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麻木了,白夜索性靠着冰山。
南国的艳阳,北国的冰雪,听来皆美,实际却是那样的酷烈。就如此地这寒彻刺骨的冰雪。
这世间斗转星移,若要遇见一个想执手到老的人,谈何容易?人心若是湖泊,投入一粒石子便会起涟漪,又怎会生那么多的悲欢离合?当一切尘埃落定,谁又能与谁一起,看这时间的风起云涌,朝花夕拾?
就像唐媚儿所说,白夜觉得自己应该懂得珍惜。可是,唐媚儿没说,一个灵魂怎么可以生出两段异样的情愫?
人啊,往往都是在矛盾的怪异中寻求难能可贵的平衡。可是,有些事是没有平衡的。
静静凝视着那些冰面上反射出来的花月沧邪的影子,那般绝美,却很是剔透。白夜突然觉得这宫殿也好,这天山也好,甚至是关于花月沧邪和自己的所有相处,皆是清透得若佛前露珠,纯净得不染凡尘,无半点杂质。
微微的风迎面而来,带来了铺天盖地的花瓣雨。
白夜仰起头,看着那些不断下落的樱花,时光一幕幕回溯,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的那些幻影一样,白夜也看到了心中的许多影像。
唐媚儿的,白之时的,花满楼的等等。自然,她也看到了花月沧邪,还有,花未央……
白夜想起先前看到的那白色莲花河灯,上面只有两个字——白夜。那河灯,是当初花未央放的那一只,他的字迹,她一样很是熟悉……
她缓缓闭上眼睛,嘴角的笑莫名。
梵音天绝在夕阳西下时找来,见白夜居然在冰山脚下睡着了。这样要是睡一晚,整个人还不成了冰块。两人默默的看了冰中的花月沧邪一眼,眼眸中皆有水雾生成。
两人把白夜背走了,萧瑟凄冷的寒风,吹着雪地上的三朵莲形河灯,越来越远……
冰中神祗般的男子依旧安静得不得了,永远这般安静。
有一种说法:“为爱而爱,是神。”洒脱淡漠如花月沧邪,自始至终都在为爱而爱,把自己维持的很好,只希望白夜快乐,幸福,纵然也会彻心扉,却也无怨无悔。
只是那滴白夜没看见的清泪,终究泄了他的心绪,他是那么在乎她。
远处紫莲花般的河灯有一半被吹起的白雪淹没了,另一半还能隐约看见那些字。
——愿,夜儿一生,喜乐平安……
白夜生了一场病,在梵音天绝的照顾下不多日就好了。而正是这一场病,让白夜发现自己的肚子上有一条小小的疤痕,尽管已经很淡了,可依旧可以辨出。感觉到有些奇怪,这地方什么时候多了这种细细的伤口,不过也只是稍稍想了想也作罢了。
白夜就像曾经的银花去陪伴落红尘一样,白夜每日也去陪花月沧邪。不过,自从生病好了之后她非常的理智,每次都穿得厚厚,梵音天绝用雪白的狐裘披风把她裹得像一个蚕茧一般。
她也准许梵音天绝轮流替换的跟着,去了那里白夜也没做什么,看看花月沧邪,站一会儿就走。
深秋了。
不过对于这没有人间四季的花月教来说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这日,白夜起得很早,让梵音天绝拿出那白色绣隐约繁复浅浅花型图案的衣衫给自己穿上,那及腰的乌黑的发多数自然披垂着,简单的发髻,一只同样简单的珠花。
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当白夜在自己眼角画上一只蓝色蝴蝶时,天绝目瞪口呆了两秒,真心赞叹道,“主子,你真美。”
白夜笑了笑,“今天,你们不用跟着了。”
梵音天绝互相望了一眼,明显的不放心。
白夜笑道,“你们想多了,我只是想一个人在那里呆一会儿而已。”
她这样说,梵音天绝也不好说什么。
白夜往那花树尽头而去,看到花月沧邪时,很是平静的笑了笑,“沧邪,我十八岁了。”可是我不喜欢看烟花了,烟花那样的东西当真是太过朝生暮死。
这句话白夜没说出来。
昔日,她只知道烟花夺目。
却忘了,流年似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她十六岁那场烟花是她看过的最后一场盛世烟花,自那后,十七岁,如今的十八岁,再也没看过。她亦不准梵音天绝在放烟花。
白夜笑了笑,沧邪,当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茫茫大地,浩浩南北,千古同此永寂。
她也终于明白了,明白了花月沧邪在她心中到底是怎般。
