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刚刚结束。
学长站在系大楼的广场前,和家族的人拍照留念。
他在笑,笑容灿烂。
她在笑,心却在哭泣。
学长毕业后,无论是服役或者是出国深造,都代表着他们唯一的联系到此为止,两人不再有共通的交集了……
她望着前方,勉强扯出一抹开朗的笑容,但颤抖的双手却无言地传达出她内心的哀伤。
笨学妹!
他在叫她,还是用那个会让她皱眉的称呼,但分离在即,她突然发现这三个字倒成了最亲呢的语言,这会是她生命中最重要,且永远不会忘记的回忆。
她走近,迎视她生命中最璨焖的太阳。
来,学长抱一下。
林启凡以一个大熊式的拥抱,狠狠地将娇小的侯瑜茹抱进怀里,还不忘大力拍拍她的背脊。
要好好念书。未来两年,看能不能交个称头的男朋友,到时通知学长一声,我再帮你放鞭炮!
侯瑜茹仰头凝视着他,泪早已馍糊了她的视线,令她看不楚,但学长的模样早就深植她的内心深处,教她想忘也忘不掉。
记住哦!
林启凡拍拍她的粉颊,再加上一记温柔的、爱的响头后,又转身和另一名学弟亲密抱别。
她带着笑,脚步缓缓向后退,再退,直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睁大双眼,牢牢记住他的模样、她年少的爱恋……
阳光底下,她的脸颊,闪烁着两行晶亮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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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中有很多苦涩的回忆,属于青少女那酸涩的暗恋更是难尝。
侯瑜茹呆坐在床上,她作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中她似乎回到了大学时代,她和学长的过往像走马灯般,一幕幕地由记忆盒子里进了出来。
嗨,我是林启凡!你的直系学长。
她记得在学校的迎新会上,他来找她时所说的第一句话,语气是那么的自信而开朗。当然,她更不会忘记他那时笑容灿烂且热力十足的模样。
侯瑜茹幽幽地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这份暗恋会深藏在自己心中,直到老死。她想都没想过自己安安静静、无风无浪的平静日子,会在学长出现后,掀起了巨浪。潜伏在她心头最深处的岑寂感被触碰、引爆开来,她觉得有个不知名的物体似乎叫嚣着想由体内窜出……
老天,她想尖叫!
如果他可以不碰她、不吻她、不招惹她,纯粹像学生时代一样,只在言语上头戏谑、欺负她,那该有多好?
他吻了她,会让她心存希望,但……他吻她的原因却会让她伤心落泪!
这种失落感,就宛若在心头上压着数百磅的大石,让人无法承受、也无法顺畅地呼吸……
房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侯母走了进来。
女儿啊,上班要迟到了哦!侯母轻唤着,忧心地望着呆坐在床上的女儿。
自从女儿昨由她的学长送回家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很奇怪。再加上智元昨晚打来的那通电话,更是让她不得不忧心操烦。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林启凡都这么久没和女儿联络了,怎么一出现就是要打坏女儿的一桩好事!
侯母愈想愈生气,眉头也愈拧愈紧。
侯瑜茹回过神后,就看到母亲神情古怪地站在她床前。老妈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她可以很轻易地猜出,是什么事让老妈不开心。
老妈,早安。她走下温暖的床,打了个哆嗦,披上披肩后,走出房间,再拐进浴室。
侯母紧跟在身后,眉头不曾放松过。
侯瑜茹把门关上,将母亲隔绝在浴室之外,只是老妈依然没有放弃,直接贴在门上,对她进行逼供。
女儿啊,昨天你学长送你回来时说了什么啊?
唰唰唰~~浴室传来刷牙的声音。
智元很担心你呢,你一被你学长接走,他就打电话来问,直到你平安回家他才安心。
侯瑜茹将漱口杯放回壁架上,然后挤了些洗面乳在手心上,双手摩擦,直到起了丰富的泡泡。妈,我没事。
侯母嚷声大叫。什么没事?智元说你学长的态度很不好呢!
哗啦啦~~浴室传来洗脸的声音。
女儿啊!人家智元真的很喜欢你,你最好和你那个无聊的学长保持点距离,他这样和你纠缠不清,人家张家也会不开心的。
水声停止,安静了十秒钟后,侯瑜茹用力打开门。
她冷冷的表情让侯母为之一愣。
如果他们不开心就别来找我,我没说一定会嫁给他!她生气了!所有烦人的事全在这个时候凑在一起,她这些年来加起来的烦心事也没有这些天来得多!
