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个多么可爱的女人啊！”红红走后，李刚想着，“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不但聪明，而且纯洁善良，感情真挚，我真替他难过。”
李刚不断地想着红红，想着同她交谈的每句话，同时回忆着她脸部的各种表情，越来越心疼她的处境，越来越替她难过，——他就这样回到了家里。
凤霞正坐在屋子里，屋里已经被她打扫的干干静静，她手里正拿着电话，是凤鸣打来的。
“哥哥，既然这套房子这么便宜就买下来吧！”凤霞说着，“我嫂子知道吗？”凤霞立刻果断地对她哥哥提出再卖一套房子的问题作出了决定。
她想起了嫂子，觉得很对不起嫂子，因为她上次从卡上给她打了好多钱，托她在A市给哥哥买几件衣服寄回去，她把钱给花了，并没有去给买。她知道这是嫂子为了讨好哥哥故意这样做的，她决定明天就去办，她一边想着一边往阳台上走去。李刚正趴在阳台上回顾着一天的活动，一天里几乎都是在谈话，首先是和大姐、红红谈，然后回来是和凤霞。
李刚看到凤霞有点闷闷不乐。他心里今天是特别开心的。
“你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凤霞盯着他那张藏着喜悦却极力装作严肃的脸问着。但为了不影响他讲出事情的全部真相，她藏住好奇的神色，和颜悦色地引他往下讲。
李刚脸红了，她看到他脸红了，更想知道是什么缘故。
“我今天见到了你哥哥同学的老婆——红红。”李刚说着，“她要来我店里帮我。”
一听到红红的名字，凤霞睁大了眼睛，眼里发着光，但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饰掩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不让他发觉。
“这样啊，”她平静的应了一声。
“她到咱店里帮忙，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李刚继续说着。
“嗯，不，”凤霞嘴里这样说，但从她的神情里可以看出，她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感情，她来店里帮忙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是一个值得人爱的好女人，”李刚说着，说到一些红红的事情，以及她要他向凤霞转达的问候。
“是的，她很可爱，”凤霞说着，坐在沙发里不再吱声。
“怎么了？怎么了？”李刚嘴里这样问，心里已明白是怎么回事。
李刚安慰她，直到很晚。
国庆自从离婚后就心烦意乱，六神无主，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地想做什么，一切都听从周围人的主意，什么样的意见他都同意。
在这种处境里，最使他痛苦的是，他怎么也不能把以前的事和现实统一起来。他不能忘记以前，倒不是在婚姻里他同红红一起渡过的幸福岁月。而是现在的处境，他感到周围的人对他的嘲弄和蔑视，他老感觉自己比别人矮了一截。
红红走后几天里，他竭力和往常一样保持自己镇定和冷漠的模样，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工作时他会拼命装出一副神气，似乎家里发生的事并不意外，也不是什么异常的事——普通小事。但当一些需要带着家属的场合他就很不是滋味了。
他意识到自己在悲痛中孤独无助，不仅在家里，就是在单位，他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衷肠的人。他自小就没有和人交心的习惯，长大后的一些朋友都是吃吃喝喝。平常都是有事联系，没事就不再说话。在婚姻里他是不怎么表露自己的感情，但是即使不说话红红也能领会他所有的意思。但是现在想真正找个说话的人似乎很难。他可以请别人吃饭，托他们办点事，但是个人的事情找个人说说，却真是很难。
办公室陈主任，淳朴、善良、看上去和蔼可亲，和国庆对办公桌，很多工作上的事情，国庆都是咨询他。近段时间以来，国庆一直想推心置腹的和他交谈一次，但是因为长期以来形成的同事关系，国庆好几次鼓起了勇气，终于没有开口。
但是作为国庆的女性朋友，国庆可能已经忘了她，但她却没有忘记国庆。她就是国庆的高中同学尤雅。在这孤独痛苦的时刻，她没有事先和他联系就来到了他的家里。
“哎呀！漂亮女人娶了可要三思啊，”她快步走进来，由于兴奋而容光焕发，由于激动而声音急促，“国庆，我什么都听说了！”她双手紧握住他的手，她那双漂亮的若有所思的眼睛紧紧地盯住国庆。
