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挑挑眉,“某人还是给他准备后事吧……”他没说完便中途噤声。因为看见白夜的嘴角溢出来一线朱红鲜血。
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该死的!风起雪落猛地伸出一指塞入白夜嘴里,“你疯了?我还没说完!”
火辣辣的疼痛从唇瓣内侧传来,白夜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在别人看来甚至是有一点儿阴冷凄厉,“你找死!”
风起雪落耸耸肩,没好气道,“这人早就该死了……你瞪什么瞪!本少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体质,整个一个毒物。全身上下没一块地方不是剧毒,那些毒早就深入骨髓筋脉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至少都有二十年左右了。”
白夜指甲陷进肉里面,毒?整个人都是毒?
“哼,他能活到今日,应该是心志坚定,强自支持,如是换了寻常人,只怕早就死了。”他也闹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白夜一下子揪起风起雪落的衣衫,恨声道,“你必须给我救活!”
风起雪落一下子就火了,“你这蠢女人,放开!再不放开他就真的死了!”
白夜一听这话,赶紧放开。
风起雪落窝火得很,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些药喂到未央嘴里。勉强救回来也是数着日子过,这人体内居然新多了寒毒。就这破身子还敢去极寒的地方?
一个人意志在如何坚强,也拗不过天,生老病死,谁也逃脱不了。
白夜定定的注视着未央。许是当初还不认识他之前就知道他是病入膏肓的人,后来也病倒过数次依旧醒了过来,他也从未露出过痛苦或者颓废消沉的模样过,以至于她忘了,忘了他本身虚弱的体质。
她被他的笑给迷惑了。
她突然想到,要是未央就这样睡下去永远不醒来了,她会怎么样?
风起雪落见白夜目沉如水那种死灰般的眼神简直令他的心也揪了起来,握握拳,怒道,“他又没死,你矫情什么。”
这次白夜没被他激起怒气,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不说话了。
风起雪落看不得白夜这般样子,心里憋闷得慌,可也不忍心让她难过,欲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一甩衣袖道,“本少爷明天再来!”话落人影倏的消失。
等风起雪落离开,白夜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以唯恐惊扰了什么一般地动作小心坐在床沿,她就这样凝视着未央,看他清减憔悴的脸容。好像削得极薄的雪片。稍一触碰就会化去。
白夜伸出手,她的手指在未央下巴上停留片刻,接着顺着他脸容地轮廓,慢慢向上移动。最后停留在他地眼角眉梢,指尖缱绻着恋恋不舍。
他的肌肤冰冷,好像寒冬的霜雪,即便这屋子里点了火炉,熏得空气暖洋洋的,却依旧无法温热他的躯体。
冰冷得仿佛已经死去。
把头搁在未央胸膛上,听着那微不可闻的呼吸声,白夜咬了咬唇,她若是知道把他点晕了送回来会是这般后果,她是断然不会那般做的。
“花未央,若是当初我不把你送走,你是否会好一点?”白夜自言自语喃喃道。
纤细修长的冰白手指缓缓摸上她的头,低低的声音传来,“知道,错了?”
白夜一僵,整个人的血液都停止不流动了一般。猛然拉开一些距离让自己可以清晰看见床上躺着的人。
还是那般笑吟吟的眼睛,惊艳绝绝的容颜依旧一片病白,薄唇微微绽开了一点弧度,仿若春风。
见她呆傻的模样,未央眼里的笑意更深,慢吞吞坐起身子。虽是病容不减,却无一点他昏睡时的憔悴之相。白夜一直是知道的,只要他清醒着,那种衰败之相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人身上。
未央就那么微微笑着,好似他们从来没分开过,也没问白夜如何跑出那大漠,跑出莫雪的控制。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他乌黑的发丝柔顺地滑落在肩头,微歪头浅笑盈盈看她。
白夜伸出手想去摸摸他的笑容,却是在半空中顿住。就怕醒来是一个梦。
未央无奈,拉起她顿住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微挑眉,“夜儿,想摸便摸好了,何苦憋着自己。”他也没料到能这刻醒来,谁知一醒来就看见她如此逗人的可爱模样。
白夜顾不得害羞,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觉得他欠揍,眨眨眼,眼泪毫无预警的落了出来。
未央一向从容淡定的表情慌了一下,见白夜眼泪无声无息的挂满脸止也止不住,捂着胸口咳了咳。
这一来,白夜眼泪吓得奇迹般断了,赶紧上前又是帮未央拍胸口又是帮他顺气的,一通忙下来刚刚那种酸酸的情绪也消了个七七八八。也没注意到未央嘴角那抹淡笑有些得逞的意味儿。
未央顺势靠在她身上,伸手在枕边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抿了抿唇,破天荒略微有一丝不自然,“夜儿,这个送给你。”
烛光下,盒子里躺着的小东西静静闪着淡淡水蓝色光芒,形状像极了天上莹亮半月。
白夜拿起来,一时之间看呆了。这个时空钻石少之又少,还是形状如此特别的,正因为她两辈子见过无数奇珍异宝,所以一眼便看出来这东西的确价值不菲。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这是未央送给她的,还是一枚——戒指!
