就在宋府舒服快活,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到宋府查证,不过千万别告诉少爷是我说的,他会抽烂我的嘴巴!”
所有人催成一团,逼得小侍泄密唯是。
***
宋府
玉桐的心绪一片混乱,不时走到窗边眺望屋外,南募说只要事情进行得顺利,最后他一定来向她告知。但她已经足足等了一整个晚上,却不见人影,让她不禁担忧南募的安危,以及明后裔的那些人是否顺利脱身。
她再一次深深吸气,试图让情绪平静。
就在这时候,她身后传来莫名吐息声,她一惊,立即转身望去,没想到居然发现南募安适地站在她身后,若非他那身风尘仆仆的衣着及轻微凌乱的气息,她会以为他一直都在房内。
她好奇的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跳进来。”他瞄了一眼房间另一边的窗户。
原来她守错方向了。“一切都好吧?事情进行得顺不顺利,有没有露出破绽,善褚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你……没事吧?”
连珠炮似的口吻,直到最后一个问题,才缓慢下来,显示她尤其为他胆战心惊。
南募细细欣赏她瞳子里的关心,感动不已。
王桐专注的迎视他的眼眸。“有没有受伤?”
“有……”忽然间,他一副痛苦万分的神情,口里发出呻吟。“我的胸口……”
她看着他,霎时也跟着惊恐起来,双唇不停发抖地问:“伤在胸口?在哪里?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她急切的说着,但他猛一收手,淬不及防搂住她,腻在她耳边呢喃道:“不过像这样抱着你,就不药而愈,不痛了。”
这下才弄清楚他在装病,她瞪着他,娇嗔地骂道:“人家担心得要命,你还嬉笑怒骂捉弄人!”
“别生气,逗你玩的。”他浅浅笑道,疼惜地安抚。“托福,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云燕子最后也成功‘诈死’。”
玉桐问:“你的目的不是为了让那群明后裔诈死吗?为何还要特地在善褚面前演戏,让云燕子也一起死掉呢?”
“善褚已经开始怀疑我,为避免节外生枝,让云燕子从此消失是最好的办法。”
“如此传奇性的人物,你……你让他就这样消失,不觉得可惜吗?”她猫哭耗子假慈悲的问。
一肚子鬼胎,南募可一眼看透。他毫不在乎地道:“云燕子本来就是为帮助那些可怜人而出现,现在他们全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云燕子就此消失,也没什么不好。至于你和宝穆搞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想办法。”
照常理研判,云燕子一死,宝穆应该就会现身;但依他对宝穆的了解,她不可能甘心就这样露面。于是,宝穆与云燕子是一对恋人的说法,马上露出破绽。
届时,袭简亲王府的人拿她问起时,看她怎么答!
玉桐眉头蹙紧,不禁生气。“什么烂摊子,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好。不晓得我在说什么,有你的。”他笑。“我要你事先准备的热水,准备得怎么样?”
“在屏风后。为什么要热水?还一定要在我家准备?”
她一路问,一路被他拉着手急冲冲地绕到屏风后。
“我计划让海寇们离开京城,办法是误导善褚的判断,于是安排他们四处购买船只,四处传播即将乘船出海的消息,实则取陆路脱身,当善褚忙于应付大船,欲将它攻陷时,他们早已抄陆路迂回远走,而云燕子也壮烈炸死于火药之中,所以……”南募在浴桶前站定,拉起衣物一角。“你闻闻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玉桐嗅了嗅。“烧焦味、火药味、风沙味,以及……汗味!”
“嗯,钜细靡遗。”他赞佩。“那你呢?”
玉桐两手一摊。“干干净净,什么味道也没有。”
“这就对了。”
他以飞快的速度三两下把衣服剥个精光。
她尖叫,迅速地捂住眼睛旋过身去。“你这是干什么?哪有人说脱就脱,一点礼教规矩都不懂!”
南募好整以暇地将自己褪下的黑衣藏进衣篓中。“依善褚的个性,现在他一定是到亲王府做最后的确定,但不幸的,我不会如他的意,让他抓到任何破绽,所以我才交代你准备一缸水,目的就是洗掉我身上的火药味,顺便来场鸳鸯戏水。”
“蔼—”
玉桐倏地尖叫,不由分说地被他拖进浴桶共裕他快手袭来,她身上一层层的衣物便一件接一件敞开。
他玩得开心,一拉、一扯、一脱、一甩,便将它们依序往屏风外扔。
玉桐整颗心都凉了。“不要!你不要再脱了!”
“老福晋,三更半夜的,南募大人怎可能与小女在一起嘛!你们看,房里真的只有她……”
无巧不巧,宋大人乍然开门,同一时间,天外忽地飞来一件异物,就不偏不倚罩在他的脑门上。
几个袭简亲王府的女眷定睛一看,噗哧一声,当下忍俊不禁。
满头雾水的宋大人,伸手将异物扯下,低头猛一看,整张脸当场胀成猪肝色。那是件红通通的小肚兜!
“玉桐,你这是干什么?!”
他朝着床铺的方向怒骂,回答他的声音却从平时沐浴更衣的屏风后传来。
“爹?!”为什么没敲门就进来?“我……我在沐浴!”
袭简亲王府的人喜出望外的问:“在半夜里沐浴?”
“还有别人?爹,除了你,还有谁在房里?”