国庆皱着眉头，转了一下脸。
“尤雅，你坐下好吗？你知道的，我不是很会招待客人，”国庆嘴唇哆嗦着说。
“我太了解你了！”尤雅接着说。
“我这几天心情不是很好，我不是很想见外人，请你原谅！”
“国庆……！”尤雅继续盯着他说着。她忽然拧紧了双眉，那张略有雀斑的黄脸显得更难看了。国庆看着她似乎要哭出来，深为感动。抓住她那粗壮的手吻了一下。
“国庆！”她激动的结结巴巴地说，“您不要太难过，人生很长，你会碰到好人的！”
“我已经被她毁了，”国庆放下她的手，但仍继续盯着她那泪水盈眶的眼睛，“我感觉我周围不再有阳光！”
“您会找到的！”她继续说着，“您不是还有我吗？我相信我会成为您的支柱的！”
她这几句话表露出了她正陶醉于她对他的崇高的感情里，这几句话也向他表露了她对他的感情。如果是在以前他是不会理她的，甚至话都不说。现在听起来，却觉得高兴，她的每句话都说到他心坎里。而且他无论对她说什么她都不介意。
“我现在真的明白我王国庆是失败的！我真的不明白！“
“国庆！”她又叫着她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是为失去她而痛苦，还是为我现在这样的处境而难过？我不知道！”
“从现在开始你要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生活是美好的，只要你找对了人。”尤雅抬起眼睛对着她激动地说着，“你不要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她的话使得国庆在屋里转来转去。
“现在什么琐碎的事情都的我处理，”国庆声音冷冷的说着，“我感觉我的能量已经到了极限。上次单位的账单差点出了问题，儿子学校的问题现在都得我考虑……家里琐碎的事情耗尽了我的精力。”
国庆本想谈谈自己在这段时间里的烦恼，可是说了这些使自己声音发抖，就停住了。
“你的情况我都能理解，”尤雅说着，“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帮助你，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我能给你解除这些琐碎无聊的操劳，我会感到很荣幸。我知道这些都是女人的事情，女人的安排，你愿意把这些事交托给我吗？”
国庆一言不发，感激地握住了她的手。
“让我们一起来照顾宝宝吧，我不善于做其他事，但是家我还是能做好的！”
“非常感谢！”
国庆沉默着，回味着她说的那些话，她的长相以前即使是讨厌，现在觉得也是多余的。她的话听起来让人觉得很自然，很宽慰。国庆知道自己原来不喜欢他，今天高高兴兴地听他说话，内心里已经不再开始排斥她了。
“对你我是非常非常感谢，感谢你的行为和你今天的谈话！”
尤雅再一次握住国庆的手。
“我现在要去做点事了，”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说。“今天下午我陪你去接孩子吧！”
尤雅兑现了她的诺言，她确实承担起了照顾家人和料理家务的责任。她说她不是很会做事，那是谦虚。家里被她料理的仅仅有条。最重要的是她给了国庆精神上的支持，国庆每天回来都很快乐。
国庆每次下班回来，看见她快乐地迎上来，她那紧身衣里勒出的一圈一圈的肉和她那双诱人的眼睛，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走到她跟前。
尤雅近来总是刻意打扮，在打扮上也煞费苦心，她以前姑娘的时候总是尽量把自己打扮的的年轻漂亮。现在呢，她打扮的只要和她的年龄还有她的外表相称就可以了。对于国庆，她达到了这点，他就觉着她是迷人的。对他来说，她是他周围轻视的汪洋大海中的一片孤岛，是他爱的孤岛。
穿过周围冷漠的人群，他自然追求那脉脉含情的眼神。就像花儿对着阳光一样。
红红在获得自由后，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幸福的简直无法形容。她浑身上下充满着活力，以前婚姻的不幸并没有损害她的幸福。一方面，回忆太痛苦，她不愿去回忆；另一方面，和小东的联系又使她太幸福了，因此她一点也不后悔。回想起以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同丈夫吵架、复合、离婚、离家以及到现在的A市——一切都像一个梦。直到站在小东的面前，他用那双宽大的手握住她的小手，她才从梦中清醒过来。
在刚刚同国庆离婚的时候，她对自己的行为有过谴责。“如果我使他痛苦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想着，“我自己也很痛苦，我…….。”她知道使自己不再痛苦的办法就是不再想下去。
