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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康熙三十七年的第一场雪是在大年初五,我坐在额娘屋子里正陪着来请安的各位新进宫的妃子喝茶。

连日来的忙碌已经让额娘脸上的疲倦显而易见,有眼力见的答应嫔妃都起身告退了,没眼力见的瞧着人都走得快差不多了也请退了。

“额娘,您进屋休息一会,我在外头给您守着。”

额娘摇摇头,“这来我屋里的人是一年比一年多,不是咱大清皇宫的人多起来了,额娘心里清楚,是你们争气,别的妃子嘴上不说都伸着脖子等着咱们出错呢,这时候该小心谨慎一些。”

“额娘教训的是,可从腊月开始您一直张罗着大小事务,这般下去身子怕是受不住,额娘且宽心修养,待人接物昕儿也略懂一些,再说还有嬷嬷们提点着,现在不休息一会晚上宜妃娘娘那边的宴会可怎么熬得住?”

“娘娘,格格说的是呀,青竹扶您进屋休息一会子,要是来了重要的客立马叫娘娘起来。”

我给青竹使了使眼色,额娘拍拍我的手,“几个孩子也就你最是贴心省心了,皇上前个来赐了一些补品,我让他们炖了你多喝些,别累病了。”

我连连点头,帮着青竹搀扶着额娘进了内屋,再回来屋子里就剩下伺候我的谨了。我推开一扇小窗,外面的雪还是飘得厉害,一股子小寒风悠悠地往屋子里窜。

“格格,窗前风寒。”谨小声提醒,并将暖手的小炉子递到我跟前。

“适才瞧见那些新进的常在答应,好像都与我一般大吧?”

谨不言语,只立在我身后。

“格格,四阿哥四福晋来了,是否去请娘娘?”屋外的奴才进屋来报,我抬手打发他下去了,四哥四嫂既是自家人就不跟她们那么虚礼了,让额娘多休息一会更好。

四哥与四嫂前后进来,青竹来送茶水,瞧见来人正犹豫向我瞧来,我便与四哥直说了,“四哥四嫂,额娘身子有些累了,刚进去休息,我没让奴才去请,还望四哥四嫂体谅。”

“昕儿这是哪里的话,你做的对,额娘的身子要紧。”茗瑞话说这拉过我的手好一番打量,似乎有话对我说又碍于身边站着便抬手示意她们都下去。

“四嫂有话与我说?”

茗瑞拉我坐下,四哥一边喝茶似乎对我们女儿家的对话好不上心。

“是有事与你商议,过了年你又长了一岁,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都已经是你四嫂了,除夕家宴上皇太后可放出了话说是要给你留意婆家了,这几日大家都忙乎,我没日子与你聊聊,今个正好有空,与四哥四嫂交个心底话,日后也能帮应着你。”

我没想到四嫂与我聊的竟然是这个,瞧了一眼四哥,他似乎也愣了一下,他怕是惊讶何时我与四嫂如此亲近了。我再看四嫂一脸的真挚,心里想她定是对自己的婚事有所遗憾,感恩我为她在皇阿玛面前所做的,所以一门心思想在婚事上帮我。

“四嫂,我的婚事还言之过早,皇祖母说笑罢了,你也知道,哪个阿哥娶妻她都会感叹一句我何时出嫁,我想若是真定下婚事她定是第一个舍不得我出嫁的。”

“话虽如此,可昔日皇太后只讲你的婚事当笑言,如今你的年纪到了,即使皇太后舍不得但还是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四嫂,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关于我的婚事。”

四嫂欲言又止的模样到让我有些心里发毛了。

“你听到什么就说出来。”一旁四哥突然说了一句,四嫂似乎有了胆色。

“我娘家与郭络罗家有些交情,你也知道郭络罗家那个大小姐中意舜安颜,郭络罗家已打算不日让皇上赐婚。”

我现在听明白了,原来四嫂以为我中意的是舜安颜,我不禁轻笑出声,“若真是这样我第一个道贺,还要谢谢郭络罗大小姐。”

四嫂一脸诧异,四哥也笑出了声,拿过一旁的茶杯继续喝,“昕儿,你当真不介意?”

“我……”

“格格,格格……”小顺子突然闯进了屋子里,气喘吁吁的模样似乎天塌下来了,都怪我平日对他们不上规矩他竟当着四哥四嫂的面拉我的手就想往屋外走。

“小顺子!”我甩甩手,“出什么事了让你急成这模样,好好与我说,四阿哥四福晋还在这呢,怎么这般没规矩!”

小顺子扑跪在地,顺了一口气,“格格,温牛特部的可汗向皇上请旨求公主下嫁!”

我的心咯噔一下身子有些发软,一双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我,同时也听到茶杯落地的声音,我回首望向扶着我的四哥,“四哥,帮我。”

后来想想那时候真是天真,四哥不过是个阿哥,连个贝勒都没受封怎么帮得上我,但是莫名的就是觉得只有他方能解救我。

“昕儿别急,皇阿玛不一定答应。”四嫂安慰我说。

“小顺子,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李公公差人来支会格格的,格格来了娘娘这里,奴才得了消息就立刻赶来了,格格现在去求皇上还来得及,要是圣旨下了那可就晚了。”

李公公差人来的,那便是皇阿玛差人来的,我稍稍安了心,皇阿玛看来是举棋不定让我自己拿主意,四哥似乎也料到了始末瞧我安定了心神也稍稍松开了扶着我的手。

“你若不愿,想个合适的借口回绝了便是,但是皇阿玛如今将这想借口的麻烦丢给了你。”

四哥帮我分析的在理,蒙古如今还不能得罪,若是想的借口不合理我就是破坏满蒙友好的罪人,“让舜安颜向皇阿玛求亲吧,反正他是我注定的额驸,看来我终究摆脱不了命运。”

我独自走出屋子,院子里白雪依旧飘着,我突然感到那片片雪花是如此的沉重,仿佛就将我掩埋,窒息。谨送来斗篷给我我却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暖,回首望一次那门口站着的人,紫袍着身似近似远。

近,而此生都无法牵手比肩;远,而回首却总能瞧得清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