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膑惊讶地转过头看向慕容睿,却发现人早已消失无踪,仿佛那句话只是他的幻听,再转过头,发现风清璇已被他掐得脸都涨红了,呼吸不顺,赶紧将手撤开。
风清璇一得到自由,绕过孙子膑,便想追出来。
“你是想去找死吗?何况你根本也追不上他。”孙子膑拉住她的胳膊。
“不用你管!”风清璇冷冷地甩开他,愤恨地盯着门口,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下来,就像开闸一样,一旦放开,就收不回去了,任由眼泪淹没脸颊。
她蹲在地上,手捂着脸,嚎啕大哭,哭泣她的然,哭泣她这五年来的辛酸……
然不会有事,她只是受伤了,慕容睿会救她的,一定会救她的!现在的风清璇只能自我安慰,祈求老天爷不要这么残忍,祈求将然还给她。她打不过慕容睿,甚至连见他的面都难,她好无助,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崖底独自一人,苦苦等寻的无助!
孙子膑感觉自己内心最柔软的深处被拨动了,他向来厌烦女子的眼泪,只有弱者才会哭泣。可是风清璇的眼泪却让他感到心疼,一股怜惜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而出。
一直以来,他就挺欣赏风清璇的,她虽然长得不漂亮,甚至有些丑陋,但她自有自己的个性魅力,她很坚强,无论怎么被训练,无论难受多大的痛苦,她总是一次一次地挺过来,眼神总是冷漠而坚强,不知不觉中,他的视线总是会在她身上多停留几秒。
可是如今她却为了他人哭得如此伤心,像一个孩子那般哭得撕心裂肺,那秦汐然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
或许这是她的真性格,这四年来,她是完全把自己封闭了。他知道她过得很痛苦,这里的训练根本是非人,那个鬼医十足的变态,好几次他都想用自己的权力把风清璇要过来,让她免于这种训练,但他终究还是没这种做,他不能破坏了规矩。
孙子膑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耳边听着她悲痛欲绝的声音。他想安慰她,却不知从哪里安慰起,这种事他从来没做过,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静静地陪着她……
慕容睿抱着沈然飞上了巍峨的山顶之上,熟门熟路地进了一个山洞,一个很深很深,不可见底的山洞,那山洞中被一片冰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处处透着寒气,若普通人进去,不消半刻必会变成冰棍。
整个山洞空荡荡,唯有中央摆放着一具纯净透明的冰棺,那没有一丝杂质冰棺几乎与这满室的冰层融为一体。
慕容睿轻轻地将沈然放进冰棺里,眼睛渐渐有了焦距,神情也平静也不少,更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小然然,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慕容睿轻抚着她的脸,自问自答,“你一定不知道,对不对?这里是我小时候练武的地方。很久之前,我的母妃就被慕容傲打入冷宫,宫里所有人都欺负我,连个小太监都敢打骂我,不给我饭吃,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这时我的师傅出现了,他对我很严厉,老是把我丢在这里,逼我练武,如果练不好就不让我下山。有一次啊,我实在受不了,偷偷跑出去,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掉到了半山腰上去,把腿都给摔断了,休养了一个月才到宫里,当时我很害怕,心想着,如果父皇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可等我回去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根本没有人知道我不见了。”慕容睿温柔地笑着,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脸柔和。
“我说这些,你听着会不会很烦啊?然儿惠质兰心,一定不会觉得烦的,对不对?我只是想让你多了解一点我,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你每天多了解我一点,也许就会多爱我一点,是不是?”慕容睿的脸上是罕见的温柔,他俯身亲吻了一下沈然的额头,“你就在这里好好睡吧,很快,我就可以永远陪着你了。”
他的手握着冰棺的棺盖,眷恋地看着沈然的容颜,深深地看着,许久才慢慢地棺盖一点一点地拖上来,直至全部盖住,也把他人生中最后一点温暖驱散……
从此以后,人世间无论是万事万事再也没有可以影响到他的了!
龙陵自宸帝策立后,甚少露面,向来勤于政事,日日早朝的他竟破天荒地连续数十天罢免早朝。众臣求见,大半也被柳皇后拒之门外,说是皇帝病重,不宜见人,偶尔有让一两位大臣进去探望,那些大臣一个个出来也是直摇头。
众臣心中慌恐不已,大胆一点的甚至猜测龙陵会不会就快要变天了?若皇上就这么一病不起,那该如何是好?