随着身心的逐渐复原，生活环境又那么新鲜，那么使人愉快，红红觉得简直兴奋得不可饶恕。她对小东越了解，就越爱他。她爱他，为了他，也为了她对他的爱情。能够和他联系，她一直感到很快乐。同他接近，她就觉得更快乐。她对他的性格特点越来越了解，觉得他无比亲切可爱。站在他的面前，她就像一个初恋的少女一样。不论他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觉得特别崇高、特别美好。她对他的迷恋她自己都感到吃惊：她竭力想在他身上找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她不敢在他面前暴露自卑感，她觉得这种情绪万一被他发觉，他是否就不再爱自己？现在没有比失去他再可怕的事情了，她格外珍重这份感情，她愿意为他牺牲一切！
红红的再次出现，使小东的心里产生了分歧，增添了他的焦虑。他觉得自己曾一度钟情于凤霞。他唯恐因娶了红红拒绝了凤霞而后悔，也唯恐因红红的到来使他和凤霞之间横生波折。
李刚是没法和他相比的，他不喜欢李刚的偏激和固执。尤其是一些场合中的他的笨拙行为。他之所以没有激烈的追求凤霞，那是因为他还在等待，还在观察。毕竟红红不差。
红红回去以后，久久不能入睡，她今天使李刚对她产生感觉这都是无意识的。近段时间以来老是这样，不自觉地使年轻男子对她产生好感。她上床后好久仍然睡不着觉，她的头脑里一直萦绕着一副景象，那就是李刚关爱的表情、善良的眼睛忧郁地凝望着她的脸。当时她站在外面和大姐说着话，他在屋子里透过窗口专注地打量着她。红红翻了个身，自从来到A市好久没有人这么发自内心的关爱过她了，她感到很心酸，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她又回想起那张刚毅英俊的脸庞，他那落落大方的仪态，和他那待人接物时彬彬有礼的风度。她想起她所爱的这个人，心里又觉得甜滋滋的。她带着幸福的微笑窝在被子里直到睡去。
第二天周日红红起床后，红红就到了李刚的店里，他们干起活来很默契，李刚不说话，和她在一起干活心里确实美滋滋的。红红也不吱声，他觉得任何语言都会破坏此时的情景。
她喜欢劳动，她也一直很喜欢做家务。从今天早晨开始她就一直陪李刚站在这里，自站在这里，她就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小东她在一个麻辣烫店里打工。虽然她站在这里，但是李刚并没有让她做什么，只是帮着拿拿东西，活基本上还是李刚一个人干，但是生意非常好。这种状况会不会让小东乱想，她想了一下，还是不告诉他了。
“参与到社会的劳动中去不仅能得到快乐”她想着。“还能生存下去，这不是什么尴尬的事情。”
天还不是很晚，店里的客人依旧很多。
“你先坐车回去吧！女性太晚了回去不是很方便。”李刚说着。
“明天你下班不用很急着过来，慢慢走就可以，我可以早点过来。”红红说着。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久没干活了，其实她是有点累的。
李刚笑了笑说，“你以为你是铁打的？”
红红笑了笑没有吱声，她感觉他就像大哥哥一样。
晚上回去的时候，李刚把这件事告诉了凤霞。
“我以为她不能干活，”他说，“没想到还可以，”
“我也喜欢这种劳动！”凤霞说着。
李刚抬起头来，好奇地望着凤霞。他是不忍心让她去那种地方的。红红站在那里，他是心疼的很难受的，凤霞再去了，他不知道会怎样。
“我太喜欢做这些事情了，我小时候就天天做。”
“你也白天上班，晚上去那里。和我一起回来？”
“是的，我干活可有劲了。”
“只怕你未必受得了，”李刚说着。
“我知道。做任何事情都是开头很累，后来就习惯了，我想我做这种事情没问题的……”
“啊，原来如此，你明天去试试，别累的哭就可以。”
“不，我想不会。这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而且还能赚钱，根本没时间去想别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下班，李刚来的比平时要早，他是提前给主任打了声招呼过来的。他来到店里，红红已经在那里了。
他看见架子上一串串生的羊肉串、豆腐串、鱿鱼串、茄子串……一排排整齐地排列着，都是红红今天下午刚串的。屋外几个客户已经陆陆续续地上来了。他迅速地换上工作服，走到红红跟前。推过一把凳子，让红红到一边休息一会。
“谢谢，”红红微笑着接过他手里的凳子。
