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尴尬微微一笑,看向慕容羿宸,等着他解释,她可不是什么宸王妃,要是被那位正牌宸王妃听到,又得大吵大闹了。
慕容羿宸像是没有收到她眼中的信息似的,却对着她介绍道:“这位是姜国的王子,齐默,会在王府住些日子。”
“齐默王子。”沈然大大方方地行礼。姜国也算是位大国,怎么需要送王子来这边当质子的?据说齐国最近有向龙陵出兵的打算,难道姜国不担心齐默王子在这边的危险吗?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悲伤是因为这样吗?该本是高贵的王子却成为笼中之鸟,阶下之囚,虽然被以礼待之,但始终是人在屋檐下。
“都别站着,坐下吧。”身为主人家的慕容羿宸发话。
三人随性地找了个亭子便坐下了,侍女马上机灵地奉上糕点茶水,齐默也不说话,就只是拿着玉萧静静看着,抚着,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默王子在王府住得可舒适,若有招待不周之处,默王子尽可明说。”慕容羿宸十分尽地主之谊地说道,对齐默也算是礼遇有加。
“竹楼环境幽静怡人,很舒服,不必再添什么了,齐默谢过宸王爷。”齐默淡淡地说道,声音像是从天际传来的那样飘渺。沈然不禁幻想,如果给他穿上白衣,会不会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直接飞走了。
“默王子可知姜国已准备对我国用兵了?”慕容羿宸抿了一口茶,状似闲聊地提起。
“哦,是吗?一目之罗,不可以得雀;笼中之鸟空窥不出,齐默如今身在龙陵,对前线之事自是不知。”齐默惨淡一笑,包含着无尽的心酸。
“贵国号称发兵五十万,来势汹汹啊,若战事一旦触发,默王子的性命堪虞,默王子可曾想过?”
“区区一具臭皮囊,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待何生度此身,生死有命,齐默不愿强求。”齐默说这话时却不经意将眼神移到沈然身上,似有不甘,但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又归于平淡。
太强悍了,连佛语都出来了,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啊。可是他对人生态度未免太消极了吧,求生是人的本能,不是吗?就是她沈然也是在这生存的旋涡中苦苦地挣扎着,他到底是有什么悲伤到如此地步的事,让他连生命都不想要了。
慕容羿宸也不说什么,很淡定地品着茗……
这两个冷淡的男子,一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个是那种你不说话,他也绝不会说的人物,要想把场面炒热起来实在是有难度。
直到有人来打破这片宁静,永远神出鬼没突然会出现在慕容羿宸身后的暗夜又冒出来,在慕容羿宸耳边耳语了几句。
慕容羿宸听完,脸上不见一丝波动,看向沈然的眼却多了一抹复杂的色彩,扯了扯唇道:“然儿,本王有要事要处理,你先在这边好好招待默王子。”说完说走了,整个就把她当成女主人看待。
什么?把她丢在这里,是谁说要陪她散步,结果呢,随随便便就把丢在这里,而且还让她打招一个根本不进入态度,怀疑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和宸王爷很相配。”看起来与世隔绝的齐默突然主动开口,两个白衣飘飘的神仙人儿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才子佳人,只是肉眼所见未必为真?就算是曾经的神仙眷侣,就算是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一旦有了利益纠葛,面目成仇也是常事。
“是吗?你说的只是外貌上的相配吧,几十年后,容颜老去,配不配又有何干系,如果真的彼此有情,我倒宁愿是心灵的相配。”齐默有种让人倾诉的魔力,或许是他的纤尘不染,或许他是孤寂忧伤,让人忍不住想为他驱散些悲伤,带来些温暖。
“有理,想不到龙陵也有这等见识不凡的女子。”这话颇有些贬低龙陵的意思,但从他清澈的眼眸中却丝毫找不出有嘲讽之意,让她顿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感,甚至有种亵渎神灵的罪恶感。
“默王子方才吹的曲子很动人,可有名字?”她是个爱乐之人,难得找到一个造诣如此高超之人,当然要好好讨教讨教一番。
“魂殇。”齐默将玉萧拿起,深深地看着,周身散发出来的悲伤似乎要将两个人包围起来。
“魂殇?”怎么起这么悲凉的名字,不过倒是很符合这首曲子的曲风,光听就足以让人潸然泪下了。若灵魂都死了,身存不存在已经无所谓了,是这样吗?所以他才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吗?
