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阴城外,骑着一匹花斑大马,刘良佐低着头,任由战马驮着他在营中乱转。造化弄人,数年前刘良佐还不过是个陕西土鳖,活不下去了才跟着李闯造反,因为喜好骑着花斑马而被叫做“花马刘”,也是义军中的一员猛将,现在又投过大明,降过满清,已经是掌兵数万的一方大员。
“奶奶的,城里怎么还没动静!”眯着眼睛看了下夕阳下的江阴城头,刘良佐忍不住骂了声,虽然现在已经是身居高位,但是骨子里的粗俗还是改不了。城中守备顾元泌送信说待发现城中变动后,伺机攻城,可是已经等过了大半天,这城里还是静悄悄的,难道要等着夜里才有所行动?
眼看着江阴城近在尺咫,但是却又无能为力,刘良佐的心中忍不住有些烦躁,“来人,速去传令,各营需严加守备,城内若有动静,立即连夜攻城!”
得令的亲兵纷纷上马传信,嘚嘚的马蹄声慢慢消失在黄昏之中。
在城墙上巡视的陈明遇远远见到众多的骑士进出城外众多的营帐,心中也是压力剧增,临近夜晚,清兵却军令频传,怕是在夜里要有什么动作。
“各位乡亲夜里还请多多用心!城外的清兵像是要有所行动,如有异动,还请鸣锣告警!”陈明遇对着乡兵首领叮嘱到。
在兵备所的屋子中,刘辉见需要掌灯才能继续做活,而且今天发生的变故,也让这些匠人惊魂未定,便让这些人下工了。守夜的人自有肖二去安排,刘辉准备去找陈明遇把自己的工作去汇报汇报,顺便也多了解了解当前江阴城的形势。
城中的百姓多是家族聚居,陈明遇也不例外,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但是也有五十多口人。有肖二帮着带路,刘辉走的还算顺利,在陈明遇家门口敲过几下门后,只听见内里似乎有些人在吆喝着,但是却没人来应门。
又等过一会后,等不及的刘辉自己推门走了进去,只见院子中七个少年正拿着长枪或者刀盾在胡乱的比划着。见到这几个少年,刘辉先是一握刀柄,接着把几个人打量几下后,友善的笑笑。
“请问陈典史在家吗?”两手抱拳,刘辉对着几个少年问。
没等着回答,刘辉便被一个少年吸引了,这少年在几个人中身材中等,本没什么特异之处,只是一张脸黑的有些特别,黑亮黑亮的,似乎是擦了油,刘辉直感觉是见到了非洲来的兄弟。
见到刘辉盯着那个黑少年,其他几个少年都带着戏谑偷笑起来,感觉这其中有点问题的刘辉又看看那黑少年握刀的手,却是白白净净,很是细嫩。
“原来是化了妆的!”刘辉也是在脸上笑了下,可没想到这一笑把那少年激怒了,大概是这少年面子薄,这锅底黑的化妆没少被其他几个少年讥笑。
“看刀!”喊过一声,唰一下,手中的钢刀变成一片雪花向着刘辉就劈了过来。
没想到自己一笑会无事生非,刘辉只能隐忍的向后一撤步。少年见刘辉从容不迫的闪开后,趁着招式还没变老,连忙改劈为刺,又向着刘辉胸前把刀一递。
刘辉只一眼就看出这少年气力不济,下盘也不扎实,只是在陈明遇的宅子里,不知道这少年是什么来路,只能一味的退让,可偏偏那少年不知死活,硬是死缠烂打。
“这少年怎么一脸的女相?这双凤眼可是显得泼辣!”虽然现在天色半黑,而且少年的黑脸油亮,但是刘辉还是能看出这少年的五官长相,忍不住品评一番。
再次错开身子后,刘辉站定了一笑,那少年正握着刀直喘,看起来是再没什么力气了。
“我是新任的兵备,来找陈典史的,还请哪位去通报!”刘辉不想再继续纠缠,连忙把自己的身份报出来,没想到那少年听都没听,只是深出了一口气,再次杀上来。
实在被这少年缠的没办法,看着这少年的刀劈下,刘辉向左一闪身,接着右臂一拐,顿时就把刀夹住了。刘辉这一招时机掌握的巧妙,其他少年都忍不住叫好。黑脸少年用力一拉,刘辉借势一步跨到少年面前,很挑衅的挺胸一顶,结结实实的在少年的胸前撞了一下。
见到刘辉的动作,还在笑嘻嘻围观的几个少年顿时都变了脸色,目瞪口呆的等着下一步的发展。
而刘辉感觉胸前碰到了软绵绵,但是又弹性十足的一团,生理上顿时起了急剧的变化,那丰厚的本钱似乎抬头了。
“哎呀!”刘辉连忙惊叫了一声,卷身向后一窜,一屁股坐到地上,借着弯腰的机会,把那是非根摆正了位置。
被刘辉狠狠在胸上撞了一下的少年,先是一愣,低着头顿了几息后,才在自己的胸前一摸,因为擦着黑脸,也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低头咬着嘴唇,接着把手里的钢刀一扔,“登徒子!你们还看什么!”