“以后，这种活我来做，”李刚说着，“你如果来早了，打扫一下卫生就可以。”
“没事的，我能做了，”红红说着，勉强挤出个笑容。
红红说完，继续跟在李刚的后面打帮手。由于好久没有做活了，又受到众人的注视，因此有点紧张，她虽然拼命去做，但是有些做的仍然很糟。她听到外面一些顾客在议论：
“老板后面的那个女人真漂亮，像画一样，”一个人说。
“那应该是老板娘吧，”
“肯定是，看他们配合的多默契，”
李刚听着他们的话，没有搭理，一个劲地干活，红红也装作没听见。他看上去没有丝毫疲惫的样子，只是他一直在担心红红，怕她不能坚持到底，她实在累坏了。
他觉得他做起来都有点吃力了，就决定让红红停下来，他自动停了下来，走出去伸了一下腰，呼了一口新鲜空气，红红也停下来，收拾了一下东西。
第二次还是这样，李刚连续不断地做着，一停不停，也不觉得疲劳。红红站在他身后，竭力跟上节拍。她感到越来越累，觉得身上的力气一点都没有了，就在这时，李刚停了下来。
他们就这样累了就歇一下，累了就歇一下，一晚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到客人走的差不多了，李刚在那慢吞吞地数着钱，汗水从他面颊上，额头上流了下来，他的背也湿了。像刚从水里出来的一样，他还是感到高兴的，红红也感到特别高兴，现在她知道她能坚持下去了。
小东感觉此时的生活特别的幸福，他和红红的关系其实已经简单明了，他得到了一个正派女人的爱情。他也爱她，因此他觉得她应该获得与合法妻子同样的尊敬，但是他自己又下不了这个决定，让他用语言，用暗示去侮辱她，或者让他像对待其他酒店的姑娘那样对待她，又是违反他的本意的。这件事可能大家知道，也可能怀疑，但谁也不能把它说出来，在任何情况之下他都能避开这个话题。他觉得他有保护他所喜欢的女人的能力。
但是最近，他身上出了不可告人的事情，这种事情捉摸不定，使小东感到害怕。当昨天那个酒店的姑娘告诉他她怀孕了的时候。他觉得这个消息完全超越了指导他生活的那些原则。他确实感到仓皇失措了。在她向他宣布怀孕的那一刻，他内心提醒他，他将要抛下他心爱的女人。他当时是这样想，但是事后他又仔细一想，他清楚地想到还是不要那样做得好。同时，他心里一想到这件事又觉得害怕——那样做恐怕不好？
“既然她叫我抛下自己心爱的女人，同她结合。我有那样的准备吗？我等了那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娶这种女人啊？我现在在穿着军装，如果她真怀孕了，那该怎么办呢？不过，既然出事了，如果我不那样做，就得退伍。”
他沉思起来，退不退伍的问题，把他引到另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隐蔽而重要的生活趣味上来。
他从小就向往功名。这种向往，他从不说出来，也不表现出来，自己内心里也并不承认，却十分强烈，以至于他的这种欲望同他现在的爱情发生了冲突，他高中毕业后的最初几步几乎是成功的。可是几年前他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他想表示他这人的能力以及他身上强大的能量，能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步步上升，竟谢绝了人家向他提供的职位，满以为这样一来可以提的更高。可是事实证明，他太自信了，人家从此不再过问他提干的事。他无可奈何，只得硬撑着，装的落落大方，仿佛他从来不生任何人的气，也没有丝毫的委曲求全。只要人家不去干涉他提升的事，他此时快乐而自在。直到他去年回了一趟老家，见了好多的老同学以后，他心里就不快活了，有几个和他同班同学又是童年的朋友，这次的连锁店都加盟到国外了。他觉得做一个只要面子，无所不能、并且无求于人的人，已没有什么了不起，好多和他走的很近的熟人，已经开始觉得他毫无作为，只是一个正直善良、勇敢、倜傥的小伙子罢了。他这次的风流韵事弄的满城皆知，倒给他添了新的光彩和评价，使得长期以来折磨他的功名心暂时得以平息。
他一回到家乡，大家就把他当作初露锋芒的明星，议论纷纷。他虽然风头很健，得到过无数美女的爱情，但是时间不长在他身上就觉醒了。“当然，我并不羡慕、也不能羡慕我的个别同学，但是他们的成功提醒我，只要时机成熟，像我这样的人是可以飞黄腾达的。高中毕业的时候，大家的地位都是平等的，我要是因此离开部队，就会葬送自己的前途，留在部队，就什么也不会丧失。这次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他穿着军装在屋里走来走去，他又想到了她，他觉得每次想到她，他的心情都会平静、愉快。这段时间，他收到过她几次电话，他在处理酒店姑娘的事情，他没有敢去接。
