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剧院里，那位西班牙歌星在表演着音乐剧，这会儿小东悄悄的走了进去，剧院的前几排集中了很多穿便衣的军人。小东悄悄的坐在长发飘飘的凤霞身边。凤霞只是专心的看着前面，小东来，并没有转移她什么注意力。小东随便和几个军人打了一声招呼，就转头四下里看着，他今天志不在看戏，他不断地扫视着剧场。
在长的胖胖的、黑黑的大姐和一位瘦小男人中间，小东突然看见了红红那张冷傲而美艳惊人的脸，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那优美的肩膀托着那端正着的头，眼睛里闪耀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的光辉。她想起第一次在老家见她的情景，他欣赏她的美，此刻，她比以前更加使他倾倒。他只是朝她的方向看着，好像并不是去注意她，他在看她身边有没有和她相配的男士，他扫视了一下她的周围，只是几个穿着得体的妇人、老头和老太太，他这才把头转过来。她离自己中间只隔着三排。不等幕间休息，他就来到了后排。
当小东朝那个方向走的时候，红红眼睛凝视着前方，装作没看见。他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显然不愿意看到。
“大姐啊，想死你了！”小东对大姐说着，“您可是越长越好看了。”
“谈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眼睛也与平常不一样了，”大姐低声说着，示意小东蹲下说话，“我们坐在这儿都被你发现了。”
“你以这样的态度对待爱情，以这样的方式发展爱情，”大姐继续说着，“你被人家看见了，我的宝贝！”
“我就是希望被看见，”小东泰然而又轻松地微笑着说，“说实话，要是没人看见我、没人有什么抱怨，我就失去希望了。”
“您能有什么希望？”大姐装作不解地问着。
“大姐，咱们心照不宣吗……？”小东的眼睛里闪烁着火花，对大姐说着话不时瞟向红红。
“你简直太荒唐，太有意思了，”大姐怒气地说着。
“大姐，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你慢慢瞧着吧……”小东眉开眼笑的说着。
红红竭力镇定的坐着，好像小东此时的到来只是为了和大姐逗乐。她眼睛看着前面、脸上微微笑着，对小东的到来装作若无其事，这种镇定使她很自然。
大姐不停地和小东说着话，从她那爽朗而充满智慧的语气中，红红已经感觉到大姐在替她作着安排。
小东刚在这里站不久，红红的心就不在这里了，她想着坐在前排的凤霞，她和小东在一起已不是偶然的相遇了。她回想起几天前李刚那忧郁的的神情，她决定同凤霞坦诚不公地谈一次。
红红站起来，她经过小东身边时，察觉了他脸上疑惑的表情但她没有去理会，径自走到凤霞身边。凤霞闪闪发亮的眼睛，霎那间停在红红身上，显得紧张不安，红红看出了她内心的特殊变化。
“今晚的音乐会很有意思！”红红略带笑意地说着。
“是的，很不错！”
“可惜，李刚没有来！”红红说着，故意不去看凤霞的表情变化。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早知道我今天把他请来！”红红毫不犹豫地说着。
凤霞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她实在不懂的红红的用意。她为什么这个时候提李刚，刚才自己已经内疚过了。更叫她弄不懂的是，为什么她一邀请李刚就确定李刚会来？李刚明明知道今天有音乐剧。她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她那高深莫测的带有挑战的目光使她看了有一种自卑感。她的言语好像在挑衅，又好像在她面前卖弄。她那黑色的丝绒开衫连衣裙，框住那白玉般的脖子和脸蛋，格外清楚地映照出她光彩照人的美。凤霞看着她稍低了一下头。
“李刚很喜欢音乐剧，”红红说着，竭力不去看凤霞。
“她今天到底怎么了？”她心里想着，发现红红不去看她，又觉得委屈。
“身在福中不知福！”红红说完。凤霞皱着眉头，故意装作不懂的她语气里的讽刺味，若无其事地握着她的手。
“姐姐，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你应该珍惜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懂的爱他们！”红红说完。
凤霞带着困惑和疑问的神情。
“难道你不明白……？”红红刚要开始说又停住了。
“我……！”她张开嘴，带着一种无法捉摸的特殊眼神看了红红一眼。红红对她看了一眼，她的总是穿着合体的服装，带着精盈洒脱的美，这会儿她的美丽和雅致使她恼火，她认为她目的……红红的目光忽地冷淡下来。
“希望姐姐指教，”她说话带着一种温柔的恳求语气，但目光对着红红也冷淡下来。
她不想去理解她说的话，但是她看见了她冷淡的脸色，就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
“你自己回去好好琢磨去！”
红红因为凤霞对自己的处境装的满不在乎，第一次感到对她厌恶，但她不便发作。而今天的这种情绪却非常强烈，要是今天她能坦率地向她说说她的想法，她准会这样说：“你接受李刚的爱，你又天天和几乎是漂亮女人就都认识的小东在一起，李刚是个负责人的男人，你这样不仅害了李刚，而且还………”
她不能对她说这话。“可是她怎么就不懂的这个道理，怎么就看不透事呢？”她心里想着，觉得对她的尊敬减少了。
她神情抑郁地回到大姐身旁。
“因为那个时候，革命根据地在北方，所以他选择北方。”小东回答着。
他对谈论军事是比较感兴趣的，但此刻他并没有忘记红红，刚才红红走过来的时候，他留神地听着她的脚步声。
