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纠结的抉择
班得瑞的轻音乐轻轻流淌在奢华的咖啡厅中。
镂空的金边玻璃桌，古色古香的咖啡色竹藤椅，桌上是银制的餐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熠熠生辉的水晶灯，折射出迷离的光彩。
桌上有一大捧鲜艳的玫瑰，火红火红的，就像此时尹皓羽火热的心。
尹皓羽有些不安地频频看表，一边透过通透的玻璃看向窗外。
角落里的楚偌汐意味深长地看着坐立不安的尹皓羽。的确，是尹皓羽拉她过来的，为的是如果局面僵掉，希望她能出来化解一下。
夏微蓝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尹皓羽的视线里。她好似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的白色裙子是那么纯洁飘逸，干净得没有一丝丝尘埃。
她的身上依旧是冷漠疏离的气质。
尹皓羽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看着那捧玫瑰，竟然开始有点退缩。
他的手一点点挪向那捧玫瑰。突然他想要把它藏起来，他不想给微蓝了。微蓝，她不适合这么艳俗的花。
如果把微蓝形容成一种花，那么必定是冰山顶端的雪莲。纯洁剔透，没有一点点红尘的渲染。只静静向天地昭示着美丽。
来不及了，夏微蓝已经走进了NO MORE 咖啡厅。她微微张望了一下，便看到了尹皓羽。
她向着尹皓羽走去。
尹皓羽第一次感到紧张。手心微微沁出汗珠。
在微蓝的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很差劲。
最近他照镜子的次数也和女孩子一般多了起来，总担心自己不够帅。可镜子却告诉他他有多么完美。
夏微蓝落座了。她清澈的眸子直视这尹皓羽，那眼神那么深那么深，深的仿佛要看到尹皓羽的心里。
尹皓羽感到一阵阵眩晕，心里不知是苦涩、紧张还是莫名的幸福感。
他从来就没有奢望过幸福。
他一直认为幸福是属于那些平常人家的，而他尹皓羽，不可能有。
直到夏微蓝出现。
夏微蓝看到了那捧玫瑰，娇艳得能够滴水一般。
心里仿佛满满的，满的要溢出来。玫瑰吗？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了呢。
很漂亮的花呢。夏微蓝心里暖暖的，伸出手，拿起了那捧玫瑰。
“哎——”
尹皓羽突然出声制止道。
“怎么了？不是给我的吗？”
夏微蓝心里倏地一凉，手指僵硬地收紧，把玫瑰放了回去。那丝丝暖意顿然消失。
尹皓羽自然也发觉了夏微蓝情绪的变化，他懊恼地低叹一声，然后说道“当然是给你的。”
一个无害阳光的笑。
夏微蓝的目光又落在那捧艳丽的玫瑰上，唇角的僵硬开始柔和起来，渐渐变成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又拿起了玫瑰，贪婪地嗅闻起来。
她此时就像一个孩子一般，快乐得无邪，她唇角的笑意是那么明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柔和。
原来一捧玫瑰就能让她开心吗？
尹皓羽暗暗吁了一口气。
“那刚刚为什么还制止我？”
夏微蓝抬起头，漂亮的脸在娇艳的玫瑰的映衬下，煞是好看。脸颊上也染上淡淡的红晕。
“我只是……”
尹皓羽想了想，挺直了腰背，“只是突然觉得它不适合你。”
“我、不适合玫瑰？”
什么意思？不适合玫瑰？每个女孩子不都会喜欢玫瑰的吗？
“嗯。”
尹皓羽的眼里闪着炯炯的光彩，“突然觉得，这个花太过艳俗了。”
尹皓羽凝视着夏微蓝。
“呵。”
夏微蓝淡淡笑了。“可是，谁会不喜欢玫瑰花呢？”
说罢，手指抚上娇艳的玫瑰，笑得比怀中的花都漂亮几分。
“哎，那你觉得什么花适合我？”
夏微蓝突然出声问。
“雪莲。还有马蹄莲。”
尹皓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是吗？”
夏微蓝依旧贪恋着玫瑰不肯撒手，“可我最喜欢薰衣草呢。”
“薰衣草？那么我带你去普罗旺斯吧！”
普罗旺斯是薰衣草之都，微蓝一定会喜欢的吧！尹皓羽怀着期待。
普罗旺斯……夏微蓝的心猛地一抽痛。泽哥哥，他也说过，要带自己去普罗旺斯的呢。