侯母怒眉一竖,双手一插腰,边跟在女儿身后走,边碎念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呢?人家张家就是喜欢你才会这么忧心啊!你也好心一点,智元的条件这么好,你还不好好把握!他可是打着灯笼找也找不到的乘龙快婿啊!
侯瑜茹的回应是砰的一声,用力将房门关上。
侯母气鼓了双颊,恨不得拿根棍子海 扁女儿一顿!她转身对闻声而来的侯父喳呼抱怨道:你看看你女儿!她这是什么态度啊?我们做父母的难道不能适时地表达一下我们的关心吗?
侯父伸起食指摆在唇边,要求大声怒骂的侯妈妈放低音量。你小声一点,小茹心情不好,你别去烦她了……
我为什么要小声一点?我是她妈耶!我关心她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你就小声一点嘛!你也知道小茹碰到她学长,就什么都乱了,她自己也不好过——
乱什么啊!就知道不可能会有结果的,还跟他瞎搅和做什么?
别说了、别说了……
我就是要说!她跟那个男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啦!我要我的女儿和别的男人谈恋变——
侯母尾音尚未结束,紧锁的房门猛地被用力打开。侯瑜茹梳理完毕,穿着一件合身秀气的榇衫,搭着一条笔挺的长裤,束着马尾,化上浅浅淡淡的妆,整个人看起来当清爽秀丽。然而,她神情阴郁的模样却让人无法忽视,也让两老顿时止住了争吵。
小茹,吃早餐了。侯父笑着说,并伸出双手,拉住欲续开口骂人的侯母。
侯瑜茹扯开嘴角,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她穿上长外套回道:不用了,已经被老妈骂饱了,根本没胃口。
说完,她迈开脚步往门口走去,而侯母则气急败坏地跟在身后。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妈妈也是关心你才这么的,都长这么大了,还让爸妈为你操心!
大门打开,小小的庭院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士。
你今天下班给我早点回来,我非好好骂骂你不可!都几岁了,脾气还拗得跟三岁小孩没两样……
侯瑜茹皱起眉,顿住了脚步,原本阴郁灰暗的神色霎时变得更加难看。
侯母顺着女儿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那个让她们母女俩一早就吵架的其中一男主角正站在宾士车旁,对着她们露出有礼的微笑。
侯妈妈早安,我来接瑜茹上班。张智元说着,脸上洋溢着一抹温柔笑意。
侯母的怒气瞬间消褪,她笑容满面地趋向前。早安,智元,这么早就来接我们家小茹上班啊!你真是有心呢!
她转向自家女儿。女儿啊,你看智元多体贴!
侯瑜茹没心情去理会这个不速之客,她晃到自己的摩托车旁,只是,她连摩托车的边都还没碰到,就让侯母以老鹰抓小鸡的姿态给抓到张智元的身边。
侯瑜茹想出声抗议,但一触及母亲怒目威胁的眼光,她也只好不甘愿地把未出口的话给吞回去了。
早,侯小姐。一早就来打扰你,不知道会不会太唐突了?
老妈暗暗戳着她的腰,侯瑜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会,你太客气了,其实我可以自己骑车上班的——老妈戳得更用力,只差没戳断她纤细的腰!
她深吸口气。不过,还是谢谢你来接我。
张智元有礼地打开车门。请。
于是,在母亲快乐得差点痛哭流涕的目送之下,侯瑜茹百般无奈地坐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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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很稳,座位也很舒服,车内甚至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音乐则是她喜爱的胡桃钳进行曲。一切是这么的美好,有好车、有优秀的好男人。这一切诚如娘亲所言,张智元的确是她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对象。
但,她却如坐针毡。
侯小姐的公司是在?
侯瑜茹说了一串地址。
你早餐吃了吗?我们有时间去喝杯咖啡吗?
她摇摇头。可能没有时间,我九点上班。
张智元笑了笑。那真是可惜,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可以好好地聊聊。
侯瑜茹但笑不语。
那中午呢?我去你公司找你,我们再一起吃中饭好吗?
她皱起眉头。第一次面对男人的追求,她没想到男人的追求攻势会是这么的积极。张先生今天不用门诊吗?
张智元轻巧地将车子转了个弯。我今天排休。
哦。侯瑜茹点点头。
那中午方便打扰吗?他再次邀约。
侯瑜茹抿起了嘴唇,强忍住几乎逸出喉中的叹息声。怎么平时十五分钟的车程,今天却觉得特别长!