“我今天去看你，你今天有时间吗？”小东说，“这时候也该是下班的时候了？”
“没什么事，你过来吧！”红红说着，眼睛里露出笑意，小心翼翼地拿着电话，仿佛不小心就会挂了对方的电话，任何冒失的动作都会破坏了通话的效果。在这段时间里，红红曾经给小东打过无数次电话，但他不是关机就是占线，红红一直没有联系到他。
“你每次出差回来，都像洗过澡一样，特别的清爽，”玉民说着，“大家都在等你呢？”
小东没有回答，他眼睛看着玉民，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他好久没有见到红红了，他刚才给她打过电话，他很想见她一面。
“这么多人参加？”他留神地听着从他住处门口经过的同事们的谈笑声，说，“有什么活动吗？”
“几个同事提升了一下，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啊！”小东说，“我还没来得及祝贺他们呢？”
他的眼睛笑得更亮了。
既然小东确信他此时要在爱情和事业之间进行选择，事业上如果不能顺利的提升，那他只能选择他想要的爱情，只能是为恋爱而牺牲功名，这就是他想要的幸福，最起码此时他认为他已经抱定这样的宗旨，他也就不妒忌几个升迁的同事，也不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提升了也不事先透露一些消息而生气。这样想起来他自然高兴。
“啊，我太高兴了！”
今晚的宾客占用了一个大厅，处长已经来了。在院子里，首先映入小东眼帘的是，一些站在桌旁穿着整洁制服的服务员，以及被同事们簇拥着的处长强壮快乐正在顺着节拍摇摆的身子。处长走到客厅的正中间，对站在一旁的兵士们做着手势，大声吩咐着什么，声音压倒正在唱歌的将士们。玉民、几个士官、小东、以及小东的几个同事，一起进入大厅。处长回到桌子旁，端起一杯酒，又回到客厅正中间，举起酒杯说，“为我们今天齐聚一堂干杯！”
紧接着处长之后，几个升迁的将士手里拿着酒杯，也笑嘻嘻地站了出来。
“处长越活越年轻了！”玉民看着前面的处长对小东说着。处长已经四十多了，但仍两颊红润，样子很年轻。
小东这段时间在外地，好久没有见到处长了，他的脸腮胡子留起来了，显得很成熟，但风采不减年轻人，眼睛里焕发着镇定自如的容光，看见小东，快乐的微笑使他看上去更加的有风采。他向小东抬抬头，远远地举起酒杯向他致意，同时用这个姿势告诉他，他得先去应酬一下别人，其他的将士正在举着酒杯等着处长过来。
“啊，他来了！”方海叫起来，“玉民还对我说你的心情不好呢。”
方海和处长打了声招呼，走到小东跟前。
“嘿，我太高兴啦！”他说，握着他的手，把他拉到一边。
“你好好招待他一下！”处长笑着看着小东，大声吩咐着方海。接着继续走到将士们站着的地方。
宴会继续了好久。
酒喝了好多。大家祝贺的话对着几个人说了好一阵，然后处长和将士们一起跳起舞来。后来处长有点累了，就到院子里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宴会暂时停了下来。处长走进客厅里侧，去洗手间去洗手，却在里面看见小东，他挽起制服的袖子，正在洗着手。小东洗完之后，随着处长也坐在沙发上，两人展开了一场彼此都感兴趣的谈话。
“我从莎莎那儿知道了你的信息，”处长说，“你们很熟悉，我很高兴！大家都不是外人。”
“她在女人中是比较出色的，是我认识的很多女性中比较优秀的一位，上次就听说她有一个堂哥也在部队，当时也没来得及问，没想到，这么巧。”小东笑着回答，他遇见到了谈话的题目，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她比较出色吗？”处长笑着问。
“遗传吗，整个家族都比较出色，”小东说，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气来制止这样的暗示。“我对你的成功感动十分高兴，也觉得自豪，对你今天的成功并不感到奇怪。我原想你会取得更大的成功呢。”
处长微微一笑。小东这种评语他听了显然高兴，而且认为他无需掩饰这种心情。
“我呢，正好相反，老实说，我原来还不敢指望更多。不过，我是高兴的，十分高兴。我喜好功名，喜欢走仕途之路，这是我的弱点，我承认。”
“应该说，您非常适合这个行业，”小东说着，“一些权力落到您手里，总比落在其他人手里好些。”
“一些仕途中的事情，您看上去很简单，”小东继续说，“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认为。”