泽哥哥？夏微蓝仿佛一下子惊醒，她微微错愕地看着那捧娇艳依旧的玫瑰，指尖发凉。
当发现了自己对尹皓羽的依赖后，她很怕，很怕自己会爱上尹皓羽，所以更加冷漠地对待他。
她怎么可以喜欢别人？她爱的只有泽哥哥。
爱到……想起泽哥哥的时候，即使心底痛得像有一个大洞，唇角却依旧那么温柔，温柔得自己都心惊。
她本不会温柔，只知道冷漠。可是泽哥哥温文尔雅的性格教会了她去爱，教会了她温柔，而那仅仅是对泽哥哥的。
她最爱的泽哥哥。
如果自己悄悄喜欢上了尹皓羽，那么那样的温柔，是不是也会给尹皓羽呢？
不行！不行！只有泽哥哥，只有泽哥哥才可以拥有！
可她现在在干什么？捧着尹皓羽给的玫瑰开心、幸福？
夏微蓝的手指僵硬地收紧，眼底的深紫变得更加深沉。唇角的笑意也渐渐淡了，淡了，直到只剩下冰冷的弧度。
玫瑰花被放在了桌上，不带一丝丝留恋。
“不用了。”
夏微蓝冷声道，仿佛刚刚的温柔与快乐只是尹皓羽的错觉一般。
尹皓羽凝视着夏微蓝，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微蓝的故作冷漠，可是为什么，微蓝一定要这么对待自己？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爱她，爱得小心翼翼。
班得瑞的《童年》静静流淌着。那种纯真快乐中却透着淡淡的忧郁。
夏微蓝被尹皓羽看得有一些不自在，偏头看向窗外。
恍惚有些失神的样子。
尹皓羽也看向窗外。
夏日的阳光撒在平坦的路上，寂静而炽热。
香樟树下，一个女孩子笑得大大的，仰起脸，摘下了一片树叶。微微用手指压平，放在了唇边。
在咖啡厅里听不出什么声音，可那个女孩子欣喜而满足的样子却如同音乐一般流淌在心底。
微蓝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子失神吗？
她好似看着那个女孩子，好似又在想着什么，或者，一边看一边想。
楚偌汐眼神复杂地看着夏微蓝。的确，她也感受到了微蓝的奇怪。她会时不时失神，而且往往带着笑意。每每回过神的时候，总是像丢失了什么似的。
夏微蓝终于回过神来，“想说什么？”
她面无表情。
侍者恭敬地端上了咖啡。微蓝的是一杯卡布奇诺，上面有一层甜甜的巧克力。
“我喜欢拿铁。”
夏微蓝淡淡地说了句，然后端起咖啡，放到了唇边。
“那换一杯吧！”
尹皓羽提议。“不用了。其实都可以。”
夏微蓝安慰似的笑了笑。
“我以为女孩子都会喜欢这种甜甜的咖啡的。毕竟这里的咖啡很纯正，比较苦涩。”
“甜了还能叫咖啡吗？”
“微蓝，你变的冷漠了。”
尹皓羽突然直插中心。
“哦？是吗？”
夏微蓝依旧淡漠，没有意外，不置可否。
尹皓羽的黑发微微遮住了眸子，而那双眼睛里，是一种叫痛心无助的神情。
楚偌汐端起了果汁，静静地看着两人的进展。
“微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会笑，会俏皮，会开玩笑，偶尔有些淡漠。可是现在，你都不理我和楚偌汐了。”
尹皓羽本是冷漠的人，可遇到夏微蓝之后，那种叫冷漠的东西就再也没在微蓝面前表现过。
“我没有不理你们。”
夏微蓝的语调没有起伏。
尹皓羽良久无言。的确，她并没有如何不理睬自己和楚偌汐。可谁又看不出她的疏离？
“还有。这才是我，真正的夏微蓝。”
夏微蓝又继续说了下去。眼底的紫色深得看不出感情。
“也许是刚开学的时候我给了你们太多期盼了？”
“我夏微蓝从来都是这样，不曾改变过。是你们误解了。”
尹皓羽漆黑的眼珠里透着感伤。
他的下巴线条紧绷。“不。微蓝，那时候的你太过自然了，我不相信那会是你为了融入这里的伪装。”
“伪装吗？”
夏微蓝冷哼一声，“我认为我从不需要。”
“那么，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尹皓羽步步紧逼。
“两个都是。只不过，刚开学时候的夏微蓝，再也不会再有。”
夏微蓝很平静，平静地如同无风的波面。
咖啡厅里的人的交谈声细小而轻微，整个空间里几乎只有华丽幽静的轻音乐以及杯碟碰撞的清脆响声。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
夏微蓝突然笑了，笑得就如这咖啡一般苦涩。
“如果今天你邀我来是为了谈什么我的变化，那么抱歉，我没有什么兴趣。”
说罢，她站起身，冰冷的眼瞳深沉而无情，仿佛身前只是一个问路的陌生人。
