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那么多年的皇宫我哪里似乎都熟悉了，可就是漏了天牢这个地方，早知道自己也有这一天就早些来逛逛为自己铺铺路了，也不至于如今弄得这么难堪。
“别去管它了，你侧身躺着吧，伤口总有一天自己会好的，都在这里了还顾什么颜面。”对于我想要拉拉衣裳遮住自己背上那一大片的鞭伤，住我对面的邻居好心劝我，听着声音我觉得还有几分熟悉，但真的是没力气转身过去看看那人的模样，听他的，就这么背朝外的躺着。、
“本不想搭理你，听牢头说你唆使郡主烧了我们格格的公主府，狱卒估计心里也有气才对你下手那么重，但瞧着你不哭不喊的，我倒想起了我们格格，她自幼也多病，也像你似的不愿喊疼。”
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从那一句我们格格开始就听出了他是小顺子，没想到竟然会是在这里重遇到他，最后一次见他还是我出嫁归宁那****在我从前住的地方祭祀瑾。
“公公是犯了什么错被关到了这里……”如今大声点说话还扯着伤口，临走我将他调遣到了安乐宫中，自然是考虑着他们有个照应，小顺子做事一向机灵，安乐的公主身份也能护他一世平安。
“我犯的错怕是和你也差不多，你教唆的郡主，我教唆的格格，六格格逃婚就是我教唆的。”
安乐逃婚？
我还想问个仔细就听见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往这里来，我只好压下心里的疑问，却不想来的正是安乐。
“格格，格格怎么来这里，这种地方不适合格格来！”小顺子激动却压低了声音说着，我多想转过身子去看看安乐，那个像影子一样追逐着我长大的妹妹。
“给四阿哥请安。”小顺子这一声让我只能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
“小顺子，都是我不好，竟然没想到你会遭这么大的罪，早知道逃婚要你进天牢我干脆嫁去草原就算了，你要是出个什么事我以后怎么跟五姐交待……”我听着安乐的哭声了，受刑的时候我没哭，痛得半死不活我也没哭，这爱哭鬼一哭我倒也留起了眼泪。
“别哭了，这也是个教训，下次做事要三思而行，我已经向皇阿玛求情了，小顺子再关几日就会放出来的。”
我听见小顺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声音，他在给四阿哥谢恩，我心里也舒了一口气，至少小顺子没事，安乐也没事。
“小顺子，你不光要谢四哥，还要谢谢五姐，我看得出皇阿玛是看在你伺候五姐那么多年的份上饶你一死的。”
谢我吗？如今听来是何等的讽刺。
我听见自己牢房的铁链被打开了，“她就是唆使那个芷鸢郡主火烧五姐公主府的人？看起来还是个小丫头，你们怎么用这么重的刑？”
“回公主，这……”牢头似乎也解释不出什么。
“好了，不为难你们，四哥，听说是你府上的丫鬟，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冰脸底下还有什么丫鬟这么大胆子。”
安乐走到我面前，瞪着大眼睛贴到我脸前来瞧，我突然想起从前她喜欢研究我描眉的模样，忍不住对她一笑，却不想似乎吓到她了，她一个退步竟然跌坐到了地上。
“安……”我想起身去扶她却发现根本动不了，牢头压住了我，背上的伤一阵撕裂的疼。
“放开她，是我自己不小心。”安乐爬了起来示意牢头放开我，她上前凑到四阿哥耳朵边不知说了什么便走了。
牢房里只剩下我和四阿哥两个人，我还未从那疼痛中缓过来无暇顾及到他，而他也默不作声。
“疼？”
我不作回答，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我还是省些力气。
“知道刚才安乐格格和我说什么吗？她说你笑的时候很像她的五皇姐。”
“你，从始至终就没有一刻相信过我，是吗？”
自从进入这个天牢，我想到他的时候无怨无恨，只是很想问一句他是否真的认不出我就是安昕。
“是。”
“我能否最后一次冒充她求你一件事？”
“说。”
“不要伤害到舜安颜。我想她不愿意看到舜安颜再有任何的意外，在知道卡特尔死了之后。”
“嗯。”
他走了，我闭上眼睛小憩一会，终是一场空。
“你到底是谁？”那一头传来小顺子怯怯的声音。
*******************************************************************
“丫头，德妃娘娘慈悲所以特意去万岁爷那里给你求了个恩典，以后你就留在宫里伺候娘娘以报答娘娘对你的救命之恩，可清楚了？”
说话的嬷嬷我并不熟悉，想必是我离宫之后才派到额娘身边的，额娘坐在榻上喝着花茶，我闻着是茉莉的味道，茉莉填蜂蜜是我常给额娘煮的，思及过往种种我愣神了一时忘了回应嬷嬷。
“李嬷嬷先下去，我有话与这丫头交代。”
李嬷嬷低头推出了房间，额娘走到我的跟前将我扶起来用她的手绢擦拭着我脸上的污垢，我忘了闪躲却也无法做出小时候那般享受的模样，因为我不知道这出戏的背后到底意欲着什么。
“知道为什么我要救你吗？”
我摇摇头，我本就是被四阿哥用来做芷鸢的替死鬼的，我死了对谁都是好事，总要有个人平息皇上心里那把怒火。可为何德妃要救我，救了我四阿哥就更肯定我是德妃的人了。
“你不傻，上回帮四福晋那件事我心里清楚，很久没遇到这么聪明的丫头了，四阿哥用你做替死鬼我觉得太可惜了，也是你命好，皇上遇到关于五公主的事情向来不喜欢杀戮，救你不费什么功夫，可你要记得的是肯去救你的只有我。”
“奴婢谢德妃娘娘救命之恩，日后当尽心尽力服侍娘娘。”
德妃瞧着我面无表情，“李嬷嬷带她下去，好好调教。”
李嬷嬷应承了便示意我随着她走，刚出了房门就听着殿外的公公通报说是皇上来了，我随着李嬷嬷归于她身后的路旁，德妃也出来接驾了。
皇上携德妃进了屋，院子里一干奴才才慢慢起了身子，天渐渐要黑了，掌灯的宫人已经开始点烛火，我忍不住瞧了一眼那黄韵韵的屋子，曾经我也坐在那里，陪着他们欢笑。
“还愣着干什么，莫不是这肚子里还藏着什么弯道道？”李嬷嬷捏了我一把，手法可不比人家“容嬷嬷”差到那里去。
不过这一下我可清醒的知道自己这是回来做奴才的，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公主的保护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