“齐默给王妃吹首曲子吧。”说完,也不理她有什么想法,怜惜地抚着玉萧,放到唇边,吹出那一曲伤歌,哀怨缠绵,悲伤从萧声里泄出来,直穿人的心灵,震憾着人心,仿佛让人窥见他的内心,感染到他的悲伤,当真是见者落泪,闻者悲伤,要不是沈然素来冷血绝情,只怕这会也得像一般小女孩一样黯然落泪。
能将一首曲子吹得如此入神,如此感动人心,世间少有啊,真正音乐高手不是在于他能吹出多么难吹,或者多么复杂的曲子,而是能将感情融入其中。
沈然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他需要一个倾听者,她沉侵在他美妙和乐章之中,伯牙与钟子期也不外如是吧。
申时时分,失踪了半晌的慕容羿宸又再次出现在碧落轩,沈然一进门便看到一美男站在桌案前,豪迈地挥洒笔尖,在洁白的字上留在自己的墨宝,那狂傲不羁的模样,看得直叫人心动。
“回来了?”慕容羿宸连头也没抬便出声道。
“嗯。”他怎么又出现了,最近出镜的频率似乎有点高哦。
“质子如何了?”慕容羿宸写字的速度慢了下来,一笔一画地勾勒着,神情专注而认真。
“什么如何了?”沈然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写的字,他的字很好看,苍劲有力,笔势雄健洒脱,窥其字便可知主人的个性。
“他还是如此颓废、不理世事吗?”慕容羿宸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回头看向她。
“啊?”原来她是身负重任,去打探敌情的,可是慕容羿宸都没跟她说,她又怎么能知道?她只是静静地听齐默吹萧而已,根本就没说什么,哪里知道他是颓废还是振作?慕容羿宸,连散个步,你都是在算计着我,我还可以相信你的温柔吗?沈然突然觉得她从来没有弄清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
“如果可以,就尽量劝劝他吧,他也是可怜之人。”
咦?这厮什么时候这么有同情心,就她所知,慕容羿宸是那种就算看到血流成河,堆尸如山的场面也绝对不会皱一根皱眉的冷血动物,什么时候也会这么悲天悯人,而且那人还是敌国的王子。
也不等她回答,慕容羿宸突然开口说道:“今天是秦汐韵受刑的日子,王妃已经出发了,你也去见你二姐最后一面吧。”
今天就是秦汐韵受刑的日子了?日子过得还真快,不过看看也不无妨,自己导演的好戏,怎么也得看完谢幕式才对啊?秦汐韵看到她会是怎样的表情?真是期待啊!
处于京城最繁华的路段,喧闹的菜市口,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热闹,只因为今天在这里即将发生一场血案,京城一大家世秦家的二女儿即将在这里被施行火刑。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八卦始终是人们的本性,百姓一听说有热闹可看,一蜂窝都跑过来看,围得个里三层,外三层。
“那个就是秦家的二小姐?”一名斯文书生型男子指着远处被绑在木架上的秦汐韵问道。
“可不是,长得真可妩媚呢,可惜这么位美人就要被处死了。”另一名男子垂涎地说道。
“当家的,眼睛往哪看呢?美有什么用,败德失行,简直是丢尽我们女子的脸。”一名彪悍的妇女拽住自家相公的耳朵,鄙视地看着秦汐韵。
“就是就是,放着好好的圣女不做,跑到青楼去当婊zi,真是太yin荡了,听说她在天香寺时就勾引了不少男子,还迫害那些男子的妻儿,蛇蝎心肠得很呢。”另一名妇女附和道。
“对对对,做下这种事也不知道天神会不会怪罪我们?当初怎么就选了她当圣女,像她这种贱妇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烧死得好……”一名刻薄的妇女说道。
“一看就知道她去狐媚子,就会勾引人,那些男人也真是的,看到美女就往上扑,要是我那口子敢看上这样的女人,我就把他给阉了。”彪悍女子继续说道。
“说得对说得对……”其他妇女们纷纷附和起来,一众男子识相地退到一旁去,远离战火,女人一旦发起怒来,绝对是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木架上的秦汐韵面容憔悴,头发凌乱,一双眼血红血红的,全身到处是伤痕,鞭痕。暴晒在阳光之下更让她的唇干裂,如同一具死尸,惨不忍睹。“妹妹,喝点水吧……”作为秦家最多愁善感的人物,秦汐盈温柔地给妹妹喂了口水,眼泪叭拉叭拉地往下掉。妹妹就算再坏,也是自己的亲人啊,而且因为妹妹的事,不仅秦家一门大受打击,连她相公兵部尚书也被波及,原本就不受宠的她更是被冷落得称彻底,让她怎能不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