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入夏了,我随着皇祖母前往热河的承德避暑山庄,本以为大概行程与往年差不多,可皇祖母一道懿旨让承德一下子比紫禁城还热闹,原因是我的皇祖母最近迷上了做媒,趁着秋季选秀女之前看看各家女儿有没有适合嫁给她众多适婚的孙子们。
“昕儿,你看哪家的女儿最适合老八?他的哥哥在他这个年纪至少都娶了侧福晋了,那小子现在也不急。”
看来八哥是当头炮啊,我心里不禁同情他,皇祖母虽还没说哪家的姑娘好,可我看得出来她比较满意富察家的二女儿玫儿和兆佳家的小女儿小玉,两个都是标准的小家碧玉,若是他没有那刻骨铭心的初恋相处着也觉得合适。
“平日没问你话都叽叽喳喳,今天怎么像个闷葫芦似地,难道你知道你八哥看上了哪家姑娘?”
“如果我说八哥同时看上了富察玫儿和兆佳小玉,皇祖母是不是要笑得合不拢嘴呢?”
皇祖母开始还真信了我的话一脸兴奋,后来看出我这是逗她,“你也看出我喜欢那两个丫头?”
“皇祖母盯着她们瞧,都快把人家身上瞧出两窟窿眼了,不知道的人以为皇祖母自己挑媳妇呢。可我觉得她们与八哥不合适,留着给九哥和十弟到还可以,八哥从小就够循规蹈矩的了,再娶个规规矩矩的福晋那日子可就没意思了。”
“那你看着那家的闺女合适?”皇祖母琢磨着我的话也有些意思。
我递给她茶水,“要是昕儿看,家家的小姐都不错,配八哥都不委屈了八哥,可往后这夫妻的小日子还得八哥去过,这种伤脑子的事就让八哥自己去想,我就陪着皇祖母看着他们这眉来眼去的乐呵乐呵。”
“你在你老四家闹得鸡犬不宁的事我都听说了,本以为你是偏心你四哥,没想着你对老八也上心,我就听你的,不去乱指婚,可也要帮着把把关,毕竟皇祖母是过来人,你们只图个一时新鲜。”
我扶起皇祖母,“那姜自然是老的辣,皇祖母休息也够了,那边戏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皇祖母去开戏了,咱们摆驾不?”
“都听昕儿的。”皇祖母捏捏我的鼻子,还不示弱地嘀咕着,“老八的就算了,往后给你挑额驸可不能轻易算了!”
到了戏园,各家的小姐都分两边跪着,我搀扶着皇祖母坐定后才宣她们起身,我扫了两眼,今天有新来的,最左边投来的视线很强烈,原来是视我如头号天敌的琪格。我也不示弱地瞪回去一眼。
一场《牡丹亭》看得皇祖母是泪眼盈盈,而我背后是火烧火燎的,估计琪格如果双眼真能喷火我早就连灰也不剩了。
但是好戏不在现在,看着一池江水平平无波浪的,其实都在养精蓄锐等着今日的晚宴呢,皇阿玛和哥哥们晚上就都到了,一场晚宴,各家小姐的才艺大比拼,我算是赚到戏看了。
琴棋书画,这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多多少少会一两样,看着她们牟足了劲一番厮杀,我看的倒是很爽快,乐器方面我比较青睐董鄂姗姗的古琴演奏,指法娴熟琴音浑厚,有些造诣,兆佳小玉的舞姿算是行动如清风流水似梦似幻了,但是最后望向九哥的那一眼我不是太喜欢,太过露骨了。
皇阿玛喜欢富察玫儿的书画,我的狗爬体就不跟着参与评论了,安安静静缩着脑袋坐在一边就行了。琪格一直坐在最角落,她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可是郭络罗家的小姐怎么可能不被人瞩目呢,这不来了一个挑衅的,“皇上谬赞了,民女听说郭络罗琪格的书法才是京城一绝。”
“哦?”皇阿玛就喜欢看别人挥笔弄墨的,琪格这次是逃不掉了,那个玫儿是想琪格当面出丑,如果琪格果真一手好字那就更惨,说不定皇阿玛开口就指婚了。
“皇阿玛,你干脆让各家千金都秀秀自己的一手好字算了,反正就是嫌弃我的草书见不得人呗。”我突然起立耍起性子作势要“愤然”离席,身边的安乐到会帮衬,“皇姐的字不丑,很形象很好懂。”这不是拐着弯说我写的就是原始人的象形字嘛,日后再跟她算账。
“昕儿,不许胡闹,觉得自己的字写得不好就好好学,这样胡闹像什么样子。”
“皇上息怒,是民女不自量力,没有考虑到公主的感受。”那个玫儿这一跪地就显得我更无理取闹了,我这场戏是做足了,心里却还是有些胆怯的,众人面前皇阿玛即使有心偏袒我也不能太明显,都是权臣的女儿。
八哥突然上前来,“儿臣向皇阿玛请罪!”
“你又凑什么热闹。”皇阿玛语气已经很不耐烦。
“儿臣上次瞧见五皇妹练字,图一时最上快活,嘲笑皇妹的字写得羞于见人,怕是给皇妹心上种下了疙瘩,今日才会如此失态,这都儿臣的过错。”
我还来不及反应,皇阿玛已经将酒杯摔了出去,“身为兄长你就是这样以身作则的!”