这样的表情……尹皓羽的心口一窒，一股难以名状的痛蔓延到全身……
这样的表情……让他好似走在冰天雪地中。
这样的表情……就好像，他完全让她不屑一顾，
呵呵。尹皓羽冷笑道。尹皓羽，你也终于有被人不屑一顾的感觉了？尹皓羽在内心自嘲着。
夏微蓝已经转身。
她的指尖冰冷。抱歉了，尹皓羽。我必须克制自己对你的好感。而唯一的、最好的方法，也许就是远离你吧。
转身，我们就成为陌路人了吧。
再见了，以后，也许，我们将再也没有纠葛了。
对不起。
手背上，温热的触感。
尹皓羽抓住了夏微蓝的手，他用了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留下了夏微蓝。
“还有事吗？”
夏微蓝微微错愕地回头。
“微蓝。”
尹皓羽深呼一口气，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微蓝，我喜欢你。”
尹皓羽的黑眸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光芒。
他的笑容无害而帅气。
“微蓝，我第一次说喜欢你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夏微蓝坐了下来，有些失神。她知道尹皓羽喜欢她，她也并没有特意去排斥。
可是她没有想过，尹皓羽会如此认真与直接。
“记得。”
夏微蓝又看向窗外，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很柔，好似，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她的声音如清风一般舒畅，如清泉一般清冽。
“刚开学的时候。”
“嗯，没错。”
尹皓羽又笑了一下，鼓励自己。
“微蓝，也许你不相信，那是我第一次向女孩子告白。”
尹皓羽的勾起唇角，笑得欢畅。手心却微微渗汗。
楚偌汐依旧看着这一切。
夏微蓝没有说话。只是用不错眼珠凝视着尹皓羽。
“呵呵，也许我这种富家子弟的代词一向都是花心吧。”
尹皓羽笑着摇摇头。
夏微蓝依旧保持着缄默。她的目光清幽。
“可是微蓝，我不会。我承认当时我向你告白的时候，只是因为你好看。”
尹皓羽俏皮地一笑，夏微蓝却微微蹙眉。
尹皓羽俯身过来，夏微蓝心生警觉，正欲后退，眉心，却已经有温湿的柔软感。
尹皓羽的俊脸放大。
夏微蓝呆住，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那个轻柔的吻，如同薄纱一般，轻轻覆盖着，却又在夏微蓝的心中掀起浅浅的涟漪。
窗外已有了暮色。
直至尹皓羽的唇离开，夏微蓝依旧是一副呆呆的、失神的样子。
尹皓羽故作坏意地笑着，看着微蓝和平时的冷漠大相径庭的模样，莫名地开心无比。
因为有绿色植物的掩盖，没有多少客人发现。
咖啡厅内流淌着静谧的魅力。
“微蓝，不要总是皱眉头哦。”
他笑得开怀。
“你！”
夏微蓝仿佛才反应过来，娇羞的粉红立即涌上了脸颊。
尹皓羽觉得微蓝脸上浅浅粉红的样子真的好看极了！
“不过呢，我也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可我都没有什么告白的冲动哦！”
夏微蓝睨了他一眼。
“你在我眼里最好看。”
他又补充道。
夏微蓝依旧不说话，眼神却出奇的温柔。
楚偌汐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刚才还担心微蓝会生气，可现在……楚偌汐看着两人，扬起了笑容。
“第二次在众人面前承认我对你的感情的时候，是因为一时冲动。”
尹皓羽继续叙述着。夏微蓝静静听着，心里涌起了暖流。可她的表情依旧毫无波澜。
“而今天，是因为，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的温柔，你的俏皮，你的美丽，你的淡漠，你的骄傲，包括你现在的冷漠，我都很喜欢很喜欢！”
咖啡冒出的热气袅袅升起……
夏微蓝的眼里有雾气般的迷蒙。
他真的可以，包容自己的全部么？包括她的冷漠，他都喜欢？
“冷漠也喜欢？”
夏微蓝终于说话了。
“没错。”
尹皓羽的笑脸很灿烂，“更多的是一份怜惜。”
夏微蓝抬眸，诧异地望着他，“怜惜？”