“是我们呀,玉桐。”老福晋道。
袭简亲王府的人!玉桐认出声音,两眼瞪得比铜铃还大,万分恐慌地望向南募,他却耸肩了事,轻浮随性,完全不予置评。
“玉桐,老福晋声称你和南募夜半私会,快告诉他们,你现在是一个人。”
“我……”
“快说呀,玉桐!”
玉桐脸上血色尽失,望着与她一同赤条条坐在浴桶的男人,脑中早就一片混乱。“我……一个人……”
宋大人闻言,马上神情愉快地向大家宣布。“你们都听见了,只有她一个人在房里,你们请回吧!”
“宋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对我们家的南募再清楚不过了,平时他乱扔东西时,就是像刚才肚兜飞出来的那股劲儿,那种丢法,只有我们家的南募才丢得出来。”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南募,南募,你是不是在里面?”
这一家子的人反客为主,不顾宋大人拦阻,—个个自动自发跨过门槛入内。
连老福晋亦然,见宋大人挡住自己的去路,就说:“宋大人,请让让。谢谢!”
老人家从容不迫地擦身而过。
宋大人的脸当场绿了一大半。“喂,你们这是……”
“让开!”
突然间,善褚很不客气的将他一把推开,疾步赶至屏风后。 果真就看见南募与玉桐一同共浴的景象,震得他那双犀利的眼眸霎时灰暗下来。
南募很快就将玉桐藏至身后,避免春光外泄。
挤出一丝笑意,他提醒道:“善褚大人,非礼勿视!”
善褚激愤地转过身,怎料转而迎上的,变成了袭简亲王府一张张兴师问罪的面孔。
“善褚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呢?”女眷们挖苦的问。
男人们则怒目相向。“依你的说法,南慕若是云燕子,应该已经去见阎罗王,可他却好端端在这里。除非他懂分身术,否则就是你诬蔑忠良!”
善褚的脸色极度难看,眼神幽暗得吓人。
南募明知故问,声音从后面传来。“究竟出了什么事?”
善褚回眼一瞪,内心愤恨难平,却已无立场,气得掉头就走。
不速之客一离开,王府的人马上松了一口气。
只有宋大人的吸气声,反而变得尖锐无比。“玉桐,你”
袭简亲王府的老福晋本来就打从心里喜欢玉桐这孩子,现在她与自己的孙子发展成这种关系,她开心都来不及。在宋大人破口大骂前,一个快步挡在他身前,一迳地对玉桐及南募笑。
“玉桐,你这孩子真不诚实,既然喜欢南募就应该早点跟老福晋说,让老福晋为你们作主。你瞧,就因为你和南募都不老实说,今天才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老福晋,你……你别拦着我……”
在她身后的宋大人脸色难看至极,自己未出嫁的女儿竟然与人厮混,他这个做爹的脸全被她丢光了。
“宋大人稍安勿躁。”老福晋从容地压下他的怒气,继续望着衣衫不整的两个晚辈。“既然你们的事大家都明白了,这门婚事就订下来吧!”
宋大人眼睛一亮。“老福晋,你的意思是……”
“宋大人家的千金与亲王府特别有缘。宋大人,您应该不反对吧?”
宋大人一下子笑逐颜开。“不反对、不反对!”
“既然如此,咱们到正厅详谈吧!”
“是、是!这边请、这边请!”
老福晋点了点头,不忘对其他人责备道:“你们都跟我出去!‘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来教你们吗?”
一大票家眷这时才猛然惊醒,一窝蜂地脸红退场,随着老福晋与宋大人移往正厅喝茶去火。
众人一离开,室内立即陷入一片岑寂,玉桐含羞的视线这时才敢怯怯地爬上他的脸庞。“老福晋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觉得怎么样?”
南募勾起迷人的笑,小心翼翼将她馨软的身躯拉进怀里,唇瓣贴着她耳畔温柔地笑问:“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玉桐羞得抬不起头。“除了嫁给你,我没别的选择了。”
“是啊,除了嫁给我,你已没别的选择。”
“你呢,你愿意娶我吗?”
南募意味深长地笑弯了眼,凝着她静了好一晌,才公布答案。
“求之不得。”他满足地将她搂紧。“我的答覆从未更改过,自始至终让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人,是你喔!”
玉桐展颜一笑,主动吻了他的唇,指着窗外说:“黎明了,满城金黄,天亮后,一定有片万里无云的晴空。”
城郊
数十匹驮满细软的马匹,一路往南方驰骋奔去。
日出破晓的光华投射在这群携家带眷的旅人身上,形成一圈圈光晕,气温相当宜人,因此他们得以依附在光影下快马加鞭,跑个不停。
出了京城地盘,他们才勒住缰绳,策马停步。
回首眺望,笼罩在金黄色光芒下的京城,竟是那么美。
为首的汉子扬声大喝:“云燕子,后会无期!驾!”
众人跟着喝一声,纷踢马腹,马蹄下奔出漫天风尘。
身影遥遥,顺风远去,随着这群明后裔的远走高飞,传奇人物“云燕子”亦随烧毁的船只永沉海域,久而久之,便被人们所淡忘。
善褚则因灭寇有功,官位擢升,赏银千两,至今仍领导军机处为皇上效命。
至于宝穆格格,截至目前依旧音讯全无,有人说她去了西藏,也有人传闻她藏身某尼庵作威作福,哪儿也没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袭简亲王府为了这个刁丫头疲于奔命,与勒郡王府的婚事始终未有结果,倒是南募先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闪电婚礼,与玉桐成了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