“皇阿玛息怒,是我太小心眼,八哥只是开玩笑我却记恨在心里,都是我的错!”
“都怪朕平日太宠你们,个个眼里容不下别人的沙子,两个都给真回去面壁思过,给朕去马圈伺候那些畜生去,也好好想想做人的道理!”
所有人都跪下为我们求情,我却朝后像八哥做了个鬼脸,去马圈刚好可以去看看我的阿巴,只是连累了八哥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但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兄弟嘛。
“八哥,你怎么那么傻,明知皇阿玛最容不得别人犯品德上的错误,尤其是兄弟姐妹之间不和,你不能挑个别的理由?”
“你才傻,为什么帮那个琪格,真想让她嫁给舜安颜?”
“她嫁不嫁给舜安颜我管不着,只是不想看着她这么快就把梦弄破碎了,能是三年是三年。这时候无论嫁给谁她怕都是毁了一辈子,那么刚烈的性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八哥挽起袖子,挠挠我的头,“夏天蚊虫多,你可真扛得住?”
“扛不住皇阿玛也好找个台阶让我们回去啊,皇阿玛也真是,假装发火罚什么不好,要是满脸包包不能出去见人我一定一个月不给他请安。”
“哈哈,也就是你,换了比人我也不敢救,吃定了皇阿玛是不会真生你的气,不过以后这种好心少有些,真让皇阿玛下不了台,吃苦的还是自己。”
谁说八阿哥八面玲珑,简直就是八面罗嗦,幸好看到我可爱的阿巴了,“阿巴,想死我了,你一定很热吧,今晚我给你洗个凉水澡好好爽快爽快。”
阿巴似乎听懂了,晃着脑袋表示很开心,可就要辛苦我们八哥去打水了。
取下头上的白玉兰花簪,“现在你家巴特尔一定正骑着马再草原上乱逛呢,也不知道给我送个信来,对了,我告诉你哦,安珏皇姐真的生了一个女儿,皇阿玛答应我下半年可以去看一次,到时候我就骑着你去找阿木和阿其玩。”
“和马你也有这么多话说,你的水。”八哥拎着两桶水放在我面前,“它叫阿巴?”
“恩,阿巴,阿巴,他是我八哥,以后见着要请安,记住没?”阿巴随便哼唧了两声算是答应了,八哥笑我痴傻。
后来莫名其妙多了许多太监来帮忙,李公公在远处偷偷向我招手,塞过一个药瓶,“皇上让奴才送来的,格格涂在脸上手脚上可以放蚊虫咬。”
我偷偷在李公公耳边小声说:“公公回去就说我气得将药瓶摔地上了。”也不能让老爸睡个安稳觉,李公公明白我的意思坏坏地笑着点头,“若皇上瞧见格格脸上没胞,奴才就说忘了告诉皇上,摔了之后又捡起来了。”
我和李公公的构思真是完美,想着皇阿玛气呼呼的脸,两人不禁窃笑,好像看见坐在屋里的皇阿玛打寒战了。
八哥走过来问我们怎么了,我笑而不语让李公公先回去,打开药瓶,气味还算可以,倒出一些踮起脚在八哥脸上试试,“别躲,这可是御赐的!”
做好防护措施,我和八哥决定出去溜溜,我骑着我的阿巴,他骑着他的追风,慢慢走慢慢聊,“安昕,你知道我和茗瑞的事,公平起见也要告诉我你的秘密,不愿意嫁给舜安颜是因为心里有人吗?”
我点点头。
他指着阿巴,“是它的主人吗?听三哥说那个葛尔丹的儿子与你关系很亲近。救过你,你也救过他和他的草原。”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能说实话,也找不到好的对象代替,点点头,只是他们都一样不能娶我,一样不能放在阳光底下去晒。
“我告诉你一个故事,从前有个男的叫罗密欧,有个女的叫朱丽叶……”用罗密欧和朱丽叶来暗示我和巴特尔的“爱情”正合适,八哥听后满是同情地看着我,我很大方地接受了同情,我取出口袋里八哥送我的匕首,“八哥,那一次如果皇阿玛坚持要杀巴特尔,我会握着这个挡在他面前,或许就会成为朱丽叶。”
“你这故事很美却听着不像是你昕儿的作风,这最后一句倒是有你几分脾气,不过换个匕首我会高兴点,不然你走的爽快我却此生都良心不安了!”
“我的几分花花肠子都被你看穿了,如果八哥是罗密欧会怎么做?”
“男儿志女儿痴,自古总显得男人比女人冷血,其实男子汉没有多少时间去伤春悲秋,我们要扛起的是家是国也是你们女子的梦想,所以即使我爱的人我此生也得不到也无谓,她过得好,我也过得好,这样就好了。”
看八哥这话说得落落大方我有些打击他,“那谁死赖着不愿娶个福晋,又是谁经常躲在小院子里喝小酒?”
“哪个奴才多嘴了?莫非你在我身边埋了眼线?”
“阿巴,我们快跑,不能让追风追上,要不然我就把你嫁给追风。”阿巴果真跑得比以往都快,我感受夏季风中的种种花香,却不敢张开双臂试图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