“你的冷漠让我怜惜。我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你不敢接受我的感情。”
尹皓羽依旧带笑，很平静。背脊却悄悄僵直。他很紧张，他担心微蓝会生气，可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他必须赌一把。
“不敢吗？”
夏微蓝轻勾唇角，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抿了抿唇。“为什么说我是不敢？而不是不愿意呢？”
“我有眼睛看。”
尹皓羽的笑意明显。
“也许你表现得很冷漠，可是你一闪而过的眼神，从来没有逃过我的视线。”
夏微蓝轻叹。“你很聪明。”
“谢谢夸奖哈。”
尹皓羽笑得更欢了。
夏微蓝也笑了笑，默认了。既然他早就看出来了，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否认。这并不是她的风格。
“微蓝，可以告诉我吗？”
夏微蓝的思绪开始飞扬，视线也开始迷茫了。
是因为什么？
泽哥哥，不是吗？
那段回忆，那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明知道也许泽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可她依旧傻傻地等着、等着，即使有人告诉他，泽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依旧会等。只要他活着，她就绝对会一直等下去！
她一直认为，等到岁月蹉跎也不要紧。
只要没有人告诉他泽哥哥真的不要她了。。
她就可以一直等下去。
可现实是那么残酷，她活得好辛苦，等得好辛苦。她渴望温暖，渴望幸福！
好像，等不下去了呢。
尹皓羽这个外表冷漠，实则阳光的大男生，就在她的面前。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拥有他的全部。
夏微蓝，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还在奢望什么？！心底的声音冲击着夏微蓝的大脑。
不！泽哥哥，泽哥哥！泽哥哥不会不要她的，他知道微蓝在等她，他一定也会等着微蓝！夏微蓝这样告诉自己。
却失落地垂下了头。自己，也骗不过自己了呢。
一刹那，委屈、冰冷、辛苦，涌上心头，凝聚成了热泪，落在锃亮的玻璃上。
夏微蓝埋下头，无声地哭泣着。
尹皓羽没有意外，他知道微蓝一定有痛处。他只是，轻轻拍着夏微蓝的肩膀，安慰着她，毫不掩饰眼中的疼惜。
楚偌汐没有任何表情，搅拌着手中的果汁。微蓝，也许是该发泄一下了。
不久，夏微蓝抬起了头。除了眼睛有点红红的，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尹皓羽叹了口气，微蓝，她太能伪装的。太辛苦了。
他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夏微蓝也只静静喝着咖啡。
卡布奇诺，好像也不是很甜呢，也泛着淡淡的苦涩呢。
窗外，暮色更沉。
咖啡厅内用餐的客人渐渐多了。
有些嘈杂了。
“微蓝，做我的女朋友吧。”
尹皓羽这样说。
夏微蓝一愣，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清，“你说什么？”
“做我的女朋友吧！”
尹皓羽重复了一遍。
霎时，夏微蓝的头脑一片空白，容不得她思考——
他说了，他真的说了！
她该怎么办？该接受这份感情，忘记她深深爱着的泽哥哥吗？不，她爱泽哥哥，她一直一直爱他，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那么，她又该拒绝吗？拒绝之后，又会给尹皓羽带来什么伤害？自己又会失去多少温暖？泽哥哥，又真的会回来吗？
她思索着，发愣着，纠结着。
她的唇色发白。
背脊也开始僵硬了。
第一次觉得选择题好难。
这样的温暖，该放开吗？那样的回忆，又该忘记吗？
终于，夏微蓝闭上了眼睛。
“让我思考一段时间。”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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