想起他时,心里就会掠过浮云一般的温柔,他带给她的温暖,带给她的所有过往一如那些明媚而简单的日子,水晶般清澈美丽。那些时光和记忆,是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沧邪,很喜欢很喜欢和沧邪在一起的感觉,很喜欢很喜欢沧邪对我的宠溺,我也好在乎好在乎沧邪。可是沧邪,我不能像花月夜那样对你毫无顾忌的说爱。白夜在心底轻轻说道。
她会在以后的时光里慢慢把这份感情藏在心中最深处,谁也触及不到的地方。
绿茵离开了,风起雪落离开了,落红尘,雪千寻,幻影,甚至是花鸿颜,花宴都离开了。沧邪,你也离开了。
白夜吸了口气,明媚的笑了笑。
她想起那首歌:
看苍天无垠浩瀚繁星多灿烂
看时间颠沛离乱阴阳两分散
多情总遗憾
相思却无端
剪不断偏又梦里纠缠
曾经是深情缠绵承诺到永远
如今是各自思恋爱恨天地间
这乱世红尘真真假假如梦幻
怎堪从今后恩怨牵绊
该清清醒醒去面对痛与伤
还是冷漠一切看淡
“沧邪,我不做梦了,可常常一夜无眠。披衣而起,透过窗就看到冷澈的月光。忽而就想起天堂的你。甚至,自言自语的问,那边天色可好?”
“我以为自己见惯了生死,可是依旧会因为你的死而绝望。只是,沧邪。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既然你舍不得我死,我就不会死。我也不能死。我不是对生命不知珍惜的人,也不是和快乐作对的人,只是你走了,我会难受,想起心会隐隐作痛。今天,我都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
“沧邪,我走了……”白夜轻轻的说道。
白夜真正下山的时候,又是一年春了,也就是说她在这天山整整呆了三年。这期间,她没去管外界什么消息,除了唐媚儿偶尔的只言片语来信,也不会有其他人的联系。
而唐媚儿不会说其它的事,大都只是家常两句。
这次,白夜之所以下山是因为唐媚儿生病了。纵然唐媚儿自己就懂得医术,可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一样躺在床上,消瘦了一大圈。整个逍遥谷忙成一团,心痛得不得了。
白夜丝毫不怀疑唐媚儿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因为给她来信的这次是蓝玥。白夜知道唐媚儿这个人,在她同意之前如果没有真正要紧的事绝对不会对别人说出她还活着的事情。不管对方是谁。这次告诉了蓝玥,并写了信来,只怕唐媚儿的病还挺严重。
唐媚儿曾经离开天山时,还交给了白夜两样东西。一样就是未央曾经送给白夜的那枚戒指,一样就是一幅画,也就是二十年前花月沧邪给唐媚儿看的那幅画。
那幅画是花月夜死后花月沧邪画的,那画中人的神韵和整体姿势感觉都和未央画的那一副极为相似。只是这副画中多了两句话。
——情不问因果,缘注定死生。
默默的付出和对命运的无奈。
白夜顿然,想起当初未央为她画了那幅画,她做梦就梦见画中多了什么字,在梦中就酸涩得流泪了。却没想到那梦中的画是这一副。
把这画留在了花月教,那戒指也没戴着,只是收藏在了身上。
白夜下山并没有带梵音或者天绝,一个人匆匆忙忙赶到了逍遥谷。
一如蓝玥来信所说,唐媚儿真的病了。白夜看到唐媚儿时,唐媚儿精神好了许多,不过消瘦的面颊很是明显,周围围了一大群让人眼花缭乱的美男。
看见白夜出现,那些美男都退了下去,留下她们母子独处。
唐媚儿的容颜是极为年轻的,又是风华绝代的女子,白夜看着她苍白了不少的容颜,很是心疼,开着玩笑,“娘,我都不好意思喊你娘了。你这么年轻,这么好看,你这生病的样子比那”西子捧心“还让人心疼,我这个做女儿的都心疼了,别说外面那些人。”
唐媚儿虽然不知道“西子捧心”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也知晓白夜是在消遣自己,笑骂道,“没个正形儿,这世上也只有你这个做女儿的才敢如此和娘亲说话。”
白夜眨眨眼,“也只有你这样当娘亲的才会消受得起啊。”
唐媚儿心情一直都不错,“夜儿,说真的,我一直懂得享受生活,所以这次生病想着就算离开了也没什么遗憾的,只是想在看看你,所以让蓝玥把你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