很快,朝臣们的猜测变成了现实!一直未见其人的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由于他自己身体有恙,皇后临朝摄政,一切军政大事全权交由于皇后处理,无须再请示于他。
此诏一出,朝野哗然!
这一天,天空中彤云密布,大有风雪欲来之势,皇宫大殿更是超低气压,一些老臣愤愤不平,慕容家的几个王爷脸色也颇为难看。
柳情高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殿下朝臣,心中了知明镜。
在这些朝臣眼中,她也许就是个祸国妖姬吧,从来后宫不可干政,她一介后妃,不仅临朝干政,还名不正,言不顺地坐在龙椅之上,这个读多了圣贤书的迂腐之臣想来是无法容忍的。
果然,反对之声不出意外源源不断地涌来。
“皇后,祖宗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历朝历代也从无例,臣等请求面见皇上,请皇上收回圣旨。”谏议大夫骆弘渊最是直言不讳,他今天六十多了,却一如年轻时固执,不畏强权,连皇帝甚为敬重他,且新皇后在朝中根本没有什么威严,他甚至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只是顾及着君臣之礼,才客客气气唤她一声皇后而已。
“骆大人这是在质疑本宫的能力,还是质疑皇上的圣旨,皇上金口玉言,岂有改弦易辙之理?”柳情面无表情,嘴角勾着丝丝冷笑。
“皇上旨意,臣等自然不敢不从,但祖宗规矩也不可荒废,先贤有云: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男女各司其职,天公地道,请皇后勿逾越了本份。”骆弘渊字字掷地有声,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
柳情眸光一闪,似笑非笑地看着骆弘渊道:“本宫与皇上乃结发夫妻,夫妻本为一体,皇上身体不适,本宫代为摄政,有何不可?”
“皇后虽一国之母,但总归是女子之身,抛头露面,于礼不合。”礼部尚书也发出不鸣之声,对他来说,礼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柳情斜看着他,冷笑道:“莫尚书,你所说的礼莫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君主的旨意,你的礼就在这庄严的大殿上藐视本宫,本宫为君,尔等为臣,君为臣纲,莫尚书身为礼部尚书,却连这基本的三纲五常都不知,倒教本宫怀疑,你这个三甲进士是如何得来?”
她的声音轻柔淡雅,却隐含着不怒自威的威严,她的神色淡然,但混身上下散发出一阵夺人的气势,一种上位者独有的气魄。美丽的瞳眸微敛着,咋看一下,平静无波,实则凌厉的射线却让人心里发颤,那双眼睛佛能够洞悉人心的一切秘密。
礼部尚书涨红了脸,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觉悟,他们似乎都小瞧了这位新皇后。当年能以一己之身孤身犯境,勇救宸王,智退姜兵,岂会是泛泛之辈?若她非女子,必是将相之才,可惜可惜……
“我朝能人异士众多,若皇上病重到无法上朝,众位王爷,皆可为皇上分忧解劳,何须皇后一介女流之辈临朝摄政,若天下人见了,岂不笑我龙陵无人?”一个头发花白了老者愤愤地站出来,情绪激动。
“女子如何?女子就不是龙陵的人吗?女子未必会比男儿差!”她的眼眸中饱含着自信的光芒,仿佛她才是站在最高处傲视苍穹的王者,在她的眼中,天地万物,似乎都渺小得不值一提,殿下的那些所谓的国之栋梁竟显得如同尘埃那样卑微。
突然她话锋一转:“本宫倒想问问太傅,若然本宫不能代为监国,不知太傅属意哪位王爷?”柳情突然转了个弯,一副商量的口气。
“这……”韩太傅一怔,一时没听清楚,或许是不敢相信皇后会这么容易放权。事实上他并没有特别指哪位王爷,他只是不能接受女子临朝而已。历朝历代以来,出现了多少红颜祸水的事例,多少国家因一女子而灭亡。不说远的,就是昔日姜国的王子和姜国皇后那一段情不就是令姜国一蹶不振,甚至覆灭的根源吗?他们龙陵怎么可以重蹈覆辙,他必须防患于未然。
柳情带笑的脸倏地一沉,口气转得叫人措手不及:“还是……太傅根本是想趁皇上病重,欲推举新帝,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