“快走吧，你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大姐圆圆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表示她明白小东心情愁闷的原因，但并不把这当回事，她认为这是他自找的，这是他脚踏几只船的结果。
当小东走向自己座位的时候，剧场里鸦雀无声，静悄悄的，大家都在为剧中的人物悲戚。他转身看了一下红红，仍然是那张高贵冷艳的脸，仍然默默地凝视着前方，她发现他在看他，立刻恢复了原来的姿势。此时剧场里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她和小东之间要么采取什么措施，要么破裂分手，要么美满结合。如果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这样下去对谁都不是好的兆头。
许多情侣相爱多年毫无结果，他们对对方既不感到厌倦，也不破裂，只是以不再升温。
当阳光已不像春天那样和煦，也不像夏天那样炎热，林荫道上的树木早已绿树成荫、树叶上的露珠也吸满灰尘的时候，红红觉得这种生活很惬意，他和小东之间简直让人难以接受。小东并不像她早先想的那样。近来夜里频繁关机和占线，红红感到厌恶。
他们产生隔阂的恼恨情绪，不是任何外来原因造成的。一切尝试都不能消除这种情绪，反而使它加剧了。这种怨恨产生在自己的心里，就红红来说，是因为她对他义无反顾和执着的爱，希望他可以好好爱她；而小东陷在几个女人当中，就是出不来。他不仅不能减轻她的痛苦，反而火上浇油。即使他没和女人在一起，只要她一打电话，他会立马关机，使她更加难受。
对他来讲，他整个的人、包括他的习惯、思想、愿望、以及他的某些心里特点，可以归结为一点，那就是他爱女人。他感觉他不能把这种爱全部集中在某一个女人身上，至少现在不能，他感觉他有那个能力，使身边的每一个女人对他服服帖帖。有时候，往往自己的一句话，就能使某一个女人爱上他。这不能怪他，有时候他太陶醉于这种生活。他有时候经常这样想，这不能怪他。
红红对他发火、生气，找寻种种理由希望他能归正。她处境的一切痛苦他都能理解，他很无奈，他需要这些女人，他又不愿了解她这种处境的痛苦。
就连他们片刻的温存，也不能使她感到一丝宽慰，因为她在那片刻的温存中嗅到了其他女人的气息。
夜已经很深了，红红独自躺在床上，她仔细回想着，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到发展到现在的局面的过程，他的一次次让人难堪的事情，每次都和女人脱不开关系。她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们的很多事情都是女人引起的。这些事情激怒了红红。她认为这是对她人格的蔑视，对自己的不尊重。
“如果他不再爱自己了怎么办？他应该把这事告诉我，我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要我知道真相，我就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如果我真的知道了真相，我又能做什么？他要是真的对我冷淡了怎么办？他要是真的不爱我了怎么办？我真的无法相信，”她自言自语轻轻走下床，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照着，她认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只要她和原来一样漂亮，他就会依旧很爱她。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变化，重新走到床上。
“我不需要您对我怎么样，最起码您做事应该过得去！”她躺在床上自言自语，“他身边的那些女孩子，我确实不感兴趣，我也看不惯！”
她千辛万苦地来到这个城市，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快乐的小天地，以渡过自己痛苦的时期，如今整个被他残酷地摧毁了。他残酷地折磨她，他的冷漠把她激怒了。他怎能懂的我对他的爱，他怎懂得我为他牺牲的爱？他还要这样伤我！
为了安慰自己，她不停地在这件事上兜着圈子，她想到了王姑娘，她打了个寒战。她对自己感到害怕起来。“难道我真的不能控制自己了吗？真的不能吗？”她自言自语，她害怕自己再想下去，为了使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下去，她要让自己的思想再回到原地，便从屋里走了出去。他是优秀的，他需要信任、需要安宁、需要爱，让我再爱他好了。
当红红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想直接告诉小东她的想法，她又怕这样表达也许会太露骨了，他也许会不高兴。她只能给大姐打了个电话。
“您来了，我很高兴！”大姐委婉地笑着说，在约见的地方看见了小东，“我有话要同您谈谈，您在这里做吧。”
“啊！谢谢，”小东冷冷地说，扬起眉毛，往预定的地方走去。
“我是红红的要好的朋友，”大姐继续说，“在这个城市就像她的亲姐姐一样。”
小东还是扬起眉毛，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大姐对面坐下来，勉强挤出点笑容。
大姐坚信红红以前所有的历史都是清白的，面对这个冷酷无情、此时不动声色要毁灭她那无辜的好朋友的人，她此时气的脸色发白，嘴唇发抖。
“霍小东！”她不顾一切地盯住他的眼睛说，“我想知道你和红红的情况，我想知道你和红红到底怎么了？”
“我很好！我相信她也很好！”小东回答，眼睛没有看她。
“霍小东，对不起，也许我没有这个权利过问……但我像亲妹妹一样爱红红，尊重红红，我只想让您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要如何发展？”