露了本音,果然比粗着嗓子的假声好听,但是那泼辣劲十足,只见到另外几个少年,顿时嬉笑着一哄而散,把那黑脸少女气得直跺脚。
“你这个人好生无礼!”虽然被刘辉占了大便宜,但是这少女却没法说太直接。
看那少女的动作,刘辉心中也是大乐,现在这说黑不黑说亮不亮的天色下,这少女是没裹脚的天足,脸上又黑漆漆的,想一下子分辨出男女还有点难度,刚才撞的那一下可谓无心之过,只是不知道摸一摸会是什么感觉。
见到刘辉盯着自己的胸部,脸上一副猪哥相,气的少女来到刘辉的面前,抬脚就想要踩下去,正在这时陈明遇的声音响起来,“珠儿,休得无理!”
“猪啊?”刘辉一脸愕然,盯着少女问。
听到刘辉说自己是猪,少女脸上气急的表情像是要哭了,在地上狠跺了一下后,指着刘辉吼了声,“你才是猪呢!你,你,你等着……”
看着少女一阵风似的跑了,刘辉脸上带着尴尬,从地上爬起来,没来得及拍去身上的灰尘,连忙向陈明遇见礼。
“见过大人!小人已经接管兵备所,特来向大人汇报的!”
听到刘辉的话,陈明遇心中又是一番赞许,这年轻人对官场事故也是明了,自己女儿无礼的举动,让这年轻人一句话就消散无形,可真是一大臂助啊!其实陈明遇哪里知道,刘辉来自现代,这些官场积习早就烂熟于心,虽然不会什么勾心斗角的花花肠子,但是必备要务却是明了。
听到刘辉把生产箭支的工序加以优化后,陈明遇心中大喜,箭支属于消耗品,能增加产量自然是好事。听着刘辉侃侃而谈,陈明遇更是喜欢这年轻人了。
“听刘小哥所言,陈某也是茅塞顿开,刘小哥也没什么去处,不如你我二人秉烛夜谈如何?”听到这话,刘辉想得有些恶趣味,就像是让子弹飞里姜文要睡葛大爷一样。
见到刘辉突然笑了下,陈明遇把话停了下来。回过神的刘辉知道这笑有些莫名其妙,连忙遮掩,“真是世事难料,想我早上还是满清奸细,欲在城中为乱,现在正同大人促膝长谈!呵呵。”
听过刘辉的话后,没想到陈明遇也深有同感的一笑,“确是世事难料啊!想我原本一个不入品的典史,居然成了一城之首,原以为能降清求个安逸,哪曾想那满清下剃发令,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呵呵,我大明儿郎怎么能行那鞑虏礼仪?有元一朝,尚且未改我汉家风俗,这满清却要用绝户计啊!”
奴性、特权、粗俗、自私等等,刘辉想想近代那些评价中国人劣性根的词语,满清一朝可谓是把汉家风物改变的彻彻底底,而遗留下来的辫子,即使到了现代也没割干净。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一阵后,刘辉先发话了,“大人,这江阴城虽然民心可以,可是防御上却是处处漏洞,全靠着乡兵自发御敌,怕是不太稳妥啊!大人还是应该把城中各方势力整合为上!”
“刘小哥说的极是,陈某也深知,只是可惜陈某威望有限,并不能集合众家,虽然有个合适的人选,可这人却在城外,现在大兵压境,想再去寻那人怕是不易了!”
陈明遇又把顾元泌大骂了一通,原来这个顾元泌私改文书,把江阴城请兵相助的文书改成了报平安的文书,现在已经绝了江阴求援的线路。
“这个顾元泌死有余辜,不过大人,你所中意的那人选是谁呢?”刘辉忍不住发问。
“江阴前典史,阎应元大人!”这个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名字终于在陈明遇的口中说了出来。
刘辉却沉思起来,虽然现在同历史的走向还是一致,但是刘辉总感觉似乎已经有了些偏差,只是这偏差在哪里,刘辉又摸不到。
“现在这江阴城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再要出城怕是难了啊!其实在我眼中,以处事应对来看,刘小哥你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你在这江阴城中素无威望,怕是调动不了几个人!”陈明遇没发现刘辉在沉思,仍然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陈明遇的话在刘辉耳朵中左进右出的,但是刘辉脑子里突然有了灵光,这个偏差就在陈明遇的话里,原来江阴城被包围的日期比历史上提前了!
“大人,我突然想到了一计,不过这事还需要个胆大心细的人来做!”说完刘辉把计策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陈明遇也有些不敢相信。
“此计可是太过凶险,一旦被识破,那可是自投罗网!”陈明遇很想拒绝,但是此计又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此计关键就是上哪找这个胆大心细的人来!”刘辉刚刚强调过一句,却发现陈明遇盯着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期望,那是种看着烈士时的钦佩和期许。
“我晕!”刘辉现在有些哑巴吃黄连,脑子一热,自己可是惹祸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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