“对了，对了……，”处长笑着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听了你的事情，我知道你会处理的很好，不过，要掌握一定的技巧和方法。我认为你的行为本身没有什么，可是你的做法有点大意了。”
“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思索这件事。”
“不过，也没事，这是暂时的，你以后会发展不错的！”
“谢谢处长！”
“像你这样的人，部队是很需要的。”
小东用心听着，但吸引他注意的与其说是处长的话，不如说是他对事业的态度。处长已经在考虑身边的每个人的发展方向，可是自己只限于玩车和女人。小东也明白，处长的思考能力、观察事物、以及理解事物的突出能力、他的聪明、口碑、和口才在他所熟悉的圈子里是少见的。小东在这方面羡慕的有点妒忌，虽然觉得这样做是可耻的。
“和其他一些同级别的人相比，我这方面毕竟缺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小东回答，“那就是我对权力的欲望很淡。以前，也就是上学的时候，有过兴趣；现在，都过去了。”
“对不起，我们今天都喝了点酒，彼此说话都没什么。不过，我告诉你，你刚才说的可不是真心话，”处长笑嘻嘻地说着。
“不！是真心话，是真心话……最起码，现在是这样想的，”小东为了表示真诚，加上说。
“是的，现在是真心话，这可是另外一回事了；但这个现在可不是永久的。”
“啊，”小东慢慢的哼了一下。
“你不用回答，”处长仿佛猜透了小东的心思一样，继续说，“但我要对你说，一定！也就是为了这个缘故，所以我今晚和你坐在这里聊天。你有时候……，你应当承认你的能力，但你不应当固执。”他像个亲人那样温和地微笑着说，“你会有机会的！”
“此刻，我什么都不需要，”小东说，“但求一切保持原状。”
“你说但求保持原状。我懂得这是什么意思，但你听我说，也许我比你大几岁，也许你认识的女人比我多。”处长微笑的姿势表示，小东此刻不用担心，他会小心翼翼地轻轻地碰触他的痛处的。“但是我结过婚了，你可以相信我，有一句话叫做：你只要真心了解过一个女人，你就比几千个女人更了解女人。”
“知道了，谢谢，我们马上就来！”小东对那个向他们那儿望了一眼并请他们过去的同事大声说了一句。
小东此刻很想听下去，想知道处长还想对他说些什么。
“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女人，有时候是男人事业的一大绊脚石。爱上一个女人，又要做一番事业，如果处理不当，这很难。既要避免事业中出现问题，又要随心所欲地爱着一个女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组织一个家庭。”处长继续说，“这好比身上披了一件衣服，却要腾出双手来工作，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衣服穿好，把扣子扣上。这就是组织家庭，我有了家庭，就有了这样的机会，我的双手一下子就腾出来了。如果我要是不组织家庭，而一直披着衣服，我的一双手就永远腾不出来，我就什么也干不了。我们身边有很多男人因为女人而毁了前程，你可以自己看一下。”
“那是什么样的女人啊！”小东想到和自己扯上关系的那个酒店女郎。
“女人的经济地位越独立，社会地位越巩固，情况就越遭。好比你干活之前不光是披着衣服，而是先从别人手里抢回来衣服披在身上，然后还要担心披在身上的衣服不至于被别人抢了去。”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刻骨铭心的恋过，”小东低声说着，眼睛瞪着处长的眼睛，心里却在想着红红。
“也许是的，但是你要记住我对你说的话。再说：不是每个女人都爱做梦，她们比男人更讲究实际。我们有时候把恋爱看的很伟大，但是她们却是现实的。”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处长对第二次过来请他进去的人说，他站了起来。
“今晚谢谢处长，我回去认真的考虑一下。”小东说完，脸刷地红了。
处长转身的时候，对他笑了一下。
此时，小东的电话响了，红红打来的。问他怎么还没有来到。
已经晚上六点多了，他倒真想见她一面。为了能及时赶到那里，他找了个出租车，并吩咐司机开快一点。