小东皱起眉头，几乎闭住眼睛，垂下头。
“还是老样子！”小东一下子听出大姐嘲弄的语气，懂的大姐聊天的目的，装作不懂的回答。
“她身体好一点了吗？”小东问着。
“非常好，完全复原了，再说以前也没有什么。”大姐说着。
“啊！那太好了，我太高兴了！”小东一面回答着大姐的话，一面默默地琢磨着该怎么解决下面的问题。
“是不是红红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你不是很满意？”大姐善良的语气带有几分嘲弄的味道，“我原先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你很对她很好，她也很开心，但她近来却请求我不再提这件事，而且仿佛她很痛苦。有些事她不愿说出来。我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你向她求婚，她拒绝了，”大姐继续说着，“如果是这点，我去跟她说……”
“没有”小东说，“你…….。”
小东打断了大姐后面的话。
“大姐！”小东冷冷地说，“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想再多解释什么，我正好今晚有点事，我想出去一下。”
“有事你也的听我把话说完！你这人简直是太可笑了！”大姐跳起来，“你这句话很刺人！这是我代表红红给你最后一次给你说话，该说的你就说出来！”
她刚才听他说话有点侮辱人的意思，好像谁逼着他娶一样，大姐刚才那温顺带点爽朗的口气和他那趾高气扬的口气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现在觉着小东一点也不像他外表上看上去的那个样子，她真不明白红红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她为什么不去喜欢李刚，我感觉李刚比他强多了，”她想着，“她真想给他们牵牵线，我当初把她领到那个店里就是那个意思，为什么他们擦不出火花。”
“无聊，”小东说着，“你们女人真是无聊透顶极了。”
小东沉默了一小会。他的沉默惹怒了大姐，她更觉得他不光彩。
“如果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告诉他！”大姐冷冷地回答。
不等小东回答，大姐转身就离开了。
小东尴尬地站着，他觉得他要做其他事情的兴致全没有了。他脸色阴郁、神情激动，他觉得他应该做什么，但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他在屋里来回走着发起火来，“这个十足的傻瓜，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他恨她今天把他弄得这样尴尬，他知道她心里有苦，但她采取今天这种方式是不对的，最起码她不应该让火爆脾气的大姐给他打电话。搞得他现在很被动。这种心情使他很不安，他自言自语着拿起了电话。
红红感觉在这个城市什么好都不重要，她最关心的还是她和小东的问题，她希望和他在一起，希望他爱她。哪怕最后他们走不到一起，她希望他对她好，而不是这样冷漠。她觉得这是她留在A市的唯一目的，她每天都希望收到他的电话，接到他的问候语。她就这样在楼前徘徊着，她想要的电话终于响了。
“嫂子！”小东说着，“这段时间挺好吧！由于一直忙于恋爱问题，所以没有时间顾得上你，请嫂子多多原谅！”
小东的语气冷冷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她已经明白了，这是向她宣布他们的结果了。
“我很好！”红红忍住痛苦和绝望的泪水说，“谢谢你的关心！”
小东感到惊奇的是，对于他刚才的话，她语气平静，竟然若无其事，只是简单的谢谢他的问候。他细细品味着她的话，弄不懂她泰然自若的原因。他知道她善于做面子上的事情，对于某种事情的掩盖而不表现出来，水平是一流的。
“她表现的毫不在乎，这样也好，”小东想着，“要不然又会找几个招架不住的人来骚扰我，我既然说了，就都说出来吧。
小东没有让红红坦白她的心事，就说出了他当时的想法，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一方面他感到不安，因为他一直没有放弃红红，他一直在选择，一直在比较；另一方面，使他觉得更好，最起码主动权在他手里，他的选择范围会更宽一些，没有人会限制他的自由。
“我三十多了，我应该知道什么样的女人适合我？”小东继续说着，“我为什么这么大了还没有女朋友，那不是因为挑吗？对方最起码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自掘坟墓！”小东想着，“你不是要听吗？我今天让你听个够。”
红红擦去眼泪，轻轻润了润嗓子，她决不能让他知道她很伤心。
“祝福你早日找到！”红红平静的说着，“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确实讨人喜欢，我也喜欢，你真的很有眼力。”
“你很好吧？”小东说着。
“我很幸福，李刚还有对门几个小伙子对我挺好的！”
“你真的很幸福！”小东的话里冷淡而带有敌意，“我下个月结婚，你来参加婚礼吗？”
红红咬紧着嘴唇，掩饰着她的哭泣。她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这简直太可怕了，这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她在心里想着，“我恨他，我将永远不会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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