可是我中午的休息时间并不长,只到一点半。匆匆吃个饭,还让你专跑来找我,这样很不好意思……
红灯停车,张智元温柔地扬起笑。侯小姐知道我在追求你吗?
侯瑜茹微微一愣,再次被他不含蓄的情意给吓到。
如果我的追求之意侯小姐还是感觉不到,那么我可能得好好检讨自己的行动是不是不够积极了。
侯瑜茹摇着头。没,你客气了……
车子在一栋办公大楼前停了下来。
侯瑜茹拿起皮包,急忙想下车。谢……
她边道谢,边开车门,只是还来不及落跑张智元却先一步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十二点在这里等你。
侯瑜茹愣住,然后像烫着般抽回手,火速下车。
中午见。没等候瑜茹的首肯,张智元即开车离去。
她望着车子驶离的方向,视线不自觉地审视着自己的手心。同样的温热,同样属于男人的粗糙、有力,可为什么张智元的手不能像学长一样,带给她无比震撼的感觉呢?
她皱起眉,闷哼一声,彷佛一道雷给劈到。
原因很简单,张智元和学长唯一的不同是——她花了近十年时间暗恋的人是学长,所以他带给她的震撼当然与其他人不同!
侯瑜茹沮丧地转身,往大楼方向迈进,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对于学长昨天的吻,她当然知道原因就和第一次一样,只是一时好玩绝对不夹杂任何涵义。
所以,就算是这么亲密的接触,她也不该有其他的想法。只是……
同样的烦闷还是在她的心中不断翻滚沸腾,让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神经紧绷得只想放声尖叫!
她绷紧神经,走进办公室,硬着头皮准备面对那个让自己失去控制的。她望向那扇紧闭的门,一个想法突然闪过脑海——干脆……她现在就辞职,回吃老本算了!这样总此每天在这里吓个半死好上数万倍吧!
想归想,侯瑜茹还是很认命地放下皮包,脱去外套,然后重重地叹了气。
和学长重逢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叹气的次数和心情紊乱的频率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了。该死的!她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活搞得这么精彩刺激啊!
她气馁地生了下来,怨怼的眼无法控制地又瞪向那扇紧闭的门。如果可以,她真想狠狠地揍那个该死的男人几百拳!
只是,她的怒气还来不及宜泄,那个男人的狂吼声就从紧闭的门后传了出来
侯瑜茹?你到了吗?
侯瑜茹跳起来,有种做坏事却被当场捉到的感觉。她赶紧回话。我……我到了!
你进来!顺便把和'朝阳'合作的档案带进来!
学长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相当不高兴,紧绷的声音让她可以想像得到他现在正绷着一张脸的模样……自他们重逢后,学长似乎常常在发脾气,这是以前未曾有过的。
侯瑜茹带着档案,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学长就坐在办公桌后,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一向光鲜的外表也显得凌乱,看起来像是彻夜未眠。
浓浓的闷气显现在他紧锁的浓眉之间。
坐下。林启凡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冷冷地下着命令。
侯瑜茹依言坐了下来。
谁送你来上班的?
侯瑜茹一愣,学长怎么会知道有人送她来上班?
林启凡指指身后的落地窗。不会是那位张先生吧?他的语气平静无波。
侯瑜茹挺起胸膛,打起精神,恭敬地答复。是那位张先生送我来上班的。
当真和他开始交往了?林启凡头抬也没抬,随即将手上的另二份文件丢到侯瑜茹面前。转传给相关的人员。
侯瑜茹拿起林启凡丢来的文件,这是一份有他签核的财务报表。是的,总经理。她起身,准备离开。如果没事,我先出去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侯瑜茹心虚地抬起头,迎视学长审视着她的森冷黑眸。
她的心狠狠一抽,霎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学长只是关心你目前的感情状况罢了,有这么难以回答吗?他冷冷地揶榆。
她慌失措地摇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我……我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和张先生会有怎样的发展,目前他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她望着他布满胡渣的下巴、凌乱的头发、炯亮的双、性感的嘴唇……
他的唇令她联想到了他灼热的吻。
你对他的印象呢?他再问。她的撇清让他原以为因公事而烦闷的心情,意外地……好转了?!
啊?侯瑜茹赶紧回神。什么?