他模模糊糊地记得他的工作上的事情今天都处理好了，模模糊糊地记得这次出差回来后和领导的促心交谈，对他的暗示，对他的肯定。现在还有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马上要进行的这个美丽的约会。这一切都融合成生活的全部欢乐。这种心情使他很激动，他不由得笑了，他把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身子靠向椅背，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好哇，太好了！”他自言自语。以前他从来没发现大自然竟然这样美，晴朗而略带凉意的天气使他感到特别的清爽。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珍爱过自己的身体，这段时间的运动使他的腿有点疼痛，但他感到很舒服，他把车上的窗户摇开，户外的新鲜空气让他感到一切很惬意，淡淡的夕阳下万物都显得和他一样有精神。落日的余晖里闪耀着的树木和青草，以及远远的楼房，一切都很美，就像一幅山水画。
“再快点，再快点！”接着从口袋里拿出钱夹掏出一张钞票，汽车在公路上飞驰。
“此时此刻，我愿时间凝固，我什么都不想要。”他眼睛盯住车窗外，回忆着上次见红红的情景，心里想，“我怎么越来越迷她了，我自己也说出不清楚。不知道她现在又变成什么样了，”车子驶进小路，还没到红红住的楼下，他就命司机把车停住。车子还没停稳，他就打开车门，从上面跳了下来。他快走了几步，向她住的楼看了一眼，她正倚在一棵树上等他，她迷人的腰肢、倾斜的肩膀和头部的姿势，那勾魂摄魄的目光，他的全身立刻像通过了一股电流。从两腿富有弹性的动作到肺部的呼吸，他的嘴唇开始哆嗦起来。
他走到她跟前，一把攥住她的小手。
“你夜里关机我好担心啊，”她说着，看着她严肃紧张的表情，他的心情一下子变了。
“还记得上次带你见得那个同事方海吗？”他说着，“他出海出事了，他再也回不来了。我们在处理他的事情，他女朋友哭的好伤心，在海里游泳再也没有出来。”
这是一次愉快的约会，他本不想告诉她这些事情，刚才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把这些事都忘了。但是看见她认真的问起他晚上关机的原因，他真的找不出原因。她在他面前紧张的原因，使他不知所措。他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我心里好难受，我心里好难受”她说着。
“没事的，没事的，”他说着，用那双宽大的小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想把她脸上惊恐的神色挤掉。
她挣脱掉他的手，默默地走了几步，竭力振作起精神来，接着忽然站住了。“你会不会出海？”她急促地喘着气，开始问着。
他听着她说，不由得向她走了过去，仿佛这样可以减轻她此时的痛苦。但当她说出这句话他心里还是惊了一下，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用不着出海，除非自己要求。他挺了挺身子，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
“除非我心爱的女人不在了，我才会要求出海，”他说着。
本来今天是很高兴地事情，他不想让她多想，想用一句轻松的玩笑把她引开。其实他感觉哪个女人对他都不错，他不知道哪个是他的最爱。跟红红在一起，就觉着红红最好，和凤霞在一起就忘了红红，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也是一样的。她问的这个问题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她听着他的话，琢磨着他脸上的表情。她猜不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其实她的头脑里从未出现过去了解他的想法，她只知道去爱他。因此她从他脸上轻松的笑容里，作出了别的解释。
他的眼神里没有果断的神情。她感觉其实这件事牵扯的问题其实很复杂。她知道，今天站在这里，无论她对他说什么，他都不会把他的全部想法告诉她。
她现在不要听他说任何话。她心中只剩下对他的爱情，她要爱他，她要的只是爱情。只要有了它，她觉得自己很高尚，很坚强。她停下脚步放声痛哭起来。
他也觉得喉咙里好像有一样东西被堵住了，鼻子发酸，生平第一次觉得为了女人的事想哭。他说不出究竟什么事使他这么感动，他可怜她，但是他觉得无能为力。他做事是有原则的。
他带着她在茶馆里喝了茶。把她送回去，同她告别。接着他给凤霞打了个电话，她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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