来了这么多年,她清楚的知道这个时空大不了盛行指环,像钻石戒指这样的造型物件的确是从没有的。
就算未央聪明过人,也不可能预知未知时空的钻石戒指摸样做一个出来吧?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戒指代表什么意思么?
只是傻傻问道,“这哪来的?”
未央笑笑,两指优雅取出戒指温柔套在白夜左手的无名指上。那戒指套上去恰如其好,不大不小,好似为白夜专门生出来的一般。
漆黑如墨地眼眸好像沉淀了红尘中所有光华。浮现些许旖旎漾开来,凝视着白夜,“夜儿,把你一生许给我可好?”
未央的声音不是男子中最低沉性感的,倒是像极了天高云淡中舒展的微风。若是他那样专注的凝视着一个人,说着温柔的话语,几乎有一种足以令人为之生,为之死的力量。
——把你一生许给我可好?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说这样的话语,纵然还是不够直接,对于未央这样隐忍,习惯把所有情绪都藏起的人来说,已经实属难得了。
白夜脑子里懵懵,眼里有些朦胧。这样看出去未央笑意模糊,只有一双眼睛清润如水,幽静如潭。他那隽永雪色容颜仿若料峭早春隐约踏歌声里第一朵绽开的花,依旧刹那间就令她怦然心动。
咬着唇,压下心中那甜蜜的酸涩,故意气鼓鼓道,“这钻石一点也不大,我要一颗像鸽子蛋那么大的!”想起当时《色戒》轰动一时,网友戏称里面易先生送给王小姐的钻石为“一枚鸽子蛋引发的血案”。白夜忍住笑意,夸张的比了一个形状,一副小财迷样。
未央一生轻笑,纤长微凉的指点上白夜鼻尖,“倒是嫌弃为夫吝啬了。夜儿若是不喜欢就褪下来,待为夫去给你找鸽子蛋。”他说得一本正经,一点也看不出揶揄。
白夜赶紧弯腰捂住手指,哼哼道,“想也别想,都送给人家了,这就是我的东西!”
未央心情极好,连带病蕴的面容也多了那么一点点绯色,好似晨光初露,悄然就迷离了整个世界。轻轻揽过白夜,“累么?”
白夜背靠在未央怀里,仰头看着他清隽消瘦的下巴,小手软软的抚上去,“那你,疼么?”
想起风起雪落的话,那应该是怎样的痛苦。
未央那双眸子静如深海,黑如点漆,蓦地一笑,绝世芳华。下巴搁在白夜脖颈里,嗅着少女浅浅的幽香,淡淡道,“有一个孩子,说是邪魔。生下来便是肮脏之躯。流的也是那不洁之血,女子在恶魔身下辗转承欢。孩子是她的劫,因为他是不完整的,是废物。而这个世道,最不需要的就是废物……
女人从不曾抱过孩子一次,清清冷冷从未对他笑过一次。她说,我不会保护你,这世上没一个人护得了你。女人说到做到,即便那孩子痛得背过气去,她也不会上前,只是移开目光不去看。即便这样女人死的时候那孩子还是希望能救她,那诺大的屋子若是这个清冷的女人也不在了,一个人待下去也许会怕……
女人第一次正眼看他,眼里是浓浓的悲戚,她说,你可否笑一次给我看看?
孩子笑了,女人在他的笑中闭上了眼睛。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她也会流泪。后来,那孩子慢慢长大,时间久了,他就不知道痛了,不止痛,很多感觉都忘记了。”未央说得极为平淡,静静的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并无任何情绪波动在里面。白夜听得却是揪心,不知何时抓住被单的手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