察觉自己心情转好的原因,林启凡不禁蹙起眉头。你对他的印象?他重复。
在学长的注视下,侯瑜茹勉强扯开嘴角。张先生是个好人。
林启凡讽笑道:依你的经验,我不认为你分辨得出怎样的男人才叫好人。
她好想尖叫!侯瑜茹握紧拳头,愤怒地说:我的经验是少,但不代表我连好人和坏人都分不清!
唷,我的小学妹生气了!他轻松自在地靠着高高的椅背,注视着她气愤而认真的脸庞。怒火将她的粉颊染红,双眸也像是燃烧的火炬般耀眼。
我没有生气……她试图抗议,但心中的气愤却议她不知从何说起,两人顿时陷入令人难以忍受沉默。
他凝视着她。从前单纯朴素的小学妹,似乎在这些年产生了变化,蜕变得充满十足的女性魅力。她穿着一袭简单合身的裤装,长发俐落地在脑后绑成一束马尾,展露出她白皙优美的颈项,贴身的衬衫设计则勾勒出她纤细美好的肩形。纵然没搭配其他的装饰品,简单的穿着却已完全凸显出她最有女人味的一面。
他看着她红嫩嫩的唇,不意外地回想起昨天的那个吻,以及她那柔软甜美的滋味。
会吻她,愤怒的成分居多。至于为何会激怒!他还是避重就轻地不愿去细想,只是很固执地认为吻她纯粹是因为好玩。
想着想着,林启凡笑了。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个生活拘谨、一板一眼的小学妹可以用可口这两个字来形容,不过,她尝起来的确很可口。
见着他笑,侯瑜茹忘了愤怒,反而心生畏惧。她搓着两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身子也不自觉地往后缩。学长的笑容有些恐怖,像是正在看着一桌好吃美味的食物一样,垂涎的模样令人觉得好可怕……
总经理?
嗯!他挑着眉,嘴角的回味'还末裉去。
你在笑?
学长的确在笑,而且还是那种诡谲计算,让人头皮发麻的笑……
学长心情好不行吗?
行,当然行!问题是,以过去的经验来判断,当他心情好时,就是她遭殃的时侯!
侯瑜茹开始冒冷汗。学长心情好是好事……那……如果没事,我先……我先出去了,不打扰学长的好心情……
她深吸口气,准备落跑,打算对林启凡若有所思,而且充斥着欲火的黑眸视而不见。
等等。他出言阻止。
林启凡扬扬眉梢,在看到笨学妹想走又不敢走的狼狈姿态时,嘴角忍不住泛起戏谑的笑。中午陪学长一起吃饭,咱们好好聊聊。
侯瑜茹的嘴角开始抽搐。怎么今儿个每个人都想找她好好聊聊呢!
她已经放了张先生两次鸽子,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再失约了。况且,她还没那个勇气可以和学长平静地生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
但是,学长要是知道和她共进午餐的人是张智元的话,依学长护学妹心切的态度来猜测,他铁定会再次捉狂的!
学长,我、我……很抱歉,郁巧中年要找我吃饭,所以今天中午我可能不能和学长一起共进午餐……
她太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了,拿郁巧来当借口,才是明智之举啊!
郁巧要来找你?他环胸、挑眉。
是……是碍…
真的!他质问。
呃……是的。
她知道自己用的理由很牵强,而且语气也不够坚决强硬,这摆明了告诉学长她在说谎!
但,她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拒绝学长的邀约啊!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沉闷的气流。侯瑜茹必须命令自己心要跳、肺要呼吸,否则她一定会立刻昏厥,倒地不起!她细细地呼吸,感觉自己全身的毛细孔全都立正站好了!
他们审视着彼此,不同的是,林启凡的神态自若;而侯瑜茹则显得心虚且不知所措。
她狼狈地轻咳一声。那……如果没事,我……我先出去了。
她慌乱地拿起卷宗,转身离去。
在接近门口的前一步,林启凡突然开口道:帮我煮杯咖啡。
啊?侯瑜茹匆忙回复。是。
门在她身后关上的那一刹那,她强装冷静的面具当场垮下。
天啊!她紧绷的脑神经像一条欲断的丝线般,而且她的
头痛得快裂开了!
他致命性的力量及狂妄霸道的存在感,令她觉得彷佛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进,而自己却无力脱逃!
她气弱得跌坐回位子上,连领命去煮杯咖啡的力气都没有了。
唉,她是不是该认真地考虑一下离职回家吃自己的问题!
依老妈现在对学长的反感程度,也许她会马上高举双手赞成也说不一定……
她揉揉抽痛的太阳穴,疲 惫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